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何小君去启华,第一天入职报到,她有许多材料上的事情要跑,启华规模很大,部门在大楼中的不同楼层,她在助理小姐的带领下不停上下往返,整个早晨繁琐忙碌,等稍稍有空坐下拿出手机来看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好几个电话,都是陈启中打来的。
他最后给她留了一条消息,内容也很简单,说他想见她,有话要对她说,但是临时有紧急任务要出差,先上飞机了,到了之后就再给她电话。
她再打电话过去,那头已经关机了。
她有些沮丧,又觉得突然,陈启中是做项目主管的,当然也很忙碌,出差并不少,但这么仓促倒是头一次,况且他在短消息里说有话要跟她说,要说什么?
昨天两家父母不欢而散,她心里当然是介意的,他应该也一样,但她已经想好了要见他,当面跟他说自己的决心,可惜这样不巧,她只是疏忽了一会自己的电话铃声,他就已经飞到其他城市里去了。
何小君拿着手机惆怅的时候,陈启中在飞机上心中同样是五味陈杂。
他昨晚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里的,熄火之后一个人在车里坐了许久,一动都不想动。
他问自己,他爱何小君吗?答案是当然的,如果他不爱她,何必要与她结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需要盲目接纳任何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女人的地步。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问题的症结就是,何小君究竟将他与这场婚姻放在她心里的哪个位置。
他们准备结婚的这条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一直以来,她妈妈的态度都是最大的阻碍。但其实她妈妈对他抵触的态度以及之后所提出所有苛刻条件,他都不是太过放在心上,就像他对她所说过的那样,任何问题,如果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种方法解决,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何小君是真的准备好了要与他结婚。
这世上有男女就有竞争,他也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就像他组里的小毕以前跟他发过的牢骚,当时小毕刚刚与一个有些苗头的对象分手,情绪低落了许久,他看看再下去实在影响工作,抽了个时间跟他聊了一会,小毕当时一边抽烟一边用恶狠狠的语气讲。
“老大,别劝了,是我先说分手的。”
他听了倒是诧异,小毕又补充,“现在的女人谈恋爱就跟开车一样,用着轮胎还要备着备胎,老大,你说谁想当备胎啊?”
那时他听得心生恻隐,但是现在,小毕所说的话不期然在耳边再次响起,清晰得一如昨日。
他知道一个男人纠结于爱与不爱的问题有些愚蠢,但是他忍不住不这么想,何小君不会骗他,结婚不会是儿戏,但是他怕自己只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她与冯志豪是如何分手的,何小君从来不说,他也没有问过,谁没有过去?他也有,他想要的是与她在一起的未来,追问那些又有什么意义?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想,冯志豪这个何小君的曾经的过去,会不会卷土重来,再一次介入到她的现在里。
他整夜未眠,一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问题,何小君爱他吗?她从未说过,她只是与他在一起,最开始她是有些勉强的,他也看得出来,但是两个人相处日久,他渐渐觉得她是喜欢他的,中国人表达感情总是含蓄,他没想过要她整天把爱放在嘴上,她愿意嫁给他,这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这一切他都变得不能确定,昨晚他所看到的那一幕与她母亲在餐桌上的要求不期然地碰撞到一起,他不能不想,如果他只是她失去最好选择之后的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她有了更好的选择,那么他,究竟该如何自处?
他这一夜辗转反侧,整晚不能入睡,接近天亮的时候实在躺不下去了,他索性起床,独自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十月清晨,晨光在五点之后渐渐吐露,青色的烟雾在眼前缓缓散开,他又无法克制地想着何小君,想着她许多个细微的表情:懒懒地倒在他身上,跟他撒娇;与他一起去超市,在肉柜前认真地辨认那些牛肉猪肉;还有吃完饭之后跟着他进厨房,看他洗碗,坐在一边削水果,也不是很认真,一边削一边还要跟他讲话,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走过来把脸埋在他的身后,而他有时会有错觉,错觉她吻了他,很轻的吻,就落在他的背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想起这么多细小的片段来,他是个男人,不该这样细腻敏感,他该做的是决定,决定这条路还要不要走下去,怎么走?走到哪里去。
好吧,是男人就不该逃避答案,他要做的是去见她,问她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算她的回答可能会让他痛苦到极点,但是他愿意承受这一切。
愿赌服输,终于下定决心之后,他在稀薄的天光中深深吐了一口气,干脆地掐灭烟头,返身进屋。
本想稍晚些打电话给何小君,但还没来得及出门,项目经理就十万火急地打他的电话,说有一个在深圳的项目突然出了问题,要他立刻赶过去协助对方解决,他知道这个项目对公司至关重要,也没有多说,立刻收拾东西,先到公司拿资料,然后立刻往机场赶。
他在去机场的路上打电话给何小君,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接电话,单调的转接铃声一遍一遍在耳边响起,最后自动跳开,上飞机前他终于放弃,只发了一个消息给她,告诉她,他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