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
第二阙【放歌纵酒笑轻狂,少年倚剑乱世游】
上卷·【入世】
京。
繁华的京都,护佑君王将相,黎民百姓。
少年,
踏入纷乱的红尘。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传诵千古的佳句,诉说着杭州在乱世风云中作为京城的独到之处。
繁华奢侈,国泰民安的祥和景象,却因为京城的另一个名称,成为了临时的安定。
临安的繁荣昌盛,在苍苍青史之中,如同海市蜃楼,顷刻昙花,美好而短暂。
因为短暂,它的安定才如此珍贵。
守卫这安定的人们,愿意付出生命。
觊觎这安定的人们,也愿意付出生命。
而这安定,想要守护生命,却只能眼看着乱世的版图,不断朝自己的方向扩张,眼看着乱世的烽火,笼罩了这土地上的子民。
临安,就这么漂流在烽烟四起的海域,动荡不安,沉浮起落。
晚秋的西湖之畔,柳枝摇曳,薄雾氤氲。夜空中繁星点点,将一轮明月护在阵中。
静可鉴人的湖面上,一轮明月碎而复圆,清澈空明,幻丽绝伦,令观者心生飘仙之欲。
数名世家子弟被那水中之月勾起情思,驾起一叶扁舟驶入湖心,口中吟诵着古圣先贤的咏月诗歌。
朦胧之中,才子佳人在湖中吟诗作对,说不出地惬意使然。
中秋已过去许久,明月依旧团圆。临安城内,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赏月。
丝竹琴瑟之声缱绻万千,令人朝朝暮暮,乐不思蜀。
在那雕梁画栋的琼楼玉宇中,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们饮酒作乐,挥金如土,为了台上娇媚的歌姬醉生梦死。
无人为生计烦恼,亦无人受战乱之苦,真乃大同之治也!
可惜,这纸醉金迷的民生,在政治腐败、边关吃紧、饥荒肆虐、瘟疫横行的乱世之中,只可谓浮华。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西湖之畔,清风微动,略带晚秋的凉爽。
柳枝摇曳,枯焦颓萎的柳叶飘散在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令人深感韶光易逝,年华难留,雅致中略隐凄殇。
叹惋,优雅高洁的气氛,总会在喧嚣俗世中毁坏。
如雷贯耳,摄人心魄的蹄声从西湖畔的跑马场中振起,震颤的白堤畔湖水沸腾,静影沉璧蒸腾作雾,高雅月夜踏碎在铁蹄之下。
马蹄铿锵之音,令人热血沸腾,心神震荡,直欲横刀立马,上阵杀敌。
然而跑马场的马客们却将这股豪情倾注到了下注赌马的激战中,口中喊杀声响,只为赌博取乐。
赛场上八匹骏马撒蹄狂奔,骑士扬鞭绝尘,掀起阵阵弥天沙尘,气魄骇人。
领头那匹黑马,桀骜不驯,长啸嘶鸣,颇有号令群雄,一统天下之范。
纯黑毛色,光泽鲜亮,颈项之下,白纹如月,借此命名,称谓朔月。
聚集在赛场四周,济济一堂的赌马客,正是朔月最庞大的助威团,他们撕心裂肺地呼喊着赛马的名字,希冀着能赢得更多的财富。
“朔月,加油!朔月,加油!”
“朔月,再快点!再快点!”
“那家伙想赶超,朔月快撞死那丫的!”
“朔月天下无敌!”
“喂!老子买了你三百两,不能输啊!”
“朔月!”
早已被人们无视了的骑士,此刻也忍不住要去嫉妒座下抢尽风头的马儿,然而在这喧嚣的环境中,他已忘了赌客们的喝彩,只是为了赌博的紧张刺激。
赛场四周建有一片高阁,供观客小栖,在楼阁的最上层,是贵宾休憩的观马亭,高高在上,不会被马赛的沙尘波及,亦不会被嘈杂沸声搅扰,颇受富家子弟喜欢。
此刻的观马亭,虽然仍和往常一样雅致清静,却着实冷清了。
环绕整个赛场的观马亭,已经被一位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包下,这万荣跑马场平时连王公大臣亦有出入,这公子能包下此处,可见财雄势大。
但见这贵公子相貌虽不甚英俊,肤色却白净无疵,面如覆粉,身形略显发福。
身着绮罗锦缎,饰以金丝华纹,金冠束发镶嵌珍珠,腰佩长剑纯银冶成。
举止风流,言语无忌,挥金如土,炫耀着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然而当他与身旁那位番邦贵族谈论时,却不自觉地少了几分底气。
这位番邦贵族来自金邦,生得浓眉大眼,身形雄伟,留着两撇胡须,霸气而不失贵气。
身穿汉族儒生袍,衬得这位金国贵族,霸气内敛,颇具文雅,本该不协调的装束,却因为他的博学多识,产生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在这二人身旁,十几位侍者手持蒲扇为他们扇风去热,斟茶递水,捏肩揉腿,生怕有一丝怠慢,受到主人责罚。
富家公子饶有兴致地指着那匹黑马朔月,滔滔不绝地向金人贵族炫耀:“乌禄殿下,这朔月之能堪比赤兔的卢,可说是我大宋最强之马,不知贵国训练的马儿,可有这般能耐?”
