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便是一日挨过一日了。
如今的羽凡，已是十五岁的少年，等到了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按照羽家庄的规矩，就要全村男女老少在宗祠里给他一起举行成人大礼，大礼之后，就表示他已经长大成人，可以安家立业，同时也要履行保护家园的责任。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十五个春秋，眼看快到成人之时了。”羽凡躺在自家门前的草坪上，眼里望着湛蓝如许的天空；突然有感而发地默默念了一句。
思绪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在他胸膛里起伏；仿佛没有边际一样；犹如无根的浮萍；沿着这个偏僻且又僻静的羽家庄纷飞到外面；一直到天涯海角。。。
温暖和煦的阳光；缓缓地照耀在他身上；也许正是感觉到了这种惬意；羽凡不由懒懒地转了一个身。
一时间，阳光全挥洒在他的脸庞上；像是给羽凡的身体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的油彩。
羽凡竟是不自觉地痴迷了；自然的闭上了双眼；霞光中的他；看上去有种空灵的美感；棱角分明的脸庞；宛如宝石般的眼睛；浑身肌肤闪烁着一种美玉的质感；俨然就是一个俊俏之极的后生模样；是上天挚爱的宠儿。
悠悠盘旋；一阵柔柔的山风；从远处的山顶上远远飘来；带回了羽凡的思绪。
“男子汉大丈夫；站立与天地之间；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看来我还是要不断努力。”
这些时日；羽凡一面常常跟着大伙去后山练武场操练；一面也会偶尔跟随家族中的长辈去集市上学些经营管理之道；空闲之时他就会翻开书本；学习文化；这不；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烟尘；整了整衣襟；踏在柔软青葱的草地上；走进了自家院子。
庭院里极为宽阔；眼帘之内；有凉亭；有假山；种种精美绝伦的石雕；围绕着一座喷水的泉池；沿着一条蜿蜒迂回的石径小路；凉风习习；翠竹青青；花草嫣红；颇有大家豪门风范。
羽凡端坐在石凳上；用手拿起了石桌上面的那本书籍；然后翻开了手中的书本；朗声念道：“生老病死何须过，日月无情又一轮。我欲乘风破长天，奈何大道浮生闲。”
念道这里；羽凡心下沉吟；脸上一片思索苦恼之色；眼里却是再无别物了。。。
“这《千篇心律》颇为古怪。”羽凡皱了皱眉头；无意之间将书本放反了；映入眼帘；封皮上赫然是四个古字绘成的小篆‘千篇心律’
过了片刻；羽凡还是忍不住又将书本拿了起来；注目看着；嘴里轻轻念道：“红尘苦海无菩萨，碧落黄泉寻圣贤。上世仙境下人间，何须自辩莲花边。”
羽凡神情迷茫；嘴里却是不由反复念叨；像是着了魔一般。他分明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灵像是进入了书中的世界一样；似乎隐隐约约知道了写书人当时的苍凉心境深刻体悟；这不由让他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好像这些东西都是他写的一样；准确的说；这些言论也是他午夜梦回时潜藏在内心的。
许久；他深深叹息了一声。。。
“凡儿。。。快去请你孔大伯来家；你爹有事跟他商量。”一道恍如天籁般的声音在羽凡的不远处响起。
王云娘身段修长；婀娜多姿；肌肤如羊脂白玉一般晶莹光泽；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一身翠绿衣裳；走来之间；宛如那深林之中长青的一株奇葩；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羽凡点了点头；对着她笑了一下；合上书本；抄在手中；站起身来。
王云娘对着羽凡吩咐了两句；然后身影犹如蝴蝶一般；沿着回廊；走了进去。
羽凡还正在为书里的内容纳闷；刚好也想去孔大伯那里求教一番；解开他心中的疑惑；现在碰在一起还省事了。
于是羽凡整理了一下自身的形象；走到屋外；大步向孔大伯那里走去。
羽家庄其实是合并在一起的村落；就是那些旁支外系结合在一起；才形成了今天这个局面；但是在这里居住的唯一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得是羽姓之人；可是羽凡口里的孔大伯却是外来之人。
孔大伯是一个长者；原名孔仁；从他迁居于此；为人乐善；而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精通雌黄药理之术；东家有个病；西家有个疼之类的；也都是孔仁为他们医治调理；并且免费教这个村庄里的孩子读书习字；文人礼节；诗词歌赋；久而久之；村庄里的人们；对他也是越发敬重了。
更加重要的是；羽家庄的这个族长羽尘东；跟他更是一见如故；很是有缘；竟以兄弟相称；而且羽凡也极是喜欢他；所以就热络地叫他为大伯了。
孔仁住在村子里东边‘清心居’内，距离羽凡家也就一盏茶功夫。
‘清心居’乃是用山上的翠竹；茅草编结而成；四面景色优美；屋外绿竹成荫；碧草青翠；门前小溪潺潺流水；宛如一条明珠玉带；极是迷人。
羽凡远远走来；见篱笆门敞开；里面一个老者正在弯腰洒水；径自走上前去；口中叫道：“孔大伯。”
“哦。。。是小凡啊！”孔仁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那孔仁一身青衣；青丝成雪；面容红润光泽；眼眸深邃悠远；肌肤晶莹又有光泽；看上去极是宁静高远。
羽凡将手一伸；顺手就将孔仁右手里提着的水壶给接了过来；说道：“大伯；这些事就让我来做，你在一边歇着就好。”
孔仁捋了捋了发须；轻笑了他两句；走到一边；也是不管了。
这块莆田亩田大小；乃是孔仁亲手开荒；而后不知他从哪里寻到了这些奇花异草；妙药之种；亲力亲为；用竹子结成篱笆；紧紧围绕四周；洒水锄草；长年累月下来；这里倒是分外馨香袭人。
羽凡也是做那锦上添花的事；孔仁之前已差不多将事做完；落到他这里；也没费多大功夫就全部完成了。
“我方才看那‘昔月花’‘连珠草’都已经散叶结果；现在是不是可以采摘下来入药研用了？”羽凡问道。
