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后座,仙女座的母亲,就是那个,因为狂妄而差点害死女儿的王后。这样的一个王后,也可以成为星座闪烁在天上吗。”
“你只是看到了她的反面意义。”
阿七回过身,十字的微光迅速一闪。她身后立着的,正是微笑如春的光泽。
“打扰你了,棠姑娘。”
光泽微微颔首,他的一声“棠姑娘”称呼得阿七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微微吃了一惊。
“我,又唐突了?”望着阿七有些吃惊的表情,光泽又问。
“没有没有,没有唐突。”阿七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正常,“对了,突然想起来,光泽你好像是这一次星象课的最高分吧?”
“很重要吗?”
“看你这么晚了还在观星,考出好成绩一点也不奇怪。你刚刚似乎对仙后座有独到的见解,我有荣幸吗?”
光泽仍旧笑着,向前几步仰望星空,缓缓说道:
“按照情理来说,不管人们愿不愿承认,母亲都会认为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女儿,是母亲生命的延续,人们爱着自己就好像,没有人真正承认自己五音不全。安德洛美达是那样美好,她母亲的想法其实是正常的。你觉得呢?”
光泽转头望向阿七,阿七看着他的眼神中有些许欣赏和敬佩。
“你的思想,和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因为你认识的人都是热衷五行,而我,一直信仰的是西方的学说。就像星象,我因为喜欢所以研究,至于考分什么的,都是副业而已。”
阿七听他这么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话,未免觉得有些肤浅,不自觉间,脸上泛红,微微低了头去。
“下雨了。”
阿七仰头,满目的流星,如璀璨的花雨,美丽得冷静而动人心弦。流星雨幕下,光泽转头凝视专注于夜空的阿七,微微的笑意有些痴迷。
流星雨就像泼出去的一盆水,刷刷的就突然过去了。当最后一颗流星的长尾残存天际的时候,阿七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闭上眼默默祷告了起来。
“你错过了最好的时间。”
阿七睁开眼睛,光泽不无遗憾的道。
“唔,光顾着看了,真是白痴。”
“你,最后许了什么愿望?”
“嗯?”
阿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副反问过去的表情。光泽视线移开,依旧笑着说:
“你是木族未来的主人,还有什么心愿在现实中不能达成的么。”
“我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愿,除了,希望我的族人,我的父亲,我的师长和朋友,大家都健康平安,我就满足了!”
光泽余光望着她,淡淡笑着接问道:
“那你刚才……”
“哦,那是为姜老师啦!她今天晚上——”她说到这里神色一转,觉得还是不把老师的私事到处说的好。“那个,我要睡觉去了,你还要继续吗?”
“哦,不了,要看的都看到了。”
于是,阿七笑着对他摆了摆作别的手,在回过身的瞬间吐了吐舌自言自语道:
“对不住了,姜老师,希望那个流星的长尾巴可以让你加薪修房子。”
阿七的身影消失,光泽立在天文台上良久,望着天上的星群,笑意依旧不改。
宿舍楼下,阿七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井边洗衣服的离。记忆中,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来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他的身上和他手上的所有衣物,都是一样的红色。
察觉到有人,离迅速转身,当发现是阿七之后,他的神色又莫名的突然放松了下来。
“你去看流星雨了?真听话。”离一边洗一边说,话语间有些冷淡。
阿七不是听不出来他话语中的讽刺味道,但是她并不在意。缓缓地,她走到离身边蹲了下去,与他面对着面。离似乎起初没有察觉她的动作,突然抬头间,两双眼眸,近在咫尺。
清凉的水珠蹦到两人的脸上,他们望着对方,突然相互静止了时间。
“不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房的男生,你是第一个。”
离好像猛然从梦里惊醒过来,抓着手里拧得半干的衣服快速站起了身子。看到他脸上有些闪烁不定的神色,阿七突然笑了。她也站起身,问道:
“上次身上的伤好了吗?”
“你以为我是谁。”
看着离径直想要走开的背影,阿七龇牙一笑,转身走上了楼去。
走开了几步的离,突然好想忘了什么东西似的又忍不住回过了头去。却在同时,见到阿七从她的房间里退了出来,一副受惊过度的身姿神态。
离迈开脚步冲上楼之前,正好走进大门看到情况的光泽也冲了过去。在他们奔到目的地之前,阿七凭空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而后,被他们的声响惊起的薇、坎、大力等人一起目睹了阿七房间中的变化。房间里变成了翠绿的丛林,来回飞动着晶莹闪亮的萤火虫。
“这这这……怎么回事啊?”徐小乙表现出他临危必乱的本性,战战兢兢道。
坎打算说些什么,被身后的薇一脚踹进了房间。
“什么时候了,找人要紧,管他什么情况!”
