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狙击
“承蒙款待，特此提醒一下，学者小姐和追随者，这个季节去那个地方可不好喔。”
“什么意思，诶？！”
我刚要回头问话，却被一只有力的手将我拉开，接着是尖锐的轰鸣声，动力火车缓缓开动。火元素爆发所引发的热浪几乎要将低抗性的我灼伤。
“小心一点，不要一直呆在列车旁，这里死掉复活区可是在伊修马顿。”
学姐略带严肃的声音无法让人联想到刚才在车上和那个盗贼侃侃而谈的样子，说起来，的确是这样，每天论坛上都有新手会冒出来发帖，说自己被列车的火元素给蒸发，结果竟然回到了乘坐列车的城市。这个设定引起了不少骂声，但官方给此的说明是“吃一堑，长一智，把游戏当成现实就不会有人站在火车旁边。”
真是很好的解释啊……
“嗯……谢谢，啊！对了，伊列吉，你刚才说什——”我发出的声音很快就消逝在巨大的轰鸣声和风元素动力启动所卷起的气浪中，那个年轻盗贼的声音也一点都听不到，至少唇语这门技能，身为战士的我还学不到，所以我只能呆呆看着他探出的头随着进入行驶轨道的火车消逝在视线中，唯一看得到只有巨大的光影，那是车灯所放出的光。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那是npc还是玩家？”
“不知道呢，说话习惯像是npc盗贼的调子，但行为又像个玩家，嘛，不管玩家还是npc，他们都是人。”
学姐一边说一边拿下眼镜，上面被蒸汽染上白色的雾，学姐朝上面吐了一口气，同样是白色的，她拿出一块手巾将眼镜擦拭干净，就是这样，也不失那一份优雅。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想起刚才列车上商量好的，学姐扮演一名学者，而我则作一名追随者。
“接下来就是越过断河平原，去任务地点了。”
没等我说话，学姐把之前的羊皮纸拿了出来，朝着月光，被魔法药水浸过的羊皮纸上显现出了图案。
“稍微有点冷，不把衣服拉紧点吗？”
我深知自己不过是11级的战士，而那个图案只是地图的残片，我还没有这么高的解读能力，因此我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扮演已经开始，做个追随者要时刻为学者小姐着想。
“没事，极东的夜晚风跟大，但这点程度还不会对我造成影响，你才应该多穿一点，锁子甲会减少寒冷抗性。”学姐的声音有些温柔，还带有一份严谨，大概是已经进入角色了？虽然不明白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学姐总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我拿出一件盗贼的斗篷披上，将长剑隐藏在亚麻布里，哥哥的身材正好比较瘦，至少不会让人联想到威猛刚正的战士。
“那么，请走在前面，小姐。”
我躬身行礼，学姐依言而行，将学者袍裹得紧紧的，不紧不慢地迈出步伐，宽大的长袍将身材完全掩盖住，只看得见放在中间的纤细手臂。我紧跟其后，车站的夜晚没有想象中的灯火通明，除了必需的地方有着灯光外，其余都是一片黑暗，尤其这是个边境城市，没有火车来的时候只有那一轮明月，既清幽又寂寞。
我和学姐一直在黑暗的走道里通行，现在的极东处于内战时期，作为十四州里的凉州又是一个矿产资源贫乏的地区，人迹罕至的边境车站自然是能省则省，大概已经被放置成了无人站吧，连出口的地方也是一片黑暗。
“车票带在身上吗？”这时突然响起学姐的声音，车票是由我保管，在路上被检查时也是由我出示，现在自然是带在了身上，但是……
检票处安静而又黑暗，根本就是形同虚设，别说机器的光了，连人也看不到。
“嗯。”
我没有反驳，而是确认了一遍后回答道，我的黑暗视觉并不好，但学姐就不一样。
“欢迎乘客光临。”
果然，我们走到了离检票台不远的地方，就听到了一个男人清晰的声音，犹如幽灵一般，从那寂静的黑暗中寂寞地传来。
直到我跟着学姐走进才看清，一个穿着制度的男子摆正姿势，默默地站在那个黑暗的位置，执行他的指责。
“请出示车票。例行检查。”
检查员吐出寂静的音色，像是一万年都没有变过一般。
“请检查。”我也变得认真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递过两张车票，仿佛我不是那个身为上帝的顾客，而眼前这个人才是我的顾客一样。
戴着蓝色手套的手接过小小的车票，将它放在眼前，手指扶过的一出散发青色的幽光，检票员盯了一眼，黑色的瞳孔中映出青色的光，然后他放下手，朝我躬身。
“检查完毕，祝您一路顺风。”
我也朝他行礼，而学姐则是摘下眼镜，伸出手，将十指贴在一起，手心分开，呈张开状，然后将拇指放在唇边，低下头，以优雅知性的姿态送出祝福：“安西亚在上，愿您一生平安。”
