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下面的一周过得很慢,比乌龟爬还要慢,焦虑的情绪被放大了无穷倍,如影随形地弥漫在我的周围,让我如吸了大烟似的萎靡不振。“手机”成了我这周的关键词,我把手机放在最明显的地方,生怕错过它发出的任何响动,但是还不放心,时不时的拿出手机来看看,担心手机出问题,或者接不到信号。每次手机的震动,都让我不由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但是每次接起来都是失望,这一周里我失望了63次。我对手机的紧张程度以至于让朱さん都看出来了,他颇有深意地问我:“等电话呀?”
我慌乱地解释说:“啊?没,没有,哪会呢?”
看着小朱将信将疑的目光,我心里知道自己沦陷了,沦陷在等吴峰电话的折磨中了。
眼看着这一周进入尾声,吴峰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我,我开始怀疑“难得到的才会更被珍惜”的真理性。难道是那次我临走时的态度让他觉得没有希望而放弃我了吗?还是我那天的表现像个不成熟的女孩,根本就和他这样的熟男不匹配?我开始悔恨自己生出来的太晚。又或者他的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给我电话?很快我又将这个推测推翻了,一天里有二十四个小时,难道他就不吃饭不睡觉不休息吗?这些时间都是空挡,难道连一个电话也不能打吗?最后我初步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在他心里是没有分量的。懊悔,憧憬,失落各种坏情绪如毒蛇缠身般的折磨着我孤傲的灵魂,在折磨中,终于熬到了周末。
周五临近下班的时候,我懒洋洋地查看了自己的私人邮箱,一周里我都懒得查看。打开邮箱果然很多同学从四面八方传递来了他们的信息:洪博士也要回国了,向我打听中国的就业状况。崔博士已经被一所大学吸纳进去,约我去参观他的新学校……还有一封是不知名的联系人,我打开一看是frank,看来nancy已经将我的情报全盘出卖给了他。邮件的内容一半用了日语,一半用了英文写的:
Hinanahowareyou(嗨!你好吗?娜娜)
MyclassmatesarebacktoEngland,Leavemealone。Iamabitlonely.IwillleaveattheendofAugustIhopeIcanseeyou(我的同学都回英国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有点孤单。我要到八月底回去,我希望还能见到你)
君のことを覚えていますよ。会いたい。(我会记住你,想见你)
Frank
看了他的邮件,我心里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心想:这只幼稚的小毛桃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地起了非分之想。要是他知道我比他大了8岁的话,那么他应该是怎样的惊讶嘴脸呢?那个时候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说想见你之类的肉麻话?这个小毛桃学了半年日语竟然就会用日语打情骂俏,真不知道他在日本和多少个女孩子练习过这种场景会话?本不想回信给他,让他死了这份心。但是一个邪恶的念头爬上了脑海:不如捉弄他一下。
我回了信:
Frank:
你好
看到你的邮件了,知道你一个人留在上海,深表同情。如果你能将《爱莲说》里的所有汉字用毛笔正确的写一遍的话,我可以考虑和你成为朋友。如果不行,对不起,我不喜欢和同我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当朋友。
Nana
我通篇用了他不认识的汉语回信,想象着他抓耳挠腮地猜测着我的邮件的意思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等他明白意思以后,就让他学习一下中国文化,顺便上堂书法课,练练毛笔字玩吧,就算是惩罚他的非分之心。给他回了邮件之后心情也好像好了很多,原来捉弄人是一件这么有乐趣的事情,怪不得那天吴峰捉弄我的时候那么开心。一想到吴峰,心情倏地又暗淡了。
周末在家的日子百无聊赖,连我那个每天都坚持的爱好:读书,都不能继续下去。书上的每个字都是认识的,但是意思却看不懂,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都不知道书里写了些什么。想换个心情出去找旧同学叙叙旧,崔博士已经回国了,是不是应该拜访一下,毕竟我们在日本同一个战壕里共同奋斗了3年。但又担心要是这个时候吴峰打来电话约我见面,那不就错过了嘛。心里开始像一团麻一样的纠结。为了梳理一下混乱的情绪,我铺开纸练起了毛笔字,在纸上胡涂乱抹地写着《爱莲说》,心里寻思着: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小毛桃有没有开始练习?写着写着发现纸上都是吴峰的名字。我抓起那张满是“吴峰”的纸将它揉成一个团,狠狠地扔进垃圾箱,像是要将皱皱巴巴地心情都扔进去似的。心里也曾经几次鼓足勇气想给吴峰打个电话,也设计了无数个开场白:“喂,你好,最近在忙什么?”或者再热情一点:“喂,一周没有你的消息,想你了。”又或者平淡中透出些娇媚:“喂,看你没打电话给我,我就打给你,想知道你是不是也想我了?”心里来回的比比划划着,但都觉得不妥帖,淑女的矜持让我打不出去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