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对面的欧洲复古式咖啡厅二楼的小包间上,大红色的窗帘垂向地面。
暗黑色的半身窗栏杆里面,闪现了女子淡然的模样。
女子的黑色长发竖直顺滑地通到腰间,肌肤白的如同流传多年的瓷器,虽然保存得一尘不染,却毫无生气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就是她吗?”
女子轻轻合上深邃如渊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像两只欲飞的蝴蝶。
被鲜红的口红涂得如同嗜血的嘴唇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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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三点钟。
韩小月悲愤不已却又无力地趴在沙发上。
现在正好是唐雅忱的飞机正点到达璀璨VIP大厦的时刻了,而本来安排了唐雅忱部门主要人员全体出去接站的她这个贴身大助理——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清早起来很怂很怂地请了一整天的假……
要说为什么Nina不在时她这个安排一切的最主要人员,明明已经熬过这么艰难的几天,却偏偏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缺席吧。这边使韩小月悲愤的原因了——
首先回到昨天那个和“撒旦”度过的记忆犹新的悲催的中午:
“那个不是矿泉水,是——洗手水。”
“那个不是让你喝那一个小涡一个小涡里面的汤汁,是——让你吃盘里面的蜗牛。”
“那个是黄油,不是直接吃的,是——抹在硬面包切好的裂口里面的。”
“别给我说你没吃过牛排。左叉右刀你总得懂吧?”
“是要把牛奶往咖啡里面倒,而不是把咖啡倒到乘牛奶的小瓷杯里面……”
起初坐在红色实木方桌对面的叶哲还是一副玩性很浓的样子,每次都会在关键的地方停顿一下,等到韩小月貌似“先他一步”的把错误都犯了个遍之后,再慢吞吞地恶劣至极地向他道出正确的做法。
还不忘用他黑玛瑙般不含一丝杂色的眼睛以特有的神情和姿态略略像他那么一眺。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在给女朋友暗送秋波;可她韩小月心里清楚,叶哲此时此刻明明白白地是在向自己递下战书。
哼哼,不应战的话,可不是她韩小月的风格~
韩小月小眼珠飞快地转动一圈,她刚刚可是注意到了:唐雅忱在点菜时是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慢悠悠却高高在上地吩咐的;那语言既不是英语,更不可能是中文,再想想这家餐厅竟然是法式餐厅的话——那一定用的就是法语咯?
嘿嘿,在这已过了饭点没有什么客人了的偌大的屋子里,既然侍者们又都只会讲法语,叶哲再怎么恶劣气人地使她在众人面前丢人,大家也无非是听不懂了呗。
既然大家都听不懂,叶哲就不可能先发制人对她造成半点威胁,而是处于被动的状态。
只要自己还在继续地犯各种各样的低级错误,丢得就会是叶哲的人——反正估计这么高档的饭店自己也绝对不会进来第二次,即便出点丑也没有人会认得没有人会记得;反而是叶哲貌似是这里的常客,而且又是世家子嗣和有头有脸的天王巨星……
哈哈,小子,和我斗,你貌似还嫩了点!
然后她就一边暗自赞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出色的分析能力和逻辑能力,一边不断反各种各样荒唐可笑,连如今的乡巴佬都不会再犯的低级错误。
只见叶哲就这么迎着她的计谋,逐渐将自己上那兴味盎然的傲慢神情,变成了不可掩饰的惊讶,最后再变成了一种由衷的无力和无语。
“嘿嘿,”韩小月自知计谋成功了,仿佛已经觉感觉了与她一样好面子的叶哲此时心里努力掩饰着的尴尬与愤怒。不觉心情大好,嘴角偷偷向上翘了翘,微微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敏锐地觉察到韩小月仿佛胜利般的“咯咯”的细微笑声,叶哲狐疑地透过长的叫女生羡慕的睫毛,连眼皮也不抬地略略扫了她一眼。
只见她的眼睛因获得胜利而亮得闪闪的,在沉郁的宫廷式建筑微弱的烛火的掩映下,仿佛世界上最纯净无瑕的黒色钻石,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泽。
有那一霎那的恍惚,叶哲仿佛是被这双充满灵气的纯净的黑色眼睛给迷住了。
他笑笑,为自己这一阵一阵闪出来的不明情绪感觉有些复杂。
但为了自己绝对不能输的面子。他认为还是把自己的思想转移回来,对付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比较好。
机智如他,理所当然就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她对自己见招拆招耍的一个小计谋。
他用法语唤来了一旁静候的侍者中的一个高个子的,在里面看上年纪中等却显得比其他人都要老成稳重的人。他的欧洲人特有的五官,让韩小月确定了先前认为他们都是法国人、都“只”会说法语的想法。
韩小月心想他一定是这里的常客了。因为他刚才叫的是那位侍者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在七八个待命的侍者里区分出叫的是谁;而且她也有一种感觉,他能叫出这家法式餐厅里的任何一位店员的名字。