金人贵族叹道:“确是好马,可惜骑手策之不以其道,难以将其能力发挥到极致。”
贵公子笑道:“哦?殿下对这骑马的人不满,莫非殿下便能发挥出朔月的最大能力?”
金人贵族摇头道:“这马儿高傲倔强,寻常骑手根本无法驾驭,即便屈打成招,令它暂时听命,它也不会乖乖使出全力,成为骑手争取利益的工具。”
贵公子讶然道:“难道乌禄殿下远远观望,便已知晓朔月脾性?”
“不足为奇,”金人贵族谦道,“我金国子弟,皆是马背上出身,射猎骑术自幼必修,人人都略懂相马之术。”
“呵呵,”贵公子笑道,“若是你们金国骑手到这儿来比赛,想必能赢不少钱吧。”
“林公子此言差矣,”金国贵族皱眉道,“于我大金子弟而言,马儿是忠实的伙伴,绝对不是挣钱的工具。”
林公子见金国贵族面露不悦,连忙道:“既然殿下对马儿如此珍视,不如将朔月收入麾下,以免良驹埋没啊。”
虽然明知对方是出于谄媚,但是朔月的倔强不羁仍是令这位年少轻狂的金国贵族好胜心起。
“既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马赠英雄,乌禄殿下何必谦虚。”
“不过,”金国贵族顿了顿,正色道,“若要令朔月发挥出全部能力,忠心耿耿地跟随与我,还需对它进行再驯化。”
“殿下想做什么,在下可以替您安排。”
“我要给朔月一场竞赛,让它知道,只有本王爷可以带它战胜一切挑战者!”
观马亭的顶部,向来只有无人涉足的琉璃瓦片,此刻却有一少年闲适地坐落其上,身旁摆一叠花生米,亭顶尖上放置着一壶美酒,斟满一杯,金樽对月,姿态颇为惬意。
一头青丝束以月白丝带,二尺马尾漾若流苏,颈项之间系白狐围脖,素白锦袍淡雅出尘,俊逸潇洒间流露着少年的英气。
在这俊雅少年身侧,一柄长剑穿透琉璃瓦片,矗立亭顶。
剑长四尺,质地奇特,似银非银,似玉非玉,剑刃晶莹,剔透若晶,剑气寒阴,无鞘无穗,锋芒毕露。
剑身接近剑托处,“浅雪”二字若隐若现,似是一抹雪影,镶在剑中,含蓄地展示着自己幻妙的名谓。
容颜秀美柔俊的少年,闲惬饮下甘醇佳酿,对着光洁如镜的剑身打理着一头青丝,金国贵族与宋国公子的对话传至耳中,暂时打搅了他举杯邀月,玉树凌风的兴致。
轻蔑的笑意从少年的嘴角浮起:“比赛么?有趣……”
少年将酒杯丢却,长身而立,信手将长剑没入袖里乾坤,随即足尖一踮,翩若惊鸿,一袭衣袂,隐没在朦胧月色下。
时节正值晚秋,西湖畔杨柳凋零殆尽,枝颓叶朽,枯残破败,景象凄冷,观者无不心生悲秋之意。
然菊花正盛,顿令凄清中又生出一派勃勃生机。
秋菊金黄娇俏,栽遍西湖沿岸,芬芳浸溢,华美绝艳,辉煌昳丽,胜似大唐菊花台,衬以西湖,便如翠玉镶金,贵妍秀丽。
可惜,如此绝丽的美景,并不能令每一个经过它的人驻足停留,凡尘俗世中的人们,各自忙乱地经营生计,匆忙地奔走在市井之间,无暇顾及身旁美景。
西湖畔摆起的一连串小吃摊位,借着西湖的绝佳环境,招揽着过往商客,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总是很乐意光顾这些欣荣热闹的摊位,慰藉辛劳疲惫的身心。
与只能眼观,不能果腹的西湖相比,赚钱营生才是寻常百姓的正途,于是西湖便被这些不起眼的摊位抢去风头,渐渐干涸在百姓的视线中。
“哎哟,这不是小坏哥吗,稀客呀!”
