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要是你再不出去,我认得你,我手中的板砖可认不得你!”
未进颜佩的院门,洛羽流就听见颜四小姐近乎抓狂的彪悍吼声从小院中破墙而出,直震得耳膜嗡嗡的不住蜂鸣。
洛羽流吓了一跳,忙一步抢进院中——难得有人把小妹逼成这样,这种好戏不看白不看啊。
平时小妹这里一向都很冷清,一天之内难得见几个人来,可在此刻却很是热闹。
洛羽流站在院门处一眼看去,只见院中除去手中提着板砖一脸剽悍的颜佩之外,还有一大群人将院子给挤得满满当当,这一群人穿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衣服,或是宰相,或是太监,或是文臣,或是武官。他们脸上还涂抹着各式油彩,有的人嘴上还在依依呀呀地叫个不停,旁边还配合的打着镲钹,这看上去明显就是一个民间常见的草台班子。小公主李玦就正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窜来窜去,不时拿起戏班子唱老生时用的假胡子戴起来,不停地做着鬼脸。
而在这草台班子众人之前,还有一个锦衣玉带的青年,手里提着着个小锣,原本也是个风姿玉润的人物,此刻却在讨好地向颜佩陪着笑。
看到那个青年,洛羽流心底顿时就明白几分了。
“小妹,七皇子,小公主!”洛羽流打了个招呼,径直走了进去。
“三哥。”颜佩一把将手里的青砖扔到了一边,然后敛裾施了一礼
“羽流……”李珣冲洛羽流讪讪地点了点头,举了一下手中的小锣。小公主则一下子冲上前来,戴着一脸大胡子,整个人都吊在了洛羽流的身上,不住地咯咯笑着。
“这是怎么回事?”轻捏了一下李玦粉嫩的小脸,洛羽流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杂七杂八的戏班子,转头向李珣问道。
李珣还没来得及回答,颜佩当场就炸毛了,那杏目睁得溜圆,青葱似的小手指直指着李珣的鼻子直跳脚:“你还问他?你还问他!一大早就在门外乒乒乓乓乒乒乓乓,我被吵醒了一推开门,就见到他带着这么一大帮子在我的院子里瞎闹腾,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仗着自己是皇子,在我们颜家就没人敢治你了是不!惹急了我,我……”
颜佩还没说完,只听边上哐得一声清脆的锣响,顿时把她给噎住了。
洛羽流循声一看,只见李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手里的小铜锣兀自在不住颤动着。
“你还敲!”颜佩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一把抄起板砖七窍生烟地就想冲上去。
“消消气消消气……”洛羽流无奈地看了一眼都在看热闹的众人,忙一把拦住已经全失理智的颜佩,不住地安抚着。
“洛哥哥,洛哥哥!今天皇兄带来的这些人都好好玩儿,他们脸上画的那些东西都让我笑死了,以前我在皇宫里都没见过呢!什么时候胖哥哥叫来,我们也像玩这样好不好~”李玦脸色微红,拽着洛羽流的手臂不住地晃悠,娇憨的小样子极是腻人。
“好吧好吧……”洛羽流抹着满头的汗,我的小公主诶,你现在过来添什么乱子……
好容易将极度兴奋的小公主从身上掰下来,洛羽流轻瞥了一边的颜佩一眼,把李珣一把给拽到了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诶,我说你能把那玩意儿放下吗?”洛羽流哭笑不得地看着李珣手中那不住晃悠的小铜锣。
李珣尴尬地挠了挠头,学着颜佩扔板砖时的样子,一把把这小锣给扔到了一边,顿时又是哐的一声脆响。
好吧……洛羽流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当今大贞朝的七皇子。
“其实今天也没什么事……”李珣一边说着话,一边不住地搓着双手,神态有些尴尬,“我就是看四小姐这里一天到晚冷冷清清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让她这里热闹一下,于是就去城里请了一个戏班……谁想到竟然会这样……我只是想让她开心开心,这也有错么?”
