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巧遇
云晓没有注意蝶贺光子的驾驶技术到底怎么样,只觉得左右两边的风向不时的变化,在车流之间穿梭自如,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红灯,就这样一路无阻的行驶着。
当然,最可恶的是当云晓获得许可搂住对方的腰时,才发现自己还戴着送外卖的手套,这一路云晓就为这件事纠结不已。
“姐姐,我已经帮你一个忙了,所以远山丸要是不听我的,你可别再来找我的麻烦啊。”
“你帮我什么了?”
“诶,你可别装糊涂,其实你特别想甩掉那个大块头,而我刚好给你提供了借口。”
光子回过头,两只眼睛瞪着云晓,“那又怎么样?”
“看前面!”云晓大喊,这时摩托已经拐到了逆行车道,一辆大卡车紧急鸣笛。
轻轻一拐,车子又回到了正轨,卡车贴着云晓不到十厘米的距离飞驰而过。回过神来,才发现蝶贺光子还看着自己,刚才的一瞬间没有向前看过一眼。
“对不起,姐姐。”
“这就好,在我面前不要太自以为是。”光子这才转了过去。
一阵尴尬的沉默。
云晓终于明白,这个叫蝶贺光子的女人有着如男子般的意志,遇强则强。但是她总归还是女人,也许遇弱则更弱。
“光子姐姐,其实我刚才不是跟你讨价还价的意思,只是感觉你有些烦恼无法说出口,还有你和那个人的关系,他对你的称呼,我都有些不明白而已。”
蝶贺光子没有回头,平静的说道:“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都没记住你的名字,你却好像跟我很熟,姐姐的叫个不停。我把你送到玫瑰町,然后回家,你则跟你的外卖死党传达一下我的意思,仅此而已......”蝶贺光子回头看了一眼:“跟你这种小男生不需要存在什么交集。”
“好吧,姐姐,那我真的无话可说了。”云晓语气中透着无可奈何,不过是他假装的。“姐姐,你有要扔的垃圾么?”
“什么?”
“要扔的垃圾!”云晓重复了一遍“就是那种憋在心里,不吐不快的‘垃圾’啊,比如古板又严厉的家教,束缚蝴蝶无法飞翔的枷锁,可能说出来会好一点。刚好我就是一个垃圾桶,别人的烦恼统统可以装进我的耳朵。”
“垃圾桶?哈哈!”蝶贺光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既然姐姐不记得我的名字,就这么叫我好了。”
蝶贺光子一只手捂着嘴,咯咯的笑着,然后说道:“好吧,垃圾桶,反正还有十分钟才到,我就赏你一点垃圾好了。”
“说吧,光子姐姐。”
云晓猜想蝶贺光子一定有着显赫的家庭背景,果然不出所料,她简单的提及到了家产颇丰。身为资本家的父亲,则是一位古板又刻薄的人,对她抱有极大的期望却不考虑光子本身的感受。起初光子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是优秀的学生,大学中也修得了经济学学位,可是这种循规蹈矩的生活就像是父亲从一开始就规划好的,根本不是自己所期待的生活。光子大学毕业后,疯狂的喜欢上了流行服饰设计工作,压抑许久的心也随着这份工作获得释放,当光子需要灵感时,便在夜晚街头巷尾的年轻人中间寻找,因为这样又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赛车,光子用服装设计赚来的钱保养自己的赛车,又在夜晚灯火之间飞驰,以寻找服装设计的灵感。如果可以,蝶贺光子真的就想这样在艺术与激情的更迭中,一直生活下去。
不过这种站在流行前沿的工作,是最让保守的家长们讨厌的。不仅腐坏一直优秀的孩子的意志,还让自己的孩子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光子的爸爸一边用钱收买、一边用势力威胁那家服饰设计工作室的社长,终于让社长辞掉了光子。因为这件事,光子与她父亲的关系一度处于不可调和的状态。
蝶贺光子描述这段事情时,口气跟远山丸反抗他父亲时一样,不过他们最后都对自己的父亲做出了妥协,刚才叫威斯利的家伙,是她父亲请来的保镖,保护光子在晚上胡闹时不受伤害,在规定的时间里必须回家。
“爸爸还妄想我和那个整天监视我的白种肌肉男擦出什么火花,恨不得把丈夫、保镖、管家的任务都交给威斯利一个人打理好了,呼——真是受够了!”