面摊小二殷勤地招呼着过往来客,对每一位顾客都宾至如归,然而对眼前这位少年,却言语无忌,十分亲近。
少年从身上卸下行囊,哭笑不得:“小二哥,我说了多少遍了,我的名字是厉天怀,不是李天坏!”
“哈哈,”小二笑道,“从八岁认识你以来,咱几个小混混一直把你名字叫成李天坏,现在若是改了,不觉得伤感情吗?”
少年无奈地笑了笑,拉过一张板凳坐下,道:“本大爷我已经快饿坏,来碗牛肉拉面一双筷,要快,还要多加一些牛肉块,不然不给钱你可别怪!”
小二嘻嘻笑道:“哈哈,每次来吃面说话都像打油诗,这么多年还是没改掉这个毛病!”
少年嬉皮笑脸道:“呵呵,没办法,作诗上瘾了就这样,说话都忍不住要押韵。”
小二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去吩咐拉面师傅做面,少年打开包袱,从中掏出一张虎皮,一张熊皮,一张狐皮,铺在桌面上,暗自盘算道:“这次要去化外之国,需得买马代步,不知这些野兽毛皮,能当到多少银两……”
这少年着一身赤色葛布短衣,额上系一条玄黑布带,一双明眸,在额前微拂的青丝下影影绰绰,右眼是寻常的黑色瞳孔,左眼瞳孔却呈幻渺的青色,闪耀着炽热的光芒。
饭桌侧边,一根用黑布包裹的棍棒状事物静静倚靠,前端的黑布中略微显露出一截锋锐,隐藏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相貌奇特,身携利器的开朗少年有着颇有深蕴的姓名——厉天怀。
天性之怀,发于心中,自然而然,合乎天道。
他的故乡本在浙江定海,然而十多年前,定海惨遭金军屠城,天怀父母双亡,便跟随授业恩师迁至临安,居住在附近的天台山。
平日里,少年都安分守己地待在天台山中,时而习练武功,阅诵典籍,时而捕捉山禽,猎杀野兽,入夜便寄宿在山上的国清寺,生活过得何等清闲。
若是逢年过节,少年便耐不住性子,暂时放下山中修行,跑下山去,凑那张灯结彩的热闹气氛。
久而久之,经常出入临安大街小巷的少年天怀,与这些浪荡在街头的惫懒少年也渐成玩伴,互相之间以兄弟相称。
同样的无家可归,同样的饥寒贫苦,同样深受战争的摧残,不知不觉间,这些少年之间的友情竟变得牢不可破。
然而,近些日子,师父却交代给少年一项艰巨任务,为了完成任务,少年必须前往遥远南疆的化外之国,于是便盘算着购得一匹骏马,好加快进度,及早穿越这千山万水。
正思索间,却听邻桌两位江湖人士打扮的客人粗豪谈论道:“最近临安好像来了一个金邦贵族,似乎是要和大宋议和的。”
“是啊,我刚才在万荣跑马场就看到那人了。”
“啊,跑马场门口的告示,就是他命人贴上的吧。”
“不错,看样子,他是要一个人接受所有骑手的挑战呢!”
“呵,还挺狂呢!”
“告示上说只要跑赢了他,就可以自己挑一匹马做奖赏,不知道是真是假。”
“哎呦,咱俩不如去碰碰运气,没准真能白捡匹好马呢!”
“若真是如此,老子要把那匹朔月宝马赢到!”
两位豪客大声喧哗,忽然发觉邻桌那位少年正朝这边瞥视,不由心想:“呜,我们好像吵着别人吃饭了啊。”
这两位豪客如何知晓,现在那少年心中,正是对这二人无意间提供重要信息之举十分感激,心中思索:“不如我也去试试,即便不能赢,好歹试炼一下身手……”
“咣当”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忽然间便出现在面前,打断了天怀的思绪。
“小坏哥,你这失魂落魄相,该不是在想着娘们吧?”小二笑道。
“我……”天怀脸色一窘,辩驳道,“我是在想是否参加万荣跑马的竞赛,所以暂时失神,跟娘们有甚关系?”
“哈哈哈,”小二笑道,“金国人说的话你也信?多半是想借着比赛的名头,开赌局骗钱吧!”