只见他和他刚刚唤来的那位侍者,用他一进入这家餐馆里面就采取的那种贵族一贯的慢吞吞慵懒懒的语调低低交谈了几句。便又继续低头一边纠正面前韩小月的错误,一边用难得一见的优雅姿态一小块一小块地往自己嘴里送切好了的牛排。
韩小月还在竭力地对这一桌子格外奢华丰盛的法式大餐绞尽脑汁地思索自己还能再犯些什么错误,自然也没去深究他这一举动。在她心里,关于对面所坐的这个恶魔的一切,自己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就在韩小月得意洋洋地忽略了叶哲刻意掩饰的胸有成竹和准备看好戏的情绪地,吃完这么一桌对她来说丰盛无比,估计比她半年的房租都贵的大餐之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不是如她所想的叶哲,而是她自己——
“韩小姐您好,我是这家餐厅的侍者长。您是叶少爷的朋友,也就是本店的朋友。刚刚叶少爷已经吩咐过了,每天中午往璀璨大厦改送两份A套餐,其中一份送到48层的北区休息室。”那个刚刚吃饭时被叶哲唤过去交谈的看上去与其他人有些不同的侍者,用恨不得比她的还流利的中国话,对韩小月半分恭敬半分客套有礼地,一边表示欢迎一边交代刚刚他们家“叶哲少爷”的吩咐,不去管韩小月此时已经快要掉到了地板上的下巴,“还有,您每次来本餐厅都是免费的……【此处省略一堆巴拉巴拉】”
“欢迎您下次光临!”
就在那个侍者“长”可算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去洗手间的叶哲也刚刚好回来了。两个人便在刚才那个侍者“长”彬彬有礼的引路和列队两旁的一众侍者侍女的“欢迎您下次光临”中上了一直在静候的那辆保时捷JEEP。
知道这时候韩小月才从那一连串的正经中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这是偏和自己过不去、玩个坑把自己给埋上了!
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说一口流流利利的中国话,而且都有比她自己说的还好的嫌疑……
啊啊啊……都会说中国话进门的时候放什么洋屁吗!!
完了完了,这回也算是认识了,还每天来璀璨送一顿饭……这是让她那“只见一面”的战略观念行不通啊——
韩小月咽了口吐沫——这,一,定,是,叶,哲,搞,的,鬼!
就这样,中午的账便以韩小月的惨败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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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上输了是输了,她韩小月始终是坚信她怎么着到时候都是会扳回来的。但是,她韩小月是个有原则的人,”韩小月坐在叶哲的JEEP上思绪横飞,“每天一对中午饭,那么对的东西给她白吃白喝?那可不行!这在她韩小月的做人准则理事绝对行不通的!”
在和叶哲理论了半天以后,双方还是拒不让步——
“你每天吃的那是人吃的东西吗?在这么吃下去就变得更笨了!”
“那也不行!”
“……”
“……”
在双方的一阵沉默中,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钻到了叶哲的脑子里,“凭什么唐雅忱请你去璀璨的VIP餐厅你就去啊!”
敏感且“不在此山中”的人应该会嗅到些若隐若现的淡淡的醋意的。可是不巧,这辆车上没有这种人,即便有,也是前座上一年一言不发也不会憋死的冰山面瘫。
只不过,他竟然问出这么句话,这不由得使叶哲本人也是微微一惊。
“因为啊……因为不是每次都是他请我的啊。我们约好了,他这次请我,我下次会在别的地方回报给他的。”韩小月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变得柔软了,不知不觉之间微微爬上一抹浅笑,“这样我就不会欠别人太多,这样会让我感觉心里好受一点。”
韩小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向自己身旁最最跟她过不去的“大冤家”说那么多。可能……一提到唐雅忱,她就会忍不住变得更柔软一些吧。
韩小月发现,只要在唐雅忱身边,自己便仿佛能够抓住什么可以代替心灵上的盔甲保护自己的东西一样,有一种对他的温柔的迷恋和一种说不出的绝对的安全感。
觉察到她提到唐雅忱时这一微妙但并不难看出来的变化。叶哲嘴唇不自觉的抿了抿,凝视着她那双此时此刻略显恬静的如上等黑玉的眼睛的目光,也不自然的向左下方的车角出移了移。
叶哲刚刚与韩小月如同孩童般胡乱互斗时的,那种如朝阳般灿烂富有朝气,却又若隐若现地包含一种孩子般的初生的自然纯真的气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第一次遇见他时他的那种霸气不羁、毫不内敛的咄咄逼人的气息。宛若正午烈阳,俯视一切,迫使芸芸众生向其仰望。
他的眼睛再次微微眯了起来,昭示着一种危险的讯号。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韩小月,又仿佛在藐视她一样。
他伸出小麦色的纤长却十分而有力的手指,粗鲁的一把便扣住了韩小月尖尖的下巴——
“早晚我要把你从唐雅忱的身边,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