“光子姐姐,你和我的远山兄也许真的会相见恨晚哦!”
“切,闭嘴吧!垃圾桶。”蝶贺光子的口气轻松了许多,压抑许久的事情絮絮叨叨的对一个不会插话的人说了半天,心情总不会太坏。
不知不觉已经远离闹市区了,街道有些空荡,他们又拐了个弯,只见前方有一辆很滑稽的踏板摩托嘟嘟的行驶着,一个人戴着头盔,弓着腰骑在上面,看样子他好像跟丢了什么东西,四处搜寻着。
他们很快就超过了去,云晓回头与那个人对视了一下,居然发现正是那个烦人的记者——柳木正南。这个记者显然也认出了云晓,紧接着就像本能反应一样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对着他们按下了快门,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这一下让光子的摩托拐了个不舒服的小弯。
“找死啊你!”光子怒不可泄的冲着柳木正南嚷到。
柳木正南摆出的那种表情很难形容,牵强的说,他像是在悠闲的欣赏鱼缸里的金鱼,而其中一个漂亮的金鱼突然吐出了一串奇怪的泡泡。这可能是记者一贯的通病,他们所观察的人都在他们的镜头外面,所以根本不担心对方是否会伤到自己。
蝶贺光子狠狠的瞪着他,心想也许是‘垃圾桶’的朋友,别太过分,等着他先道歉好了。可是柳木正南根本无视光子,只是跟云晓对视,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他们一边以同样的速度向前运行,一边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良久之后,柳木正南转过头看了光子一眼,又回头凝视着云晓,忽然握起拳头把右前臂举在胸前,眼神坚定又很中肯的点了下头,饱含着互相理解和不言而喻,是那种伙伴之间表达信赖的动作。
“靠,你这什么意思啊?”云晓这下纠结了,本来不打算跟这个人说话,免得引出他一大堆废话来,可没想到这个讨厌的家伙做了这么一个恶心的动作。
“抛去采访者与被采访者的身份来说,我真的是太欣赏你了,同学!不对,应该是先生。”云晓按字面和表情来理解,就是在说自己是个花花公子。他已经见过自己一天内跟三个不同的女孩子在一起,这仿佛是一件很值得男生炫耀的事。
“拜托!你说的采访好像一直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吧?”
“采访不就是一厢情愿的么?被我盯上的人很少有主动配合我的。”
“你鬼鬼祟祟的就是在跟踪我?”云晓觉得他如果回答‘是’,那只能承认这个记者的追踪预判能力是在L和基拉之上的。
“是啊!具体说我时时刻刻都在跟踪,跟踪任何人!因为新闻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柳木正南挑起浓浓的眉毛,使云晓神游了一下,发现他戴头盔的样子很难察觉,因为他的发型就是头盔状的短发,“刚才没有跟踪你,不过从现在开始我改主意了,花边新闻总比严肃的论文要好卖的多嘛!”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轻轻响起,蝶贺光子的表情变的与之前完全不同,又发出那种冲撞男人动脉,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记者先生~你难道就不想对人家说点什么嘛~”隐藏在亮粉色短发里的深黑色眼眸,无辜的盯着柳木正南,任凭摩托随意的在空荡的街道中前行。
“你?”柳木正南好像才意识到光子的存在,云晓惊奇的发现柳木正南居然对眼前妖媚的女人无动于衷,仍然以一副记者的眼光审视她。
“话说不良少女这类的新闻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的说~”光子咬着一半嫩红的嘴唇,附赠一个甜美的笑脸,忽然,她的表情急转直下,眼神变得如狼一般犀利,就像是四格漫画跳转到了情节突变的第三格,“老娘还他妈等你道歉那!”
