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奈何天
她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絮絮地说着什么,她还听到很多人匆匆忙忙进出的脚步声,虽然他们都刻意压低了声响,但是她还是被吵醒了过来,可是她疲倦得很,怎样也睁不开眼睛,全身都没有力气,于是她便开始强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人说话。
“大夫,我女儿的病情怎么样了啊?怎么昏迷了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醒过来呢?不会有什么事吧?”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子急切的询问声传了过来。虽然他尽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还是可以从他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他的焦虑和担忧。
大夫?医生就医生哪,怎么学着古人叫大夫,真是奇怪,这是哪呀,我不是掉进大海里了吗?难道被人救了送医院来了?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她继续打起精神听他们说话。
“田老爷,田小姐前几日虽然溺水,但因为救得及时,再加上这些天的调理,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没什么大碍了。不过······”
“不过什么?”老爷听说小姐身体没什么大碍后,一直焦虑不已的心本来已经有些放松了,可听到大夫支支吾吾这么一说,心便又被到了嗓子眼。
“田老爷,请恕小的直言,田小姐脉象现在虽然已经正常了,但是她的意识却不愿意苏醒。想必老爷自己心里也清楚,田小姐是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小姐的心结若是一直打不开,一辈子都不醒来也是有可能的,就算醒了,如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谁又能保证次次都能像这次一样,这么及时地救回来啊?”
她想,这应该是医生的声音吧,只是不知道这田小姐说的是谁?一辈子醒不来?按着大夫的话中意思,难道是自杀了?那她又是因为什么事宁愿自杀呢?
“谢谢大夫,只是我也身不由己呀。唉~不多说了,谢谢大夫,筎肆,送大夫出去。”还是那个中年男子,可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也透着浓浓的无奈,怕是极其宠溺他们口中的的田小姐,为了这小姐的病,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这时,她突然感觉到有人坐在她的床边,握住了她的手,她正想挣扎,却没有力气,只得任由那人握着,那中年男子哽咽的声音又传到她的耳朵里:“小英啊,爹爹实在是对不住你呀,不过你也知道,爹爹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自小就是爹爹的掌上明珠,爹爹怎么舍得让你进宫去给信王选妃呀,可是爹爹也没有办法,皇命难违啊,说到底还是爹爹的错,不该从小请宿儒教你读书画画,又请你母亲教授你音乐,使你从小才艺出众,艺压群芳,如今被皇家选中,要你进宫参选。爹爹悔不当初呀!”
“老爷,请不要这么说,这怎么是你的错呢,这是小英的命啊。”这时一个温婉的女声,声音极其好听,却又透着浓浓的无奈。
她诧异这男子怎么握着她的手说了这么一通话,但他说的这段话倒是提醒了她,信王?那不是明思宗朱由检登基前的封号么?自己现在这是在哪里呢?不会这就是现在网上流行的穿越吧,难道也让她给碰上了?
她想到这有些不知所措,但被这一男一女的话语感动起来,也顾不得想其他的,她想起自己的父母来,作为家里的独生女,自己毕业后一直没时间回去好好陪陪他们,甚至连电话联系都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想着想着,她便忍不住流下泪来,热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入鬓角。
“老爷,夫人,您们快看呀!小姐流眼泪啦!老爷,小姐是不是要醒来啦?”这是一个稚嫩纯净的女声,声音亢奋而激动,显然是瞬间兴奋得难以控制了。
她感觉到那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不少,握得她有些生疼生疼的了,“小英,你听到爹爹说话了是不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醒来呢?爹爹答应你,就算让皇上砍头,爹爹也不让你进宫去受一辈子苦啊,小英,你就睁开眼睛看看爹爹吧!”这中年男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似乎就要哭出声音来。
她躺了这么久,似乎也有了些力气,她费尽力气睁开她泛红的双眸来,黑长黑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老爷,你快看哪,小英醒啦,小英醒啦!谢天谢地!谢谢菩萨保佑!”还是那个温婉的女声,声音是止不住的激动。
“小英,你真的醒啦!你看见爹爹了吗?爹爹答应你,再也不逼你进宫了,只要你好好的,爹爹就心满意足了。”她听得出这男子的欣喜,她却不敢说话,骨碌着眼珠子打量她面前的这几个人。
这中年男子头上也留着长长的头发,只是盘起来的头发有些凌乱,想必也是为女儿的身体担心,顾不得这些了。他身上穿着暗红色团领衫,袖子有些肥大,胸前和后背缀一方补子,像是一种走兽,却也不知道是什么,腰间束着一根黑色的腰带。
靠着他旁边站着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面目和善温婉,梳着整齐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两根精致的珠钗,身着墨绿色裙袄,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站在她床尾靠着床边的,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青绿色的襦裙,加一条短小的粉色腰裙,显得十分伶俐清秀,脸上挂着泪痕,却正欣喜地望着她,傻傻地笑。
她正诧异着,这位所谓的“老爷”却先开口了:“小英,爹爹知道你怪我,但是你好歹跟爹爹说说话啊,让爹爹知道你没事就好。”
她就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吗?我这是在哪里啊?”
“小英,我们当然是在跟你说话,这是田府,是我们的家啊,小英,你怎么就那么傻啊,你不肯入宫给信王选妃,也不能这样不顾自己性命,一跃跳入那荷花池里啊,要不是家丁及时发现把你救了上来,你让爹爹怎么办啊。”
听到老爷这么说,她更加糊涂了,她不是在油轮上被人推进大海里了吗?怎么成了一头载入荷花池了?她这是在哪里呢?
