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城仿佛四季都有猎猎风声,让我连安睡都成为难题。
洞房花烛夜,苍北炎在疯狂的索要了几次之后,沉沉的睡去,与他的欢爱似乎是一项任务,我不喜欢他的身体贴着我的肌肤的感觉,可是他似乎对此十分上瘾,他的吻,总是细密而霸道,几乎让我窒息。此刻,他强壮的胳膊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想要推掉这条胳膊,对瘦弱的我来说,也是不可能的,我在黑暗的屋子里瞪着眼睛失眠,似乎能透过屋顶看到外面的星星。
“郁非漪,你今日的背叛,明日将加倍偿还,郁非漪,你永远是我的女人……”这样一句话忽然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似乎还带着回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漪儿,你怎么了?做梦了?”苍北炎被我弄醒,睡眼惺忪地询问,见我没有说话,便嘟囔着又要睡去,顺便将我又重新懒回他的臂膀内。就在我即将告诉自己这只是半梦半醒之间的幻觉时,嘭嘭嘭的急促敲门声把我拉回到现实。
“首领,不好了,囚牢的门不知道为何四敞大开,王族开始往外逃跑了!”
苍北炎的反应比我的更激烈,他一个翻身飞下床榻,打开殿门,厉声责问报信者:“什么意思,我派了一百将士死死守住,门怎么会开,废话少说,赶紧加派人手围堵,把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全部关上,谁放跑了一个王族,就立即处死!”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因为愤怒而起伏的肩膀,心下也乱成了一团麻。刚才那个似真实又似虚幻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莫与玦竟也有了仙族的灵力,能隔空传话?
来不及容我多想,苍北炎已经飞快的开始穿他的战袍,嘴里还不停地骂着:“仙族,一定是仙族搞得鬼!蓝之硕这个老不死的,摆我一道,我苍北炎一定加倍奉还!”
看着苍北炎气势汹汹地奔出殿外,我颓然的坐在地上,丧失了力气。到底还是让他跑了?就为了摘他的面具当面审问他,才拖了这么多天,可买通的仙族强大术士还没有赶到风城,莫与玦却先跑了,早知现在,还不如当时一刀解决了他。
想到这些,漠哥哥的脸又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对不起,漠,都是我不好,我没能为你报仇。”
耳边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号角声,这是士族将士集结的声音,而后传来的是苍北炎的声音,他正通过巨型角螺向将士们发布指令:“所有人都有生杀大权,见到王族囚徒一律斩立决,无论男女老少,就算是见到戴面具的莫与玦,也立即杀死!”
我知道,苍北炎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已经抱着杀死一个少一个的想法了,忽然,郁非涟的脸在我的脑中一闪而过,姐姐,这个不知对我是否有一丝情谊的我的亲姐姐,也一定正在被人追杀着,那一瞬间,我的心中乱极了,一方面是想着她已经和郁氏妃族断绝了关系,是个只顾自保的自私鬼,一方面又不断的想起她那无助痛苦的眼神,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女子罢了。
我一个箭步冲出了殿门,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此刻,我唯一的想法便是——找到郁非涟。
风城宫殿也都是依山而建,各个殿宇至今隔得很远,而关着王族的死牢在宫殿最西角,我拖着长裙往西面奔跑,路上看到的皆是厮杀场面,已经有不少王族被就地砍死,他们紫色的袍子像是一面面倒下的旗帜,一动不动地铺在地上。
忽然,一个瘦弱的披头散发的女人朝我奔来,她口中大声的叫着我的名字:“郁非漪,郁非漪!”如果不是我深深的记得姐姐的声音,我几乎就会以为这个狼狈的女人就是我的姐姐,可是此刻,看着这个疯狂扑向我的女人,我只能大步后退。
“救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她仍然在奋力地呼喊。
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我停在地上,任由她扑到我的面前,她抓着我的胳膊,站住,然后拨开盖在脸上的长发,一瞬间,我几乎叫出声音来:这不是死去的士族前任正妃麓远淑吗?