不过是廖廖数语，却仿佛有着奇妙的魔力一般，竟然令一直板着脸的检票员为之动容，他弯下腰，比对我更为恭敬，但言语还是不卑不亢：“不过是份内之事而已，如此祝福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终日与烈风骤雨，冷月炎阳为伴，坚守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光是这份坚韧就足以令人敬佩了，先生，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极东人的精神，因此我的祝福不仅是对你一个人，而是送给有着坚韧精神的极东人。”
话以至此，男人已经拒绝不了，他只能行礼，弯下身，伸出手引向前方，敬然说道：“祝您一路顺风。”
直到走出了很远，我仿佛还能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我忍不住问学姐，刚才那个动作究竟代表什么，竟然能有这么奇妙的效果。
“人的五指都有特殊的意义，极东人认为左手拇指寄宿先祖，右手拇指寄宿神灵，十指紧贴则代表十全十美，所以我那个礼节是以先祖和神灵的名义，送十全十美之人以祝福。”
“这样啊……”我点点头，“怪不到那个男人会那个样子，说实话我也觉得太重了呢。”
“太重了吗……或许吧。”学姐不以为然的看看身后，“我却不这么认为，因——谁！”
“什——什么？！”学姐突然一声大喊，我顿时跳了起来，迅速地拔出剑，但却被学姐的手捉住，剑拔到一半，插进去也不是，拔出来也不是。
“嘘——”我正要说话，学姐却轻声制止了我，看了我一眼，有转头望向后方，那一瞬间我注意到学姐的瞳孔聚焦到一点，那正是“追踪”开启的征兆，我立即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半分钟，学姐才呼出一口气，大概是没有任何成果，因为以学姐的性格，捕捉到敌人的第一反应恐怕是立即追出去，毕竟学姐是效率至上的人。
“没找到么……”我有着不安而且感到很抱歉，刚才如果不是我反应过激的话，就不会让学姐错过捕捉对方的最佳时机。
“没什么，大概是猎人或者盗贼，隐匿的等级非常高，从在城市里有这么迅速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盗贼。”学姐依然冷静地分析着，而且丝毫不怕对方听到，大声的说了出来。
这应该也是诱敌的一种——对方是敌是友？
“总之来着不善，那大概是冲着我来的，被雇佣来杀我也不是不可能。”学姐看出我的疑惑，继续说道，并把我推远了些，“小苒你也要注意，被偷袭后的第一时间反应不是慌张，而是应该迅速调整位置并且拿出武器，对于盗贼和猎人来说，位置远比趁此多打你一套连击要重要，调整好位置之后，再做出相应的打算。”
“嗯，我知道了。”我点点头，这些哥哥也和我说过，但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缺乏应有的冷静，如果下次的话——一定一定会冷静行事。
“走吧，对方如果是盗贼，就缺乏远程打击的手段，而猎人这个位置也不会有多大的杀伤，除非是专门改造过的大型弩——”话音刚落，学姐已经转了半边身子，我也正准备转身离开，但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个极其微笑的声音——就像是猛力挥击东西时会给带起一阵呼呼声被压缩了一样。
“小苒，有些暗杀者会用远程型的武器，而这对于感知高的人可以迅速发现并做出反应，但是，也有给这些武器附上隐匿魔法的手段，通常玩家喜欢将其称为”——”
“消音……”我的大脑在那一时间回想起哥哥的话，直到最后，与学姐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看来，我是被消音箭击中了啊。
“神术——盾！”
箭破风的声音与学姐的声音同时传到了耳边，而我还感觉到了剧烈流动的风。
一道金色的光芒出现在我的身上，与此同时，我回过头，一枚巨大的弩矢出现在了眼前。
那一刻心剧烈的跳了起来，从未感觉到死亡如此之进，也从未感觉到杀人的武器原来可以那么大，时间仿佛在此刻放慢了一样，可以想象的是下一秒我脑袋被这凶器贯穿的惨状。
喉头狂动，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马上就要吐出来然后抽搐倒地。
我感到自己的眼睛睁得很大，大到我眼眶开始疼痛。
然后那枚弩矢砸了上来。
没错。是砸，金色的光犹如一道厚厚的墙将我和箭挡了开来——这并不意味着我平安无事。
我正要松一口气，不，是正想松一口气，剧烈的震荡就透着光盾直接作用在我的眼球上，疼痛化为实质之前，我的眼睛在一瞬间失明了，紧接而来的是随着眼球传到大脑的震荡，唯一听到的声音只有大脑里响起的那声轰鸣，耳边渐渐流出温热的气体，颅骨像是震碎了，但既没有死亡也没有晕厥，疼痛不停地随着震动从头部传递到全身。
