“你在看什么？”一声质问跳到林涵耳朵里，把正胡思乱想的他顿时吓了一大跳。
孙院长醒了过来，正摆弄着火苗，好奇地看着林涵发愣的样子。
“我…我什么都没看，呵呵，我在找哪里有柴火。”林涵慌张地打了个哈哈，旋即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瞎扯了两下，把两跟枯草丢进火堆里。
第一次有着谋杀一个人的念头，而那人就在跟前，面对这样的情况，林涵已经无从淡定了。平复了一下砰砰直跳的心脏，他将有些发抖的双手藏到背后去。
孙院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林涵脸上煞白，误以为他中了那怪人的毒瘴，忽然紧张起来。
“喂，小子。你该不会是中毒了吧？那些死门的狗手段阴毒，你可不要瞒着不说啊！”看着孙院长一脸的急切起身靠过来，林涵望后退了两步，紧张的几乎要掉下冷汗来。
抓着林涵端详了片刻，见他没有异常，孙院长这才宽了心。
“唉…你自己小心啊，要是身上有什么伤痛一定要和我说明，虽然我现在几乎是一个废人了，但我还有些方法能救你的。
“您刚才说什么？什么废人？”虽然黑魔已经提到了，但林涵对此还是很关心。
听闻，孙院长抬头看了看这无边的夜色，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要是老夫我实力再高一层，进入神指的境界，一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以解我心头之恨！”孙院长那有些浑浊的老眼里有些黯然，颓然道。
“只可惜我中了毒气，唉，这几十年修得的灵气就这样没了，现在怕是连些小喽啰也收拾不了了。”
孙院长亲口这样说了，林涵心中的那点复杂的担忧也便彻底消失。
面前的这个老人身上没有什么珍贵的宝贝，甚至他也无法想象自己现在这条老命有什么有价值的地方，但在林涵眼里，却完全不同。
只要…狠下心肠，杀了这老头，就能成为世人尊崇的习灵者，得到力量。一个人要成为举手投足间令天地震颤的强者，就得有非人的气魄！
林涵眼神微变，望着满天繁星，思绪电转。咽了口唾沫，他不觉自问一句：“我…这是在被黑魔所利用？”
轻云闭月间，夜色如水，慢慢平静...
在浅浅的芦苇沼泽里，不时有踩进稀泥的唧唧声响起，两道身影正在其中前行。
“院长，您没事吧？”林涵扶着步履虚浮的孙院长，吃力的往前走着。
“咳咳，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么？别叫我院长了，我现在哪里还是什么院长啊，叫我孙老就可以。还是赶紧往前走吧，没时间磨蹭。”孙老大口的吸了几口气，咳嗽了两声才开口说道。
林涵听罢，只得扶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到底还是没有下手。
林涵也不知道是自己狠不下心，或者这也许是黑魔的一个陷阱，又或者是内心深处的良知，让他怎么也无法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
英雄？强者？那些东西是什么？能吃么？林涵带着一份踏实，忽然明白了许多。
要是什么事情都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考虑，为所欲为，那样的人，和那些杀人的怪人又有什么分别？
只求心安，林涵思量再三，还是放下了心中的杀意，甚至还决定和孙老相互照应，一起走出这里。
行进间，两人饿了就在芦苇地里找些野菜充饥，渴了就拔一些鲜嫩的野草含在嘴里，就这样走了整整三天。
虽然面黄肌瘦，但林涵却很有精神，直到再次累得筋疲力尽，他望了望前方，远处已经有了烟火的踪迹。
“孙老，快看！前边好像就是您说的墨家庄了，到了那里我们就有活路了！”林涵激动的抓住孙老的胳膊，叫道。
孙老挺了挺腰身，用迷糊的老眼向前方望去，那不远的地方确实已经隐约可见炊烟，不由激动得老泪纵横。
“唉…”孙老抹了把眼泪，却发出一声叹息，林涵不解，孙老应该高兴才对，却不知他为何叹息。
“您这是…”林涵停下了脚步，看着孙老灰白的脸色，不由暗暗吃惊。
孙老苦笑了声，冲林涵摆了摆手道：“小子啊，日盼夜盼，也算是见着人了，我呢，也就能放心的走了，一个人活着，总比两个人都死了要好啊。”
林涵呆了呆，不明白孙老的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茫然的样子，孙老才摇了摇头，解释道：“孩子，现在也不用瞒你了。其实，我已经没有活路了，我中了那些死门怪人的毒，能走到这里，都是庆幸了。”
听到这样的话，林涵顿时明白了。原来孙老为自己引路、这些天教他在这野地里寻找食物，却只是为了让他走出沼泽而已，老人却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既然孙老明知自己将死，又何必陪自己受这么些罪过呢？
“怎么会这样？孙老，走都走出来了，一定有人能救您的！”林涵扶住脚步越发虚浮的孙老，嘴唇微微颤抖着道。
猛地低头一瞧，林涵才蓦然惊觉，孙老那苍老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奇怪的骷髅状花纹，分外狰狞。
“呵呵，孩子，看见了么？这就是老夫的命啊，这死门的奇毒，中之必死，老夫已经活不成了。”
“孙老！”林涵一声哀呼，却不知所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老的动作越发无力，步履越发蹒跚，然后坦然见他的坐到地上。
林涵想伸手扶起孙老，却被他抬手拒绝，孙老分明已经做好了最后的觉悟。
林涵知道自己或许只是在一种误会之下得到了这老人的好感，实际上他对孙老的来历和生平都不甚了解，可孙老却给了他颇多的照顾。
遇到那追杀而来的人之时，虽然他多少对林涵产生了怀疑，但从那怪人口中证实这一切都不是林涵引起的，老人也就释然了。
回想自己的一生，孙老忽而又想起那段在死门的日子，长叹一声，往事却不堪再提起。