薇说着,自己也走进房间。立刻,他们两人消失了身影。至此,其他人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要见到阿七,必须要面对一段陌生不测的旅程。
遮天蔽日的丛林中,坎和薇带头,身后跟着小心防备的离、光泽、大力、徐小乙,以及后来闻声赶至的尹尾鱼和金星。
他们的视野中,尽是翠绿的颜色。丛林茂密,形形色色的植物分层生长,从高达百丈的巨大乔木直到随地爬行的各样藤蔓,无一不倾透着洋洋生机。这里是一片生命的乐土,丝毫嗅不到危机的感觉,仿佛他们时刻提防着的是一片极善之地,让人不由得想对每一片树叶肃然起敬。
“我说那丫头搞什么鬼?这里不就是她的木族老家吗?被自己人绑架了?”
观察审视半晌,坎站直身子掐起腰道。其余人看他这样,也都停下脚步,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哎呀,这个林子这样大,我们要是绕来绕去绕不出个名堂,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嘿嘿嘿,大力。”坎的手臂搭上大力的肩膀,“你这一辈子的结局肯定是饿死,不过跟这个树林没关系。”
“少扯淡了,赶快想想怎么办吧!”薇怒目相向那两人,两人一阵哆嗦。
“我看这里并不像结界,只要我们一直走,肯定能走出去。”离开口说了这一句,众人投去惊讶的目光,他转过了头去。
“我们有的是时间转!我怕你们心爱的阿七没时间等——”薇的脑袋转开了一个180度的美丽弧形,滴水不漏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糖醋树皮,味道真怪。”坎悄悄在徐小乙耳边低语,薇立即又送上了暴力的一鞋跟。
场中气氛于是混乱了起来,混乱中,尹尾鱼不经意瞥见身边树干上一只很奇怪的东西,立即向众人说:
“如果你们相信我,我有办法!”
众人的目光一起投来,看得尹尾鱼以及她身边的金星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是谁?”
坎一脸无辜地问,薇将他推到一边,上前问道:
“有办法吗小鱼?”
尹尾鱼似乎没有想到薇对她还曾留意,稍稍吃惊之后转身从树干上拈下一片枯树叶一般的东西。
“原来如此,这是枯叶蝶。”光泽微微一笑,似乎已经领悟了什么。
“嗯,我听阿七说过,枯叶蝶是木族的信使,它一定可以帮我们找到阿七!”
尹尾鱼说完,小心地放飞手中的蝴蝶。起初,枯叶蝶像枯叶一般坠下地面,然而就在即将接触地表的一瞬翩飞起来,不紧不慢向前而去,想要带路的意图很明确。
众人相视微笑,立刻跟了上去。
木族的神坛围绕着神树而建,神树与这个星球几乎一样的年纪。因此,神坛是木族最神圣庄重的地方,每当族内有什么重大事宜或者是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神坛都是必须作为选择的场所。
古老的神树巍峨壮观,阿七身着绿色的绸缎衣裳,青丝如云在微风下细细飘摇。她回身的一瞬,美如天人。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阿七迎上前来,看得见欢迎的真诚,眉目之间也有掩盖不住的淡淡的忧色。
“你想死是不是?不吱一声就闹失踪,担心死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薇上前拉住她的双手,假装嗔怒道。
“你呀,再不积点口德就来不及了。对不住了,让大家替我担心,我以为你们不知道。”
“究竟什么事啊?”坎问道。
“是啊,说出来有大力为你护航!”
大力刚说完,坎一手肘便让他趴了下去。面对着众人满面的疑问,阿七微微低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一位长须老者笑着说道:
“棠姑娘,这几位贵客是?”
阿七转过身,很恭敬地答道:
“参爷爷,他们是我的同学,也是好朋友。劳烦参爷爷在这里准备席次。”
参爷爷眉毛微微动了动,笑盈盈的答应着去了。坎目送老人家离去,幽灵一样立刻出现在阿七身边,滑笑道:
“这什么事都没干呢就吃饭啊?”
众人听了这话有些不解,阿七脸色微微暗淡,转头面向坎又微微笑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们第一次来,怎么说我也要先尽地主之宜对不对?正好,你们也见见我的族人!”
阿七的心事从来都是写在脸上的,这一点,从小跟她玩到大的坎最清楚。可是,当阿七身影不见,坎转回身面对众人的时候,大家都以怪异的眼光望着他。他立刻理解出什么,双手举起投降道:
“所有关心这个问题的同志们听好了,我不是要搞特殊,只是向你们隐瞒了我跟阿七从小就认识,这一件事情而已,嘿嘿,嘿嘿,别的没什么啊,所以我可能更加,了解她一点。”
坎还在笑,脸上的肌肉却是越来越觉得僵硬。薇交叉着双臂漫不经心地路过他并且漫不经心地说:
“你跟她什么时候认识的,告诉我们干什么。”
薇一白眼走了过去,徐小乙向他耸耸肩,笑得像个不守戒律的和尚。
“我们没有误会什么!”大力用力一拍坎的肩膀,哈哈笑道,“看来还是薇这边有希望一些!”