沉默着,洛羽流实在不忍心去打击这个一脸迷茫的皇室好青年,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表哀悼。
皇室的人,做事都是这么脱线的吗?洛羽流又看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脸兴奋在脸已经黑了的颜佩面前叽叽喳喳的小公主,突然之间对当今的皇上产生了莫名的同情。
也只有她稍微正常一点了,洛羽流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总是一脸大便相的朝阳公主。
稍稍叹了口气,洛羽流摒去杂念,看向颜佩道:“小妹,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颜佩又气哼哼地瞪了李珣一眼,整理了一下仪容道,“三哥,这几天爹爹可能会有一个好友上门拜访,爹爹肯定会叫你们过去混个脸熟,说不好还要让你们在那个客人面前表现一下。我叫过来是让你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别在那个人面前跌了份。”
“是谁?难得见你表现得如此慎重嘛……”洛羽流颇为奇怪地看着颜佩,颜家的这些杂七杂八的外交事务,她这个四小姐是很少关心的。
“别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颜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出玉手在洛羽流的脑袋上使劲敲了敲,“这是为了你好!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是山东大儒,紫阳书院的院长萧紫阳!”
“品风先生萧紫阳?那个武功已臻于绝顶的儒家高手?”洛羽流还没表示什么,李珣倒是一脸讶然地先叫了出来。
品风先生?听名号好像是一个很剽悍的高人啊!洛羽流一脸茫然地寻思着,这个在深谷中生活了十八年的家伙是对江湖和天下的形势一点也不清楚。跟他同样茫然的还有在他身侧的小公主李玦。
“李珣说的对。”颜佩没好气地瞪了李珣一眼,仿佛在怪他插话。这个七皇子在这里是丝毫没有作为一个皇子的尊严了。
转头看着一脸好奇宝宝相的洛羽流和李玦,颜佩耐心解释道:“这个萧紫阳确实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不但儒学高深,当年一举夺得了状元之名,在各地诸生中都有很大的名望,而且他的一身修为,也是不可小觑。当初他还只是一流中阶高手之时,在山东昆嵛山创立紫阳书院,遭到那里众多门派排挤。结果他打上各门派,连破五大高手,其中有三个一流中阶,一个一流高阶,还有一个甚至是绝顶初期的人物。虽说后来萧紫阳被昆嵛山内的道家大宗云瑞宫的绝顶高手给打败,但他也是一战成名,得以在昆嵛山开宗立派……”
“等会儿,你说他在一流高手之时就已经能打败绝顶初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洛羽流皱了皱眉,不由打断颜佩,开口问道。
“这个我是知道的,”李珣情不自禁地又插话道,“父王当初也对这个萧紫阳很感兴趣,因为他夺得状元后,没有留在朝廷做官,反而自己开宗立派去了。据父王说,这个萧紫阳之所以能越级挑战各路高手,全是因为他的手里有一把绝代名剑……”
“什么剑?”洛羽流有些感兴趣了,能被皇帝称作绝代的宝剑,一定是很有名的了。
李珣一脸神秘,缓缓地吐出两个字:“纯钧。”
“纯钧?”洛羽流呆滞了,颜佩也有些惊讶,在这一点她却也不知道。唯一还在茫然的只有小公主李玦了。
“洛哥哥,纯钧是什么剑啊?”李玦拉了拉洛羽流的衣角,很是迷惑。
洛羽流呆滞了一会儿,忽的缓缓吐出了一句话:“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鑪,天帝装炭;太一下观,天精下之。”
这一段话是史书上记载的当初神匠欧冶子铸造此剑之时的景象。据说为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虽说史书之上有些夸张,但是纯钧绝对当得起神剑之名!
颜佩不满地拍了拍手惊醒洛羽流,接口道:“现在先不管他用的是什么剑。反正你见到他时一定要注意,不要说你是阴阳家的人,更不要提到关于道家的任何东西。萧紫阳虽说文采武风都是绝代,但他十分的小心眼,容不下儒家之外的任何流派。而且到现在仍对当初在昆嵛山打败他的道家耿耿于怀,你到时候见到他,一定要小心应答。”
洛羽流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他虽然对什么都不在意,但还是把小妹的嘱咐给记在了心里。
对于麻烦,还是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好。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他完全惹不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