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佩佩松开凝儿,冷哼一声,语气颇为忿忿:“我就是要打她,不要脸的第三者都该打!”
凝儿并未回头看叶子域,闲置的右手麻利地掴向廖佩佩的脸,寒声说:“我不认识你,你没资格这么侮辱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开。
廖佩佩见叶子域面色阴沉,撇了撇嘴,便有泪滴冲出眼眶,于面颊悬而未落,她走到叶子域面前,说:“子域,明明昨晚答应陪我,后来你去了哪里?是你给那个女人打人的权利么?!”
彭晓从门口小跑至叶子域面前,低眉道:“少爷,对不起,廖小姐她……”
“你不用怪他,是我自己找来的!子域,你难道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么?昨晚你……”
离着大门这样远,廖佩佩却分明觉得,叶子域猛地看向她的目光里,光闪如剑刃。她不依不饶地说:“子域……”
“你住口,谁允许你叫我名字?!”
自回国后,叶子域虽性情冷漠,发这么大的火,彭晓却也是第一次见。他用目光阻止廖佩佩,并轻声地道:“少爷,廖小姐她只是关心你。”
良久,叶子域才回神,他僵硬地抬手拭去廖佩佩面颊的泪,声音和缓了许多:“昨晚我临时有事。一会儿我请你吃午饭。”
犹有泪意隐于睫,廖佩佩闻言,露出一丝笑意,娇嗔道:“这还差不多。”
……
离开宾馆,凝儿并未直接回家,虽然叶子域说已给她请了假,她还是不放心。边走边拨了王筱仙的电话。
这次电话彼端很快便有了回音:“凝儿,我也正有事找你呢,我在学校旁边的茶餐厅等你。”
来到茶餐厅,凝儿一眼便看到了王筱仙。她不好意思地对凝儿笑:“凝儿你别怪我,我昨晚有重要的事,所以没接着你电话,你知道的,昨天是白色情人节嘛,我也就小忙了下。”
桌布上素丽而繁复的针脚给凝儿眸中更添一丝杂色,愈显心事重重。看凝儿的表情不对,王筱仙将桌边的一盒点心推移至她面前,说:“凝儿,我特意给你留的哟!”
眼前的点心,宛然一个工艺品,猕猴桃瓣做其叶,香蕉为其干,橘子瓣与面包屑构出其沙滩底色,只是看,便觉得胃口已经很充实。凝儿顿了顿,声细若蚊讷:“筱仙,昨晚我,去酒吧了。”
筱仙一愣,旋即眼睛眯起似一牙弯月,声音里也满是好奇,问:“哦,那有没有艳遇啊?若是杨歌知道,非……”
“我们分手了。”
闻言,筱仙的笑容一闪,嘴巴微张,片刻颇不服气地说:“我就说他这段时间有问题,上次我明明就看到他和一个女人暧昧不清,那谄媚的态度我看了都……”
“筱仙,都过去了。”
凝儿的语气淡淡的,心里属于杨歌的那一隅突然就摸了黑,空空荡荡却被围堵得严严实实,再也不愿去触及,那种失去的感觉。她的脾性,筱仙是了解的。她关切地看凝儿,问:“凝儿,你真的没事吗?你现在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KTV嚎歌或是去酒吧豪饮,只要你说。”
话音甫落,凝儿蓦地盯着她,眼神里的内容颇为繁重,颓然地道:“我昨晚大醉了一场。”
“难怪呢,柳阿姨很晚打电话说你怎么还没回家,”筱仙瞪大眼睛,眸中的光闪了几闪,问,“你该不会彻夜未归吧?”
凝儿双手狠劲覆上自己的脸,声音从指缝里透出,似是春风里偶然飘落树杈的叶子,轻然而无着落:“筱仙,我根本想不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筱仙起身与凝儿坐到一处,搭上她的肩,叹了口气,声音入耳,却仿佛带着积极的笑意:“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的男人是谁?你昨晚就是跟他在一起吗?”
凝儿点点头,隔窗的阳光如斯温暖,她的头发沐在其中,似是染上了均匀耀目的金色。半晌,她突地抬头,焦急地说:“不行,我现在就找他问清楚!”
说着,她拿起手机拨出了名片上的号码,待电话接通,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叶子域吗?我现在要见你。”
听着那端的声音,她眉心一动,握着电话的手似是自由地落体,她看向筱仙,似是惊诧似是担忧地说:“他说,他在雪津小区附近。”
筱仙面庞的笑容倏忽一窒,有些忙乱地问:“你说的是叶氏集团的少爷叶子域吗?”从凝儿的眼神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忽而变得有些焦急,“凝儿,你们没发生什么吧?关于他,你可曾了解?”
看着凝儿一头雾水的样子,她愈发担心,语速也快了不少:“据说,这个叶大少去年法国留学回来,重点在国内发展,身边的花红柳绿自是少不了的,可和他在一起超过十天的还真没有……”
凝儿浅浅地点头,一反常态的淡定,她与筱仙道了别,便匆匆离开了餐厅,全然不顾筱仙且喜且忧的神色。
走在路上,才觉得脚步愈来愈沉重,仿佛是内心的底气一泄而尽。
与他相处的女朋友都不会超过十天?他对感情这么随意敷衍吗?
即使见了他又怎样,假如昨晚真的发生了什么又能怎么办?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凝儿狠狠抿唇,心里似是长密了厚厚的杂草,浮动着她追悔的情绪。
酒吧那种地方,一个女孩子本就去不得!
……
到了小区门口,凝儿并未看见叶子域的身影。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楚,堂堂的叶家少爷怎么会对她随叫随到呢?