大力走过去,坎向着他的背影一阵咬牙切齿。
傍晚时分,丛林外的自然阳光退了下去,神树四周则由白色的木精灵点起一盏一盏淡绿的小灯,灯光闪烁,温馨而美丽。这一晚,木族里的确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所有的族人聚集在一起,吃丛林中生产的水果,喝花海里采集的花蜜。木族没有酒,木族的人也从来不喝酒。木族里的年轻人,不论男女,都如水一样纯净,光彩照人。
女孩子们开始舞蹈,各色的绸缎裙摆穿梭于树藤花叶间,宛如一群美丽的蝴蝶。
厨房的优雅男士为客人们端上热菜,大家仔细一看,除了蘑菇就是可食树叶。
“各位,这是棠姑娘特地让我们为各位准备的热菜,以免大家不惯我们的冷食习俗!”
一个尤其美丽大方的女孩一边朝桌上端菜,一边以温和的口吻解说道。当她路过徐小乙身边的时候,徐小乙突然问她:
“这位姐姐,阿七是你们的少主,为什么你们不称呼她公主什么的,怎么叫‘姑娘’呢?”
“棠姑娘是世上最善良亲切的人,她只喜欢我们这样称呼她呀!”
女孩的笑脸明艳动人,光泽却正好瞥见徐徐走来的阿七。棠姑娘,现在他明白昨晚在天文台上她为什么因为他的称呼而吃惊了。他低头一笑,谁也没有发现。
“阿七呀,你们这里怎么除了蘑菇就是苹果?”薇紧皱眉头,托腮在菜碗里挑拣一阵子,些许抱怨道。
阿七走到她身后,双手搭上她的肩膀,笑着向众人说道:
“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习惯,木族千年茹素,不过我有准备,大家放心!”
阿七话音落幕,一对俊秀的木族青年个人手执一柄长杆缓缓向餐桌而来。众人看到这一状况大吃一惊,大力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支支吾吾道:
“不吃肉就不吃肉吧,哪有要把客人这样打的?”
阿七目光转在满头大汗的大力身上,欢笑露齿。而后,她迎上那支青年队伍,仰首向着众人身边的神树轻拍双手,瞬间,灯光树影之中,一颗一颗形如婴儿的白色果子显露出来,各自在枝杈上轻轻摇曳,莹莹生辉。
“这是……”
众人沉醉在惊讶的表情中,青年们已经运用手中的长杆敲下树上的果子,果子离开枝头,正好落在树下女孩们的托盘中。
不一会儿,餐桌前的客人们每人面前陈列了一枚果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参果?”金星兴奋地大声问,目光投向阿七。
“你们也许听说过我们木族的神树,这是长生果,虽然没有长生不老的奇效,但是也能强身健体,而且,它能吃出你们想要的味道哦!”
“你的意思是,可以当肉吃?”大力没把话说完,已将果子整个吞下,被噎得一阵哆嗦。
众人都欢笑起来,阿七望着大家其乐融融,心中说不出的感动。一瞥间,她与离相互对视,她微笑,离微微转头。
就在其他人也准备尝一尝神奇的长生果时,参爷爷突然出现,伴随着一身的断发断须,像是刚刚与人激烈搏斗过一般。
餐桌前的人立刻离席,阿七扶住参爷爷,脸上深埋的忧色即时爆发:
“参爷爷,怎么了?”
“他们,来了……族主他……”
“父王!”
没有等参爷爷把话说完,阿七立刻起身意欲向丛林深处奔去。坎身形迅疾,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我!”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阿七望着他,有些惧怕他认真起来的严肃,一如过去一起成长的那些日子。她一点一点镇定了下来,低下头无声哭泣。
阿七遣散了所有木族的人,只留下他们几个同窗以及参爷爷。坎很坚定地跟她说,族主被绑架是因为绑匪有目的,她的父亲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一直以来,只要是坎认真说出的话,她都是相信的。
参爷爷的伤势不重,阿七扶他坐下在神树之下,神树的木灵会为他疗伤。叮嘱参爷爷暂时闭目养伤之后,她开始向着她的同伴,诉说出她们一族的隐忧。
“你们都知道,五族在世界上已经存在很久了。金,木,水,火,土,只有木,和其他的都不一样,木,是生命体。只要有生命,就会生病,就会死,因此,我们木族一直有着天敌,就是主宰病痛死亡的病毒。”
“病毒有很多种,而且,都是看不见的东西,跟你老爸被绑架有什么关系?”薇直截了当问道。
“我指的当然不是一般的病菌,他们已经形成一个独立的种族,千百年来,木族没有抵抗他们的实际力量,所以,只能任由他们肆虐。我们的丛林,只要被他们碰到,就会立刻腐烂枯萎,我们的人民也会生病死去。”
“那你们怎么还没有灭亡呢?”
徐小乙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满面天真,似乎根本没有觉得这是一句很严重的话语。
“我不知道,听说很多年以前我们的族主得到一种力量,几乎消灭了病毒一族的所有势力,可是现在,他们死灰复燃,自然回头破坏报复。原本,我的父亲拥有抵御他们的能力,可是,他年事已高,病毒族的首领是非常厉害的人物……我好恨自己的无能。”
坎站起身握住阿七想要打向自己的巴掌,半晌的对视之后微笑说:
“那伙人的心思我大概知道了,我们等消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