“啊,呵呵。”
少年闻言,不置可否,脸上虽露出憨直傻笑,心底却暗暗决定了,今日非闯一闯这万荣跑马场。
人头攒动,比肩接踵,过惯了平常日子的临安百姓,难得遇上这等规模不小的赛事,不约而同的挤满了万荣跑马场的入口。
行走在万人空巷的少年,找不到一个可以问路的行人,只得凭借轻功,跃上楼阁,努力寻找着那座建成不久的跑马场。
心中正抱怨临安人口无故剧减,找不着人问路的少年,在历尽千辛万苦,跑遍整个临安找到目的地时,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天!比个赛而已,这么多凑热闹的闲人!”少年痛呼一声,眼看报名即将截止,立刻奋不顾身的杀入人群。
入得人群不久,天怀才开始后悔方才没敢使用轻功插队到最前,现在即使想用轻功,却又无法动身,只得在人浪中随波逐流。
“统统让开!我家林公子在此,谁敢放肆!”
一声咆哮响起,声势虽比不上人群的喧哗,听到的人却忙不迭地退向两旁,似乎对那林公子颇为惧怕。
待人群让出一条过道,刚才咆哮的那名粗鲁家奴才恭敬地领着自家主人从过道通行,往暂时用作报名的下注台而去。
林公子笑容满面,孤高傲然地走向下注台,却忽然惊讶地发现,报名用的下注台,此刻竟被一个不识趣的家伙捷足先登了。
“喂,那厮小贼,快快让开,别挡着本公子报名!”林公子眉头一蹙,呵斥道。
“啊?是我先排的队耶,你堂堂一公子哥可不能插队啊。”正专心和登记比赛选手的人员讨价还价,想要降低点报名费的少年,确认了那位公子是在呵斥自己,连忙反唇相讥。
“小子,这是万荣跑马场是本公子出资建成的,是本公子的地盘,本公子叫你让开,你就得让开。”林公子理直气壮地道。
“有什么了不起,”少年辩道,“你不过是开了这店,要是没有我们这些客人捧场,你赚屁个钱?”
“你……”林公子强忍怒意,恨恨道,“你一个小混混也敢和本公子叫板,需得教你知道厉害!”
话音方落,跟随在林公子身后的几个家奴纷纷撸起袖管,气势汹汹地向少年围来,作势要打。
“哎哎!好说话,莫动手,你要先报名就让你先好了!”少年见势不妙,立刻服软。
“算你识相。”林公子傲慢地道,径直报名去了。
待林公子报名结束,便拿了号码牌去马坊挑选称意马匹去了,少年看着那林公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外人只道他是庆幸林公子没有追究自己过失。
“喂,你不是要报名吗?”登记员见他失魂落魄,不由出言提醒。
“喔,光顾着玩,险些忘了,”少年一脸傻笑,“姓名是厉天怀,年龄十九,工作没有。”
登记员在名册上记载下厉天怀这一姓名,递给天怀一块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编号“四十五”。
“选手厉天怀,四十五号。”登记员说道。
天怀将号码牌随手塞进衣襟,想象着那傲慢无礼的富家公子愕然发现自己不吉利的编号之后,怒喊上当的滑稽情状,欢欣鼓舞地向马坊而去。
为了赢得比赛,所有参赛者聚集在马圈内默默备战,骑手为各自的赛马喂食草料,梳理鬃毛,舒缓战前紧张情绪。
天怀进入马坊不过片刻,便听到那位林公子正大声向几位同样是纨绔子弟的伙伴炫耀自己的坐骑。
“本公子这匹宝马,通体黄金毛色,奔走疾若白虹,故得名‘金虹’。”
林公子轻抚着身旁那匹金黄骏马明丽的鬃毛,口若悬河地道:“此宝马乃家父从一位异域马贩手中购得,乃世间异种,能力极强,便是那朔月马,也及不上它十分之一!”
“虽然本公子与那乌禄殿下有些交情,不过也不能因此便任由他看扁我们宋人,所以今日就由本公子来击败他!”
旁边一位富家子弟插口道:“那林兄方才为何下注买完颜乌禄赢?”