周遭的环境随着昨天的映像尽数拢转了她的思绪,这样熟悉到自然的一切,此刻在她的眼中却仿佛变了韵味。过去的二十年,不过是她自以为是而已。而她再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语气去面对秦松茂时不时对柳舒眉的讥讽揶揄。
那个男人,性情寡淡冥顽不化,却照顾了她们母女二十余年。虽有时他会苛责她们,但总体来说,还是尽心尽力的。否则,她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她的身世。这样帮柳舒眉隐瞒,本身就是他对她最无私的爱吧。
正想着,凝儿看到一个人影急冲冲地下了楼,朝她走了过来。她顿了顿,唤道:“爸。”
秦松茂吃惊地抬头,眼睛里布满焦色,眉间的褶皱一颤,点了点头,说:“凝儿,你先回家照看你妈,我去给她找医生。”
“我妈她怎么了?”
秦松茂叹了口气说:“昨晚雨大,你一直没回来,她担心你,出来找你,不小心崴了脚,”他看向凝儿的目光隐着担忧,面色也沉了下来,道,“凝儿,昨天是我不对,我那是控制不了自己,可是,你不要自暴自弃啊,昨天那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如果还没有你的消息……”
凝儿的心下涌出无限感动,秦松茂很少这样对她说话,偶尔说了她也不以为意。却在此刻渗透心田,洇湿了眼眶。她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爸,以后不会了。”
进了家门,凝儿直接奔向柳舒眉的房间,只见她和衣半躺在床上,听到动静,她猛地抬眼,努力挽起一缕笑容:“凝儿,你回来了。”
“妈,你没事吧?”凝儿走到床前,眼神慌乱地扫过母亲的脚,凝噎着,“妈对不起,昨晚我不该一夜没回来,我……”
“没事的,你不是也让人打了电话回来么?妈真的没事啊!兴许是脚踝脱臼了,不碍事的。”
柳舒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和婉,她拉着凝儿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凝儿,妈不是有心瞒你的。当年最后一批知青下乡,我和你亲生爸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后来他返回了城里,因着一些原因,我们才错过了,为了让你可以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长大,我嫁给了你现在的爸爸……”
许是因提及往事心头的怅然,抑或是受了伤的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柳舒眉握着凝儿的手有些颤抖,语气也有了浮动,似是平静的湖面倏地潋滟起层层波澜。
凝儿打断她的话,暖声安慰道:“妈您别说了,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关键是我们要继续好好地活下去,不是吗?刚才我见爸爸很担心你呢,妈,他是个好男人。”
说话间,秦松茂已领着医生进了门。一番询问后,医生为柳舒眉正了骨,又开了些消炎止痛的药,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秦松茂送了医生出去,倒了一杯水,递给柳舒眉,边对凝儿说着:“你下午还有课吧?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女孩子家家的,终究不安全。”
心神一颤,凝儿忙不迭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寻了个由头便逃离了家门。
昨晚有人给家里打了电话吗?是叶子域?
她的心情没来由地糟糕,以至于看到叶子域,面庞连敷衍的笑意与淡然也没有。
叶子域倚着车身,意态悠闲,迎着日光,他的墨镜幻出一种别致高贵的颜色,无论车或是人,出现在这样普通的小区,都不可谓不是一亮点。看着凝儿走了过来,他的嘴角推出一缕清浅的笑容,姣好的日色里,别样的浓郁。
凝儿走过他身边,脚步似乎并未欲停下,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一般。他伸手拦了下,说:“上车吧,被你妈看到的话不好吧?”
凝儿一愣,尽管不情愿,还是上了车。后座的垫子的柔软度恰到好处,凝儿却觉得如坐针毡。心头灰蒙蒙的,入鼻的车载香气也似掺了苦涩,搅扰着她脑仁儿有些犯晕。
她说:“柠檬的味道,不好闻。”
叶子域从镜中看了她一眼,偶有阳光漏进车内,斜在他的下巴浅浅的影:“哦?可是柠檬却是最会夺人香气的东西。”
凝儿并未料到他会有此一说,也并未欲接话下去,清了清嗓子,道:“叶先生,这里离我家已经很远了,我要下车!”
将车平稳地停在路边,凝儿下车,微风拂面,清新了她的呼吸。她只管埋头向前走着,不想思考不想说话,阳光饶是如此温暖可人,依旧掠不去她心中的惶然。
“你不是说要见我,有事要问我吗?”
身后传来叶子域的声音,她的脚步有些踟蹰,终是停下,回头看他:“那么请问,昨晚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无论答案是怎样的,不堪也好,是她想多了也罢,此刻她想求的,只是一个安心。
叶子域缓缓走近她,面庞的笑容似是敷了上去,稍一用力便会降温:“怎么?柳小姐很想昨晚发生什么吗?”
眼睛微眯,似是瞬间集了千只针芒,冷冷地抛下一句:“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
心里不是不气的。她当然迫切地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想知道,有没有背叛自己感情的行为发生?
可她实在不能忍受他不痛不痒的态度,纵使有什么不堪的事情发生,也已不能改变。那么,还不如转身离开。
她以为,这一转身,与叶子域便再无交集。他依旧做他的叶家少爷,而她柳凝儿,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却不曾想,他的声音似是粘着于空气里一般,不疾不缓地入耳,仿佛在耳畔溜了几只小虫,令人难耐:“你真的不想知道,昨天是怎么离开的酒吧?又为什么会跟我在酒店里?”
他的车速甚是缓慢,随着凝儿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她唇角的笑纹潋滟,似是漾起一个浅涡,却怎样看,都是冰冷的感觉:“叶大少,这些我突然不想知道了,昨晚没事最好,若真的发生什么事,也已经改变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哦?是这样吗?你不在意,可是你身边的人也可以像你这般不放在心上吗?比如说……”他轻拖了尾音,却似扫帚般在凝儿心头扑棱,“你妈妈,还有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