云晓突然被一把推倒,整个上半身都躺在了摩托车后座上,然后一条强劲修长的美腿裹着呼啸的风,在他眼前一扫而过。接着就是一连串头盔与地面,车壳与地面的碰撞、摩擦的声音,而伤者似乎因为疼痛感顶到了喉咙,而无法发出应该有的惨叫。
蝶贺光子把车横着停下来,云晓缓缓直起身,看到柳木正南和他的踏板摩托胡乱的躺在地上,不禁后背凉飕飕的,“光子姐,这个玩大了吧?”
“嘿!死了没?”蝶贺光子冲着那一堆东西喊道,只见柳木正南颤抖的撑起半个身子,发出那种恼怒至极的喘气声,并且伴随着控制不住的抽泣。
“该死的女人...”柳木正南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了,疯狂的骂道:“混蛋!!!”
“呵哈哈哈!”光子又响起轻盈的笑声,甜蜜的深鞠一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光子变回正常的口气说:“道歉一定要及时,还有像我一样可爱才能让对方接受,记住了吗?”
“谁会接受你嚣张的道歉啊!我要起诉你!”柳木正南抓起相机,可是快门好像按不下去了,“妈的!我的相机!你...!”
蝶贺光子翘起小腿,扭过身子从高跟鞋的鞋跟上捻下来一小块玻璃,举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原来刚刚的一下是正中了柳木正南胸前照相机的镜头,云晓这才对初次见面时没有认清状况后怕起来。
忽然一个黑影从他们身后的街道划过,三个人提高了警觉而安静了下来,好像有谁暗中窥视他们很久了。
柳木正南对刚才的身影似乎有些疑惑,一时忘了云晓他们的存在,看刚才叫喊的气势,也没受什么大伤。蝶贺光子向四周扫了一眼,说道:“走吧,向前拐个弯就到玫瑰町了。”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给我记住!”柳木正南对他们的背影表示了最后的愤怒,之后就看不见他们了。
不到一分钟,他们就在一座宅子前停下了,玫瑰町6号。
“姐姐,你能不能再施舍我点时间,然后把我送回家?”
“你要是快点,我也不介意多载一道。”光子把摩托停在较远的地方,因为她这种装扮和外卖实在没什么联系。
云晓的打扮还可以勉强说成是送外卖的,不过路上真是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他来到住宅的门口,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9点,这个时间进行煎蛋作战计划真是有点奇怪的离谱,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整理一下衣领,掏出揣在怀里的煎蛋,准备按门铃,这时房子旁边的车库忽然发出刺耳的响声,那是卷帘门放下来的声音,接着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踩着院子里的草坪朝他走过来,右手食指烦躁的摇晃着一串钥匙。
“送外卖的?”
“没错先生,我...”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云晓别说话,然后很小声的说:“我要开门了,你站远一点。”
听他的语气不是出于无礼,而是一种告诫自己要小心的感觉。
他身体站在门框外,右手在锁孔的地方摇晃了一下钥匙,门就像施了魔法一样弹开了,之后的瞬间,一把更像是魔法世界里的扫帚飞了出来,就在云晓额头前一寸的地方划过,如果刚才没站的远一点,恐怕有致命的危险。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不是打算在我的草坪上踩出一条路?!不管你愿不愿意绕道,关车库门的声音和开门之间别给我少于30秒!”顺着扫帚的轨迹看去,什么都没有,只听见一个中年妇女的嘶吼,绕过玄关,传出门外。
“遵命,母亲大人,下次我关上车库门之后,会先抽根烟再踩着草坪进来。”男青年走进屋子里面,弯下腰换鞋子。
“你怎么不试试别让那扇破车库门发出噪音?”另一个特别的声音传出来,清新而透亮,那个无法阻挡的音色,不可能是别人,也不可能这么巧吧?
