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锦?好久不见啊,我们现在两不相欠了!”平翎直视着他的眼,他的眉眼间依旧是一种淡淡的忧伤,让她总有种冲动去帮他抚平他时时蹙着的眉。她原以为,她们之间的相遇是那样纯粹而美好的,现在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他避开她的目光,听到那样冷硬的语气心里有一丝莫名的触动,咬了咬嘴唇,说道:“对不起!”这样聪明的女子,有些事也会猜到吧?
听到这三个字,平翎也释然了,是自己不小心闯入了他的计划,也是她,死乞白赖想要去接近他,这怪谁呢?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平翎轻轻地问,不过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他会任由一个陌生的女子接近他吗?他没有看她,而是望着窗外,说道:“你确实很像梅花。”明明是简单,明明并不出众,却总是让人惊艳。二人之间再无话可说,陷入一阵沉默。
还是平翎打破沉寂,说道:“我带你出去吧,你换身衣服。”说着起身去找来一件下人的衣服,让他换上,一边说:“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出去,就说去梅馆,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舒家看似守卫不多,但地形复杂,于暗处布置了很多机关,平翎对奇门遁甲略有接触,从进来第一天就感觉到了,也难怪严锦会被困于此。
二人走至一处回廊,遇上了一个年轻的男子,舒府管家舒九,平日里平翎见过几次,平翎心里暗叫一声倒霉,但还是很从容地上前打招呼,严锦低着头,倒也不显得可疑。舒九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急急忙忙往前走,很敷衍地回应了一下就走开了,平翎松了一口气。到了大门前,平翎向守卫禀明要去梅馆,两个守卫却迟迟不肯开门,其中一个说道:“舒管家有令,昨天府里失窃了,贼人至今都未抓到,在没抓到贼人之前,谁都不能出门!”
“那二位是怀疑我了!”平翎冷笑,什么失窃,尽然会找这种理由,这些事就是有多见不得人?两个守卫知道平翎是大公子的贵客,不敢得罪,但是管家的命令也不得违抗,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开门。
正在僵持之际,后面传来声音。
“既然夏姑娘要出去,那就开门,只是,这个特权只能给夏姑娘一个人。”声音温和清越,平翎一听就猜到了是慕容玄之。慕容玄之语气那么从容,大概什么都知道了吧,平翎知道自己必须面对,但此刻,却很坦然,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严锦,他似乎没有一丝慌乱,他究竟是不怕死还是相信着什么?平翎回过头,不仅慕容玄之在,还有舒写意和一群侍卫,这些侍卫平时并不常见到。平翎靠近严锦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道:“看来你可是让他们把家底都亮出来了。”严锦却笑了,他何曾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平翎伸出右手握紧了他的左手,这一回,他到没有矜持,而是反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暖,她的手很软,二人似乎都能从对方手中获取力量。
平翎脸色平静,眼神冰冷,这样的她让舒写意和慕容玄之都惊讶了一番,一直觉得这个女子应该是多情的,为何这时却让人不敢靠近。
平翎淡淡地说道:“他是我救活的人,为了救回他的命,耗费了我不少精力,自然是不能让他轻易再丧命!”明明那样单薄的一个女子,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不可改变。慕容玄之却不相信她真会如此执着,也许是不相信她会为了那个男子而执着。有些人面对不愿相信的事,会选择逃避,但这不是慕容玄之,他是不会畏惧任何结果的人。
“如果我今天必须留下他呢?”慕容玄之看着她,眼里不再有平日里的温和,那样凌厉,那样锋芒毕露的慕容玄之是平翎所不熟悉的。他勾起嘴角,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平翎,似乎在问,你会怎么样?你能怎么样?
“你知道他是谁吗?”一直未说话的舒写意突然发话了,眼睛直盯着两人牵着的手。慕容玄之听到这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的凌厉收起了,换上的是自信。
平翎抓紧了严锦想要挣脱的手,笑着看慕容玄之,冷静地说道:“他是我的病人,就这么简单,不关我昨晚遇到的是谁,我今天都会这样坚持!”
“哦?”慕容玄之倒觉得有趣了,问平翎,“任何人吗?”