“你!你!”我惊讶的站在原地,旁边奔跑的士兵拿着的火把一次次的将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的脸映红,终于,我镇定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很像,很像,但却不是。
“我是麓远湖。”她的声音也镇定下来,带着王后应该有的那种尊贵。
麓远湖,是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莫与玦身上,而对于她的王后,却无人问津,她和许多被掳来的王族女人们一样,披头散发,身着紫衣,面容狼狈。
“救你?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是莫与玦的妻子,是害死我全族的麓远淑的亲姐姐,我有什么理由救你?”我强硬的推开她,便想要对着身旁急匆匆穿梭的士兵呼叫。
“慢!我有你想要知道的秘密,一切秘密。”麓远湖激动的摇晃着我,眼神中透出无尽的焦急。
秘密,没错,我有太多的事情想要知道,我想知道为什么莫与玦一直带着面具,为什么当年他那么宠爱我的姐姐,却故意封了乌氏一族的两个女人做主妃,从而打压掉父亲成为妃族首领的希望,又是为什么,他对我那么的耿耿于怀,不惜一切代价的想要得到我,还有,为什么,关着他以及王族的密闭囚牢会莫名其妙的门庭大开,而我的姐姐,又去了哪儿……
麓远湖看出了我心中的动摇,她一把将我扯到路边,脸上露出哀求的神色说:“我知道你已经想要救我了,但是,求求你,再救救我的儿子好不好,他才只有九岁,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现在我把他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可是按照士族这些逆贼的搜法,一会儿他就会被找到的。”她终于露出了母亲的软弱一面,竟对着我这个对她万分敌视的敌人之妻哀告起来。
“你先告诉我,我姐姐郁非涟在哪儿?”我冷冷地问。
“不知道,刚刚逃跑的时候,她一直和王在一起,我只顾着保护儿子,没有注意……”
“和莫与玦在一起?你确定?”
麓远湖使劲的点点头,我的一颗心也似乎稍稍安慰了一些,因为一旦莫与玦被杀,那么消息必然是立即传出,可一直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证明莫与玦还活着,而姐姐和他在一起,应该是最危险,却又最安全的所在。想到自己竟然开始不希望莫与玦死,我又为自己的善变生气起来。
“走吧,先去把你的儿子转移到我的偏殿。”
听到我说这句话,麓远湖如蒙大赦,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我的身后,指引我找到了她和莫与玦的儿子。
这个孩子比我小七岁,正是当年姐姐和麓远湖同时怀孕,争夺王后之位时麓远湖所怀的那个孩子,如今九年过去了,如果当时姐姐的孩子顺利出生,也应该有这么大了。
这个孩子名叫莫玄珂,虽然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战乱,又在牢房里关了许多天,但作为莫邪国国王的嫡长子,本该是未来的王的他,眼中透出的坚毅和冷峻让人不寒而栗,真的像极了他的父亲——我不禁又想起那双躲在面具背后的眼睛。
我带着他们从小路绕回到云舒殿的背后,进入了偏殿,找来一大一小两件奴人的纯白衣服扔给他们,“如果想要活命,就别放不下身份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声音的来源是莫玄珂,他说出这句,便被她母亲轻轻推了一下:“玄珂,你胡说什么,不想要命了?”
“她是莫邪国的祸水,是口蜜腹剑的郁非涟的妹妹,是迷惑了父王心智,又想要杀死我们王族全族一百多口性命的蛇蝎女人,我不要她救!”玄珂将母亲递到他手上的白衣扔在地上。
听了一个九岁的孩子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禁有些怔住,原来总以为自己是被莫与玦逼迫至此,才不得不报复的,可在这孩子眼中,我竟然是个狠毒到令人发指的蛇蝎。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安静的离开了他的视线,可背后似乎还印着他充满怨恨的目光,“还我父王!”他弱小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