“额,这个么……”林公子面色一窘,矫言隐瞒道,“本公子若是直接下注买自己赢未免太过狂妄自大,咱们宋国子弟可不能像金人那样没教养。”
“哦,林兄想的真周到呵!”一众纨绔齐声附和。
这边的讨论如此热闹,天怀却无暇顾及那几个纨绔无聊的话题,专心挑选着坐骑。
马圈中数百匹骏马正埋头在槽中吃食,各个体骠肥壮,油水颇丰,天怀笑道:“这么肥的马,都快赛过猪了,只能给有钱人家用来当宠物,给我们穷人也只有杀来吃的份。”
一旁的马夫笑道:“这些马都是卖给有钱人家代步的,所以养得肥肥胖胖,看着有福。”
天怀不屑地道:“有钱人只会糟践这些好马,要代步骑猪也可以啊。”
马夫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客官既是要参赛,自有驭马本事来驯服性子激烈的战马,若是想要可上阵杀敌的战马,此处也不是没有。”
天怀忙道:“哦?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天怀随着马夫不停地往内走,忽然看到前面出现一排高大围栏,里面传来一阵阵的马嘶声,还不时有马匹打斗之声传出。
看着在马圈里躁动不安,不时喷着粗气的高头大马,天怀喜道:“呵呵,这才是像样的战马。”
一番精挑细选,天怀终于看中了一匹白马,套上马鞍,便要试骑。
一声高亢的马嘶忽然响起,随后是一人的惨叫之声。
天怀心神一凛,回头望去,只见一人当空飞起,打着旋儿向自己飞来,天怀忙伸手一接,定神看时,只见这人嘴角淌血,已然昏死过去,胸前穿戴的木制护甲碎成一堆渣屑。
天怀惊道:“这是被马踢的?竟有如此力道!”
马夫解释道:“这马是最近从域外进口的马匹,由于性子太过倔强狂野,难以驯化,目前已决定将其屠宰,不料这马十分凶暴,一连踢伤数位屠户,这次是专门请了镖局的人来帮忙,没想到也被那马打伤了。”
天怀讶然道:“这马能对付身具武功的镖师,想必颇有潜力,请师傅带我看看去。”
马夫闻言一惊,劝道:“这马见人便蹄,十分凶险,小兄弟难道不怕吗?”
天怀坦然笑道:“不如马圈,焉得宝马,就请师傅领路。”
消除马夫心中顾虑,少年便随着这位经验颇丰的年长马夫来到马坊的最内部,只见一座木制兽笼建造于此,笼中的六位镖师手持利刃,将一匹浑身泥污的瘦削马儿困在中间,瘦马固守原地,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天怀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匹瘦削嶙峋的马儿,希望从它身上找出一些特质来证明刚才那骇人一蹄出自它脚,可惜,难如海底捞针。
大气不敢出的六位镖师,忽然互相使了个眼色,便一齐汹涌而上,手中明晃晃的大刀直朝马儿身上招呼。
却见那马如有预料,先人一步,凌空腾起,四蹄贲张,分别迎向四位镖师胸膛。
“啊!!!”
四声惨叫同时响起,然而叫声未绝,那马便四蹄着地,朝空出纵跃而去,堪堪躲过剩余两位镖师攻势。
此举一出,不论马夫还是那欲求战骑的少年俱都惊得目瞪口呆。
天怀如炬明目清楚看见,那马踢中四位镖师之时,并未跃起,而是直接踢出,再迅速收回着地,所以才如此迅捷地避开剩余两记攻击,能力之强,极为罕见。
“这简直可以跟武林高手相比了!”天怀暗自惊叹。
笼中争斗局势瞬间逆转,两位镖师见势不妙,立刻转身要逃,却见瘦马忽然暴起,一双前蹄雷霆落下,眼看便要踏碎两颗人头。
“住手!”
忽闻一声清叱,少年、马夫、镖师纷纷向声响之处望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影,再回头看笼中,一位白衣少年已骑在瘦马背上,双手揪住马鬃,与愤怒的狂马展开搏斗,两位镖师方才已吓得跌倒在地,见势赶紧转身逃出兽笼。
在天怀等人众目睽睽之下,那位白衣少年不负众望,很快便令狂躁不安的马儿平静下来。
少年俊雅的素白锦袍此刻沾染了马儿身上的尘土,却依旧不失风流飘逸之感。
“这马儿底子不错,就这么杀了未免可惜,在下希冀贵马场能饶它一命,待它命中伯乐出现,再将其售出。”白衣少年向周围众人抱拳行礼,提出如此要求来。
说罢,少年便掸去衣上尘污,袖手离去,正与天怀擦肩而过,天怀略略瞥见少年容貌,不由惊艳:“好一个俊美少年!”
那白衣少年似是有感,回眸一笑,温文尔雅道:“后会有期。”随即衣袂翻飞,风尘归去。
天怀静静凝视那少年背影许久,忽一转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坚定地向那兽笼走去。
“这马我要了!”
骏马奔驰在尘土飞扬的赛道,震天声势令所有人不由注目。
于是,没有人注意到,距离兽笼不远的一根木柱后,俊美柔雅的少年侧目凝视着那个坚定走向野马的少年,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芒。
无人知晓,这因马而起的伯乐之缘,会令两个原本毫无相干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宿命伊始,一切终将揭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