“既然逃离了魔掌，你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别像我一样…”孙老想着，坦然一笑。
林涵睁大了眼睛看见孙老的脸，那狰狞的死亡花纹，在老人脸上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缓缓浮现。
“很可怕是吧？”好像也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孙老问道。
“不…孙老，你一定能好起来…一定…”林涵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虽然他在金风院做着最低下的工作，甚至多半只是为了验证黑魔的话的可信度，但林涵多少也对那里产生了一点依赖。
金风院是孙老一手创办的，虽然他可能很凶，但林涵知道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孙老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
甚至，林涵内心里还曾经希冀能在这老人的庇护下，安心生活在金风院那小小的修灵学堂的，这样就不必去面对黑魔，不必去沾染血腥…
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感受到孙老越发萎靡的气息，林涵咬了咬牙，却只能沉默。
孙老没有再说什么，他喜欢看到这些年轻的种子一点点成长、一点点高飞，这也是他为什么在隐居之中还选择开一间学院，可惜以后他都不能这么做了。
“林涵啊，我还有点话和你说。”孙老平稳了一下呼吸，脸色顿时红润了一点，忽然开口说道。
林涵知道孙老怕是回光返照，擦了擦眼泪也跟着坐下去。
“你既然能逃离死门那块地儿，想来你今后一定不会比老夫差，我恳求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情。”孙老坐在地上说道，他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有力。
林涵看着孙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眼泪不争气再次的掉下来。
“我希望你能把这个东西交到…死门门主手中，虽然这可能让你很为难，但我还是恳求你！”似是有些挣扎，犹豫片刻，孙老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突然激动起来，拉过林涵的手，将一个东西硬塞到他手中。
错愕地看着孙老，林涵完全不理解他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孙老激动的满脸通红，粗气直喘，喉头滚了滚似乎是要解释什么，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那双老眼瞪得老大，怔怔的看着林涵，让林涵不等不答应。
就在林涵木然的点了点头之后，孙老的眼睛就永远的闭了上去，没有再睁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孙老不是和那死门有着难解的怨恨么？怎么会…”
林涵怔怔的看了一眼手中一个黑漆漆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已经瞑目的孙老，半晌，只留一声哀叹。
“哼哼，真是巧合啊，这老东西就这样死了，这样你不就能够直接取了他的骨血么？真乃天意！”忽然见，黑魔阴森森的声音冒了出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意。
林涵微微睁开眼，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幽幽地道：“你说这是天意？连魔鬼也相信上天的安排么？简直是可笑的事情啊。”
缓缓低下头，刘海遮住了林涵的双眸，此时却没人能看清他的模样。
但林涵有什么可以瞒得住黑魔呢？
“嘿嘿！别狡辩了，凡人哪有纯粹的悲喜？这老头的死确实真的令你伤心，但那一点欢喜，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你心中徘徊吧？不要犹豫了，赶紧做才是硬道理。”
林涵这一次是真的恼了。
“我不会动孙老的尸身的，你这狗屁的恶魔！信不信有一天我灭了你？！”林涵说着，眼角都在抽搐，显然是盛怒之至。
黑魔冷笑一声，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那么，你就等死吧。”
林涵一愣，心中升起的一丝凉意逐渐扩散，将他的怒火一点点压下去。呆呆的看着身下的一片杂草，他的眼神慢慢的变化着。
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残酷，若是没有力量，自己带着这样一个魔鬼能够生存多久呢？
这里可不同于什么穿越小说，一件件血的事实告诉林涵，这个世界没有那种异想天开的YY，没有手段，连生存他都难以维持。
如果不能变成习灵者，成为这个世界万千强者中的一份子，林涵根本不清楚自己还能在这里活上几天。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林涵脑袋里一片空白。
“说吧，到底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习灵者。”终于，林涵听见自己开口了。沙哑而低沉的声音，把林涵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还是自己的声音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