“小凡；你只知其一了。那‘昔月花’本性偏带阴寒；却有去湿气；散郁火之效，而这‘连珠草’却是纯阳之物；午时三刻药效最烈；两两调配炼成丹药；可以去风湿；散心火；治顽疾；有奇效了。”孔仁一边为羽凡讲解，一边却是看着后者微微笑道：“小凡；你今天来我这里不单单是给我洒水浇花的吧。”
羽凡这些年可算是孔仁的得意门生了；不仅跟他学四书五经；奇门八卦；雌黄药理之术；如今这莆田中的药草；怕是没有一株是羽凡不知道的了。
“小凡；那本《千篇心律》你可读完了？有什么收获？”孔仁整了整身上衣襟；脚下略微用力一抖；裤腿上片片淤泥落下；迈步前行径自走向不远处的一株杏花树下。
羽凡在后跟随；将书本从怀里拿了出来；脸上神情极是古怪；不由将刚才自己的感悟说了出来；道：“我的确迷茫了；希望大伯给我解开心中疑惑。”
“但说无妨。。。此书作者无一不是世间那些惊采绝艳之辈；或是那些奇人异士得所感所悟；并非一些无稽之谈；细细赏阅之间；自有书卷之气扑面而来；引起魂魄共鸣。”杏花如雨；从孔仁身上片片落下；迎风飞舞。
羽凡双目清明；微微颔首；说道：“佛家有云：世间无净土；众生皆苦；四大皆空；无外是；无外如是；七情六欲；众恶之源；冥冥之中；来世昭昭，道家却说；道法自然；天地一体；万物随心；红尘栖身，那我就不明白了；人如昙花一现；人之一生到头来还是要化作尘土；坠入幽冥；那这一生究竟所为何来？”
羽凡的这番话；彷如一个缠绕千年的魔咒；这一张弥天大网；却是困住了整个世间；让所有人都久久透不过气来。
“哎。。。痴儿。。痴儿。。。”孔仁转过身子连拍了两下羽凡的额头；笑啐道：“你小小年纪；为何执着这般？人之一世；生老病死；寿终正寝；不外如此；天道冥数这般；要不然怎有六道轮回之说。凡人一遭；就犹如那江海中的鱼儿；与水存活；与水同乐；若一日江海干了；你道如何？”
“我像是终于明白了；可内心里又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羽凡的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他努力地想抓住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漫天花雨洒下；掠过两人的身躯；翻卷着；是那般眷恋不舍；可终究还是落在了尘土里；化作春泥。
那个瞬间；羽凡心灵所致；抬头深深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孔仁；此时此刻他看上去丝毫不沾尘世烟尘；也许大伯早已把这红尘看透彻了；所以才会这般心如止水；不知为何；这样的场景；不由令羽凡生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小凡；你的武功明显有进步了；半只脚已经迈进‘先天境界了’要不然你也不会生出如此的敏锐灵觉”孔仁双目如海；看了眼羽凡；突然说道。
“恩。。。我也是前不久；才堪堪达到的。”羽凡一愣；说道这里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对孔仁的眼光精准大是佩服；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他记事起；这个大伯似乎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会！
这不由让他原本压下去多年的疑问又冒了出来；孔大伯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他不会开口去问的；只是压在了自己心里。
“你天资极佳；悟性又高；如果你爹肯好好教你的话；你绝对是一块修炼之才。”孔仁看着羽凡淡笑道；目光里流露出一种长辈对自家孩子的关怀和溺爱。
“我爹啊！我知道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习武一样；我娘也说；武功一般般就可以啦！又不是要上战场杀敌；等成年以后继承了我爸的族长位子；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在羽家庄混过一生了。”羽凡叹了一口气；把自己遇到的苦恼一股脑儿全倾吐了出来；言语里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
“小凡；你很喜欢去外面闯荡吗？”孔仁走了过来；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认真问道。
“恩。。。人之一生；就该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怎么可以在这里坐等枯死。”如此年少轻狂的话语；就这样从一个少年的嘴里大声说了出来；是如此地斩金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时光如水啊！你都快要成年了。”孔仁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眉宇间突然涌现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落寞；他的目光似乎是想穿透天边的那团白云；良久；他才收回目光；转过身子；声音微微有些苦涩：“你爹娘是为了你好；没有那个父母不是顺着自己孩子的心愿；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他们的良苦有心。”
羽凡无语；愣在那里；深深思索。
孔仁似乎也勾起了自己的心事；也没有叫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对了。。。我娘叫你去我家；好像是我爸跟你有事要商量。”羽凡恍然大悟；终于记起了王云娘交代的事情；连忙对着孔仁说道。
“奥。。。知道了。。。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尘东了；也好久没有尝过弟妹的手艺了。。。啧啧。。。那滋味让人难以忘怀。”孔仁闻言；止住身形；朗声长笑；说不出的洒脱。
“小凡；你先回去；我准备一下；随后就到！”
做人要厚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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