“别废话,快出来拿你的外卖吧!”年轻人没好气的说。
“咦?已经送过了啊?”银林夜莺蹬蹬的脚步声渐近,云晓在门外急切的张望,只见她穿着运动背心从楼梯上下来,潦草的把长发扎成一个辫子,一边走一边对着坐在地上那人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猛然抬头,才发现和云晓只隔了一个门槛。
夜莺愣在那里,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才认出云晓,然后像一只生气的青蛙那样鼓起胸膛,质问起来。
“怎么是你?你来这干什么?”
云晓一下子忘了来这里的目的,甚至连自己都惊讶为什么会穿着送外卖的衣服。
“我......”
“别支支吾吾的,我最讨厌了。”夜莺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斜向一边,顿时让云晓窘迫到无以复加。
“咳,咳!”他们身后的男子干咳了两声,“好了,我先回屋了,顺便替我谢谢你朋友啊,帮我甩掉了那个烦人的记者。”
“怎么?那个记者之前是在跟踪你?”云晓觉得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啊,本来已经把他甩掉了,结果他又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来回绕圈,我正等着他什么时候自己走开,结果让你的朋友K.O.了。”年轻人站起身来,不停的用舌头抿嘴,非常滑稽。
忽然一个黑影从年轻人后面窜出来,一下跳跃到夜莺的肩膀上,吓得云晓僵住了。
还好,是一只深黑色的大猫,只不过非常难看,两只姜黄色的眼睛向外凸出,嘴巴比普通的猫大好多,尖尖的牙齿露在外面,好像是在笑,身上的毛又脏又乱,像是破旧的烂布条和被老鼠啃过的黑皮带缠在了一起,整个看上去就是一块没洗过的抹布。
云晓看着那双姜黄的眼睛有些发呆,那只猫好像也蛮有兴趣,嘴咧的更大了,更多的牙齿漏了出来。
年轻人吹了一声口哨向屋子里走去,那只黑猫就从夜莺的肩膀跳进了年轻人背后的连衣帽里,脑袋还露在外面盯着云晓看。
“咳,咳!”这回轮到夜莺干咳了,提醒云晓还有她的存在。
“呵呵,嗯,那只猫好丑啊!呵呵...”云晓的笑声渐渐听不见了,如果刚才花费三秒钟考虑一下,这句缓和气氛的话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夜莺无奈的看着他。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云晓坚定起来,挺直了身子把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为在此之前的任何事情,包括刚才对那只猫的侮辱,我要说一句:真的很抱歉!”
“好的,我会跟我哥的猫转达一下。”
“不,不,主要是为了你,今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云晓把手里的那个盒子捧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家,虽然现在有些晚了,可还是想让你品尝一下我亲手做的煎蛋,那个形状代表着我的心意,真心希望你能原谅我。”云晓把头低下来,心理暗想,这算是善意的小谎言吧?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好吧,我原谅你了。”夜莺的话里透着好多的无奈,这让云晓一阵窃喜,顿时抬起了脑袋。
“那么,煎蛋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云晓突然发现,他一直举着的是一个空盒子,灯光穿透塑料外壳照在脸上,里面什么都没有。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夜莺的两根手指在门把手上不停地敲打。
“等等,其实...”
一阵摩托的喧哗,接着凝练的女中音传了过来,“垃圾桶,你能不能快点?”
夜莺顺着声音看去,火辣的装束好像震了她一下,愣了一会儿之后,夜莺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在这间住宅的厨房里,年轻人站在冰箱前面,双手捂着半杯水,自言自语的说:“流克,三角形的鸡蛋怎么这么咸?”然后他打开冰箱,拿出一个苹果扔进后背的帽子里,接下来就是贪婪啃咬着苹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