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
——果然又碰上这种事了么?张夫人无视了两人的讶异,抬手抚上朱槿的叶片,眸子中满是深深沉浸其中的哀伤:“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他心中明明只有对红侯的爱,可是深爱他的朱槿就是不肯直视现实。即便他口中呼唤的是他人的名字,朱槿说服自己,他只是痴情,自己并不求回报;他是爱自己的,只不过是没有从失去红侯的阴影中走出来。虽然嫁给了他,身为国母,可是她心中却是明白的——自己不过是已逝主人的替代品。
“他的态度是那样露骨,甚至当着她的面对着她叫出了红侯的名字。或许在他心中,她就是红侯,在他心中一切都如那传说中一样——红侯的魂魄回到了他身边,一切都得以重新来过。可是他有没有尝试着面对现实,好好思考一下‘这怎么可能’?朱槿并不比红侯差,为什么他就不能单纯地接受朱槿?他怎么能够忍心看她如此日渐憔悴?若不是被迷了心窍,朱槿又何苦如此,落得如此的愁伤。
“终于她醒悟了吧。抱着不准备继续忍受的心情,她哭着问丈夫,自己到底能不能够等到真正被接受的那一天——结果是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那个人说了这样过分的话。她是高傲的,美丽的朱槿牡丹,带着寄托自己所有的爱,她离开了皇宫。是那个人让她错过了之后千年的沉浮繁华,让另一份如此真挚的爱意同样在错过中消逝——那样的负心人,适合他的结局当死不足惜。”
最后吐出的尖锐话语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听了这个远不如讹传美好的故事,薛亭小心翼翼问出口:“那个负心的君主……最后定当悔过了吧?”
张夫人一挑眉,那意义摆明了是在反问“你认为呢”。白三珀苦笑着摇摇头,轻声猜测:“后悔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按这世上广为流传的版本来讲,那个人应该直到最后,还沉浸在红侯魂魄曾经归来的臆想中吧。”
张夫人轻轻一笑,指尖从朱槿的花蕾滑落下来:“这也只不过是传说而已。虽然如此,我也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故事最初的始末。你们可知道,那株举世无双的朱槿牡丹,她被红侯所赋予的名字,叫做‘柒年’——这个数量的日月,足以让一切淡化吧。”
“既然只是传说……夫人又为何对此如此执着呢?”白三珀不禁开口问出声,“这样不美丽的故事,就算您说出来,人类也拥有只接受自己愿意相信事物的属性……这又是何苦呢?”
“不相信……吗。”张夫人黯然一笑,“先夫也这样说过。先夫经商出身,去世得早,可是始终待我很好,从未对我表示过隔阂——而我,也只是想为柒年讨回公道。多一个人也好,我是知道真相的人,我有义务去谴责。”
谴责……正出神间,脸颊笼罩着云霞的美丽夫人已经恢复了自信而高傲的神情,浅笑着问道:“话也说了,故事也讲了,那二位此行,又是为了什么呢——我刚才就发现了,这位小公子,不是方才来羞辱张家的,薛家的小少爷吗?”
薛亭“呜”的一声,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抬头向白三珀求助,那目光分明就是在控诉“你骗人你明明说过不会被认出来的!”
白三珀只能苦笑,一手将薛亭护在身后,不得已说明了来意。
张夫人倒是十分大方,二话不说将簪子还给了他们。银钗有着夏荷的纹样,衔一颗玉白的明珠,映着天幕隐隐泛出些润蓝,蓝汪汪的色彩在簪尾摇摇曳曳——绛罗的品味果然不俗。消除了无家可归的境遇,薛亭高兴地把玩着簪子,抬头问白三珀:“白老板你说,那位夫人,会不会就是朱槿牡丹‘柒年’的化身呢?”
白三珀少有的也困惑着,抬起手掠了掠耳发:“凭我们也无法知道对不对?不过,先不说张夫人,我倒是可以确定,院里的那株朱槿,一定和传说中的‘柒年’有些关系。”
“柒年啊……”薛亭抬头望着天,想象力又泛滥起来,“这么说,那株树就是张夫人的宿体了?那她脸上又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贴朱槿花瓣,而要贴桃花?”
白三珀低头沉吟片刻,又引出了新的感慨:“话说回来,她说过她死去的丈夫是商人出身,年纪轻轻就死了夫婿,也不知道张家宅子里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主子。这样的日子,她都是怎么熬的啊?也难怪她态度会恶劣。”
“其实刚才,她就远没有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脸色坏了……大概是我和曾祖母去拜访的时候,恰巧赶上她心情欠佳……”
白三珀“啪”地敲了敲他的头,有些不耐烦:“你不要乱猜啊。事情总会是有缘由的——如果真的想知道张夫人是个什么东西,直接去问绛罗夫人吧。如果是她,应该会知道的。”
“为什么绛罗曾祖母会知道……?”薛亭迷惑不解地捂着头,坚持着“但是我想张夫人一定就是柒年。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到底是什么,只要带松楼去看看就得了。心中这样想着,白三珀的心情轻松了些,接过银钗扔向空中,复又接住:“说不准呢。现在还是先把你弄回家吧。其实依我看,绛罗夫人的气早消了,哪能真跟你生气呢,对不对?”
薛亭还是一脸不信任的表情。但好在簪子也到手了,绛罗总不能食言不让他进门了吧?——可是一想到绛罗在张家宅子里生气的样子,就算拿到了簪子,要面对绛罗也是相当可怕的吧——想到这儿,他不禁一个激灵。拼命思考着见到绛罗该怎样道歉,已经到了店门口,远远就看见缁兰和罂萝站在门前焦急地向他们挥着手。
“我们回来了……松楼?”轻轻打个吆喝间,小狐狸已经一脸恐惧地冲过来扒住了白三珀的腿。来不及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柜台后,金发美人明显隐忍着怒气的脸庞已经显现了出来。
“啊……”
“白老板,”绛罗尽量维持着自己的淑女形象,单手叉腰,一手向白三珀伸出,明显索要什么的动作,“现在,可以把被你拐走的,我家的小薛亭还给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