只是现在,她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那老爷还想说点什么,那位夫人劝住了他:“老爷,小英醒了就好,不过她才刚刚醒,说太多话反而不好,你就让她歇着吧,我吩咐厨房做点小英爱吃的东西送来,再差人去请大夫过来看看,老爷,我们先出去,就让筎肆在这里照顾着吧。”
老爷叹了口气:“唉,这样也好,小英,你先睡会,爹爹晚点再来看你。”说着,夫人便搀着老爷出去了。
他们刚一走,小丫头便立马活泼了起来:“小姐,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可让筎肆急死了,要是小姐再也醒不来了,那我也不活了!”这么一说着,小丫头便一下子红了眼眶,仿佛就要掉下眼泪来。
她有些不忍:“筎肆是吧?你先别哭了,我不是醒来了吗?但是昏迷了这么久,又经过那么大一事,头痛得很,有很多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事情?”小丫头抽了抽鼻子,拨浪鼓似地点了点头。
“现在是何年何月,我如今是什么人,为何要进宫给选妃?为什么要跳湖自尽”她急于弄清事情的真相原委,所以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
小丫头双眼瞪得圆圆的,迷惑不已地回答道:“小姐看来真是病糊涂了,连这些都不记得了。现在是天启六年二月,前几天,皇上下旨要为信王殿下选妃,老爷为正三品锦衣卫指挥,而小姐自小才艺出众,所以小姐就不得不进宫去参选。”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作为一个文科生,她对明代的历史还是有所了解的,天启六年?那不就是1627年么?田府?小英?难道她所在的这具真身的主人便是田秀英?“那是不是信王已经有了周王妃?”她若有所思地问道。
“小姐,你记起来了啊,是呢,信王一个月前刚纳了周王妃,现在皇上又下旨要给他选妃了,真是的,我想那信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小姐才坚决不肯入宫参选,这样就跟老爷起了争执,赌着气一脚跳进了府里的荷花池,所幸家丁发现得早,及时地救上来了,这就一直昏迷到现在了。”筎肆撇撇嘴,有些不满的说。
“筎肆,我饿了,麻烦你帮我去给我找些吃的来,好不好?”她有些倦了,也确实有些饿了,便想请筎肆帮她去拿些吃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姐和老爷待我更是不薄,照顾你是我应该的,小姐为什么说话这么客气,是不是筎肆做错了什么?惹小姐生气了?”小丫头似乎受不了这样客气的语气,慌张地说到,言语间似乎又要哭起来。
她忙说:“筎肆,你不要说风就是雨,我只是有些累了,也确实饿了,你快去吧。”她也不知道再去解释什么,这么点时间还来不及让她消化这一切。一说完,筎肆就笑起来开开心心地奔了出去。真是个善变的小丫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她突然有些醒悟过来,给自己稍稍整理下思绪。或许是真的穿越了,而且还穿越在明朝末期,还要去给信王选妃,这信王就是后来的明思宗朱由检,他可是明代的亡国之君。
说完她对这选妃更没了兴趣,可是,难不成真让这田小姐的父母亲违抗皇命,犯杀头之罪?虽然她和这两位还没啥感情,但是天下父母心,他们对女儿这般的疼爱确实感动了她,这该如何抉择?想着想着,进退两难的她便有了些恼意,不愿意再去想这一切。
不过转念她又想,穿越了几个世纪,到了这个年代,不是正好彻彻底底逃离了那个伤心的城市,逃离了那个伤害她的男人了吗?既然是这样,那么去到了哪里又有什么关系,或许这便是命运要带她去的地方。
这时,筎肆端进来了一些小米粥和其他一些清淡的点心,她没什么胃口,便随便尝了几口便说要出去走走,还没走到门口,筎肆就咋咋呼呼大叫了一声:“小姐,不行不行!”边说边把她拉回化妆台前。她一脸不解地望着筎肆。
筎肆望着她捂着嘴笑了起来:“小姐还未化妆更衣,怎么就急着出去了,这穿着这一身要是出去见了人,那不羞死了?”
这时她才开始打量自己身上的穿着,镜子里的脸还是她自己原来那张脸,难道这小姐跟她长一个样子?只是头发上半部松松垮垮梳着发髻,下部便懒懒散散的披在肩上,身上便是一身白色的衣服,不知叫什么,暂且叫其睡衣吧。这样出去确实不太合适,于是她招呼着筎肆给她更衣化妆。
筎肆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跟着她所在的真身一起长大的,更衣化妆都十分娴熟麻利,不一会就给她打扮好了,虽然只穿着意见白色带杏花花纹的裙袄,但是倒更加凸显了她精致姣好的面容。
“小姐病好了以后似乎更加漂亮啦!”筎肆嬉笑着打量着她。
她被筎肆这么一夸,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筎肆,你可不准再取笑我了!”
“筎肆不敢,我说的都是实话呢。小姐,我扶你出去走走吧,多出去走走才有精神呢。”说着,筎肆便在一旁搀住了她。
她哪能习惯得了这样的待遇,于是她轻轻地推开了筎肆的手:“我自己走就好了,你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一走出房门,她便看到了房门口的院落,宽绰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独立,彼此之间有游廊联接。她倒对这些没啥特别惊讶,因为她曾和男朋友,不,前男友四处旅游过,对各处的文化也比较感兴趣,所以也还算有一些浅浅的了解。不过想起她的前男友,她似乎又高兴不起来了。
“带我去前厅走走吧,筎肆。”她一路上不太说话,筎肆也识趣地跟着,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左顾右盼地四处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