“警告——玩家受到重创，生命值持续下降。”
“警告——玩家受到重创，意志对抗，体力值持续下降。”
系统提示音不停在我现实身体耳边响起，但此时此刻，唯一感受到的只有那后一步而来的疼痛。
“——啊！！！！”仿佛叫出来就能舒缓许多一般，我捂着眼睛大声尖叫起来，但这只能让疼痛更进一步传递而已，首先是眼睛，接着是大脑，然后是颈椎，仿佛全身都在震动一般剧烈地颤抖着——
很痛，好痛，非常痛，头痛，眼睛痛，脖子痛，手痛，脚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好痛啊！！！！明明只是10％的痛觉为什么感觉痛得像是要死了一样！！！！
“警告——玩家头部受到重创，思维能力下降，行动能力下降。”
“警告——玩家手部受到重创，行动能力下降。”
“警告——痛觉过于严重，玩家意志对抗中，建议强制下线，否则将采取强制昏迷处理。”
啊！啊！！啊！！！好吵！好吵！！好吵！！！
——呼吸开始变得粘稠，背后冷汗涔涔而下，剧烈的震荡几乎让我失去知觉，我几乎想象得出来自己接下来的样子，用仅有的一只眼看着周围，也只是一片模糊，明明没蒙上雾也没蒙上血。
脑袋被震碎？全身被震散架？直接被分尸？不管是什么也好，总之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拼命伸出了快要不属于自己的手，好像接触到了什么东西，非常柔软，想握住却使不出力来，只能毫无意义的晃荡仿佛在证明自己还活着。
但是，好想死。
突然觉得死亡是一件充满了目的的，幸福的事情。
对吧，哥哥，就是这个样子吧？死亡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不是么？人可以通过死亡来做很多事情，比如逃避——
死亡，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尤其是在生不如死的时候，干脆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还可以称之为一种勇气。
没错，勇敢的逃避，停止思考，解脱烦恼，不管多痛苦的事情都可以不去想，不管多无聊的过去都消失不见，这与其说是一种逃避，更不如说是一种追求，正因如此，才有将求死作为目的的人。
所以，我理解你，哥哥，至少在这个瞬间我理解你，因为我也跟你一样脆弱，一样敏感，站在高楼上往下望甚至会产生跳下去试试的想法，因此，死亡不过是理所当然的，是弱者追求人生幸福的方式的一种。
怀着不去想就好了这样的想法去死了吗？哥哥，真好啊，真是幸福啊，就此停止思考走向解脱了。
但是，我并不认同这种方式，可能是因为我是一个太幸福的人吧？没错，父母健在，自己也没有什么问题，哥哥死了之后也还有学姐，人生仿佛没有什么变化一般，在父母和长辈的庇佑下健康成长着。
没错，我就是一个这样的家伙，一个比哥哥要幸福得多的家伙，所以我理解你哥哥，但我无法站在你的角度，因为你是一个不幸者而我是一个幸福者！仅此而已！
所以！正因为有着幸福，我才不会选择死亡这条路！逃避也好停止也好解脱也好，那不过是不幸者的思维罢了！作为一个幸福者，我能做的只有珍惜一份又一份的幸福活下去而已。
就是这娃，哥哥你用僵尸一样的手握着我我也不会对你干什么，用一脸厌恶的表情对我说出“滚开”我也不会对你说什么，用巴掌用力扇我的脸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因为我同情你，你是不幸者而我是幸福者所以我同情你，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这不比弱者追求死亡更要理所当然得多吗？！
对吧，哥哥，你的妹妹我，杨苒，杨苒就是一个这样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幸的幸福者而已。小时候爷爷死去也好，现在哥哥死掉也好，那都不是不幸，只是一种悲哀罢了，而学姐说过，悲哀用微笑来面对就好。
不过，现在还是让我撒一下娇吧——
“警告——意志对抗失败，玩家陷入昏迷状态。”
下一刻，我的意识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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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嘛，这个星期的节操奉上，话说，我在创世申请了一个很作死的昵称，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去创世更嗯。
大家说不定能看到***的书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