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老房子,古老的木门虚掩着,车门还没合上里面就有孩子跑了出来,看到陈启中一声尖叫,老远就扑了上来,极亲热地叫了一声,“叔公你来啦,我们等你好久。”
是个男孩,光头,浑身晒得黑里透红,亮亮的一双眼,笑起来眯成两条缝,跑得太快了,何小君都来不及看清他是怎么跳到陈启中身上的。
门里又有人跟出来,是一对四十左右的夫妻,全是一脸朴实的样子,上来就很是欢喜地招呼陈启中,“叔,你来啦,路上辛苦吧,先进来吃饭,灶上饭都热着呢。”
陈启中手里抱着那孩子,嘴里答应着那对夫妻,一时没工夫给他们介绍,放下孩子再回头,其他三个人都已经目瞪口呆,何小君尤其是,盯着他看,他笑着问,“怎么了?这是我侄子和侄媳妇。”又拍拍在地上蹦跳着要引起大家注意到孩子,“小刚,我侄孙,他还有个姐姐,都快二十了,在苏州读书。”
太刺激了,何小君没想到看上去与她差不了几岁的陈启中竟然是已有侄孙的人了,那该是怎样一个大家庭啊!再看陈启中与侄孙一家自然无比的样子,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5
进门的时候狗吠声声,被主人一顿呵斥就呜呜地停了,院子很大,打扫得非常干净,绿色的葡萄架下还有一口井,窗下码着整齐的柴火。
午餐是道地的农家菜,自家养的鸡鸭自家种的蔬菜,新鲜捞起的湖鲜还有自制的腊肉,腊肉清香,鸡汤上漂浮着一层金色的黄油,清蒸鱼鲜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就连一直喊着要减肥的美美都连吃了两碗饭,桌底下一直有两只小狗在晃来晃去,一只黄一只黑,眼睛水汪汪的,讨东西的时候前爪搭在他们的膝盖上,何小君被他们看得心软,总想把筷子上的肉挟给它们吃,被陈启中阻止,“别把他们喂刁了,他们只吃骨头,也别跟他们太亲热了,小狗的妈妈看着呢。”
何小君一回头,果然,刚才进门时吠得她胆颤心惊的那条大黑狗正立在门口虎视眈眈,她一哆嗦,惹得桌边所有人一阵笑。
吃完饭以后陈启中侄媳妇泡茶出来,农家自己炒的新茶,清香扑鼻,盛在最简易的玻璃杯里,杯壁上还印着红色上海两字,这是何小君和杜美美小时候看惯的东西,多少年没见过了,看到只觉得亲切。
走进为她准备好的房间之后何小君想自己快要爱上这个地方了,屋梁很高,床单明显是新铺的,传统的龙凤图案,她小时候还睡过,枕头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睡上去的时候沙沙地响,带着隐约的香味,她躺下去的时候原本只是想回忆小时候的感觉,没想到一眨眼便睡了过去,还睡得很深,一个梦都没有。
她这一觉睡到日影西斜,不知多久没有这么舒服地午睡过了,她下楼的时候只觉得心满意足。屋里很安静,陈启中的侄媳妇正在厨房忙碌,回头看到她也没说话,只憨厚地笑了一下,她想走进去帮忙,却被她一叠连声地让出来,客气非常。
她被一路让出了厨房,转身就看到陈启中和小刚坐在院里的竹制小椅子上,正在下军棋,两个人鏖战正酣,小刚快守不住阵地了,正急得连声叫,她走过去一看,忍不住咬着嘴唇笑起来,拿起小刚的连长就把陈启中守在外围的排长给吃了,然后蹲下来跟他咬耳朵,“看他救不救,不救我们就直接拔了他的军旗。”
小刚眼睛都亮了,陈启中苦笑,“好吧,你有后援军了,我认输。”
小刚跳起来欢呼了一声,“姐姐你好棒,我从来没赢过叔公,你一来我就赢了。”
啊?这次轮到何小君苦笑,他是叔公她是姐姐,这辈份谁跟谁啊,但是小刚兴奋过度,拉着她就往外走,嘴里还说,“姐姐,我摘新鲜杨梅给你吃,走吧走吧。”
陈启中走在她们身后,出门一拐弯就是上山的小路,小刚才**岁的样子,但跑起来速度奇快,哪里都如履平地,可怜何小君难得遇到这种高低坎坷的农家小路,一路走得艰难,幸亏陈启中时不时扶她一把,否则早不知跌到哪里去了。
小刚跑得快,一开始还时不时回头招呼他们,后来连人影都没了,何小君急起来,“哎呀,那孩子不见了,你快去追他,别掉了。”
陈启中笑起来,“山上是他天天跑的地方,用不着担心,杨梅林子我熟,到那儿就见着那只小皮猴子了,用不着追,把你掉了才可怕。”
何小君不服气,“有什么可怕的,我是大人,他才几岁?”
她边走边说,差点一头撞在横在路中的梅树枝丫上,陈启中伸手一挡,她这一头就撞在他的手臂上,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九岁,不过不会像有些大人那样走路撞到树。”
何小君脸红,憋了半天才想到反击,“你这个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跟九岁小孩下军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耍赖招。”
他哈哈大笑,“我这不让着他了?”
“让什么呀?我们吃了你的排长,你就得认输。”
他眉毛一扬,“我的师长就在边上呢,你没看见?”
“哪有。”反正棋子都收了,她否认到底,“你就是输了,输给我和小刚。”
他没再继续反驳,笑着看她,只说,“好吧,我输了,输给你和小刚。”,
何小君一愣,她过去从未听过男人这样无奈又愉悦的语气,冯志豪很有些公子哥脾气,她又爱他,是以凡事习惯了委婉忍让,两人之间他满意就好,如果他不满意,那她委屈一些能让他满意,那也是好的,现在突然听到这样陌生的语气,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