“哪怕那个人是我的仇人,只要我遇上了,就必须救,这是个一个大夫无可选择的路!”医者,是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人,平翎不知道为何会想起这句话,心里突然觉得很沉重,两人的手心都沁出了汗。
听到这句话时,慕容玄之有一瞬间失神,望着一脸坚定的女子,不禁想问,她真的会如此吗?嘴角浮起笑意,道:“但你有这个能力救他吗?”这句话问到了重点,双方实力悬殊,平翎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力救严锦。
严锦却并不惊讶,眼里似乎有一丝笑意,用一贯温柔淡然的语气说道:“我既然敢来,就不怕死,能让传闻中高洁如月的慕容玄之显露本色,倒也算值得了!”松开了平翎的手,慢慢走向慕容玄之,二人目光直视,不像敌人那样剑拔弩张,反倒让旁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舒写意拔剑,严锦感觉到了杀意,却不避闪。
剑在离严锦不到半步的距离时止住了,鲜血一滴一滴滴在雪中,绽开妖艳的红,平翎站在严锦和舒写意之间,右手紧紧握着剑刃,鲜血从掌心流出,剑尖滴在右肩处,刺穿了衣服,但没有见到血迹。三个男子表情复杂,握着剑的舒写意是难以掩饰的愤怒。身后的严锦时惊讶和震撼,他知道会有一些人会死心塌地效忠于他,为他去死,但他没想到,这个一直说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病人的女子会这样不惜性命保护他。而站在一边,冷眼目睹平翎奋不顾身挡在严锦面前的慕容玄之却没有半点惊讶,自己不断试探挑衅,这就是结果。
舒写意收回了剑,平翎支持不住倒下,严锦忙抱住她,望着她,眼里含着无限情愫,嘴巴却像打了结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平翎躺在严锦怀中,却笑了,望着面色冷峻的慕容玄之和一脸愤怒的舒写意,他们都期待自己能给一个解释,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没想到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救,哪怕是季景严!”慕容玄之冷冷说出这句话,很满意地看到平翎脸上惊讶的表情和季景严的慌张。
季景严……平翎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一丝酸涩涌上心头,原来……
“我没想过要瞒你……”季景严第一次觉得惊慌,即使面对死亡,他也不曾有过这种恐惧,但当平翎挣扎着起身离开他时,他连紧握她的手都不敢,
平翎背对着季景严,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不管他是皇子还是乞丐,我都会救,出了我的视线,他的生死在于我无关,我救人的标准就在于是否遇见!”但是如果不是他,她是否真的会如此拼命?这个答案她和慕容玄之应该都清楚。
“既然那样,今天我也就不为难四殿下了!只是,以后我可不敢保证!”慕容玄之横抱起摇摇欲坠的平翎,大步朝她的房间走,只留下一脸落寞的季景严。
由于伤的是右手,平翎没办法自己包扎,只得让任由慕容玄之替她包扎伤口。让她惊异的是,慕容玄之手法很娴熟,平翎一点也没觉得疼,只是麻木。
由于受伤,平翎一直呆在房间里养伤,不愿出门,这期间除了除了惠茹来送药之外,没有人来过。
小柔看着惠茹送来的金疮药,说是可以祛疤痕的,但平翎却一点也没用,不仅如此,对自己的伤口也是一点都不注意。倒不是在跟谁赌气,小柔一直知道,平翎是个好大夫,但却不是个好病人。明明伤口不宜妄动,她却还是我行我素地修剪梅花,纱布早已染红了。小柔几次想夺过剪刀,却不敢惹这般冷静的平翎,她记忆中的平翎,就算伤心,也不会这般安静。
舒写意进门时,平翎没有察觉到,只觉得身体一僵。舒写意点住她的穴位,不顾小柔的阻止,将她抱至床上。
“舒写意,你干什么?”平翎无法动弹,她只看到舒写意眼中让人难以直视的寒意。
“怎么,被一个男人伤了,就这般自轻自贱?”舒写意语气不乏嘲讽,但平翎懒得计较,小柔在一旁吓呆了,只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不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
“并不是因为他,只是我向来没那么娇气!”平翎淡淡地回答,眼里一片澄澈。没有人知道,她生病从来不会吃药,好在她很少生病。
舒写意解开被血浸透的纱布,那片殷红的雪,仿佛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刺出的那把剑,他及时收回了,却还是伤到了她,成为舒写意一身走不出的羁绊。舒写意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愧疚,究竟是因为自己的无意还是因为其实心底里猜到她可能会为季景严挡剑?
舒写意给平翎换好药包扎好之后,平翎已经闭上了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愿看眼前的人。舒写意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在他低头的一刹那,平翎仿佛听到了“对不起”三个字,她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睁开眼,舒写意眼里依旧是那么不可接近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