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陈洪国着实喝得不少。把贾世光喝趴下后,还没尽兴。借着表哥下楼买烟的空儿,其他人喝酸辣汤的时候,他不知深浅的招惹上了同样没喝够的“土耳其”。要和“土耳其”加深一下。其他人懒得管,巴不得再醉倒一个,找找乐子。王兴村不但没有约束他,还煽风点火的鼓励着。一来,是想看看陈洪国到底能喝多少;二来,也想让这个事事儿充能、口无遮拦的年轻人吃点儿苦头儿。
半斤多白酒下去后,陈洪国为了看看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买烟回来的王渐离,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吐干净了胃里的所有东西,陈洪国就像一只得了病的小鸡儿,耸着肩膀,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嘴角上还挂着半根菜叶,全无了刚才的威风。“土耳其”还在自斟自饮:“不行了吧!还跟我上劲儿。”王兴村等人都乐呵呵的看着。。。。。。
王渐离既生气又觉得好笑。给正在收拾残局的诸位女同志道过谢后,大体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窗口,锁好了门。厨师喝醉了,自然无法营业晚餐了。半拉半拖的把陈洪国弄到了集体宿舍,掀到了床上。宿舍里静悄悄的,其他人都在餐厅里给学生们准备着晚餐。
闻着一股儿酒味儿和臭脚丫子味儿混杂的怪味儿,王渐离环视着屋内的环境,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是一个集体宿舍,不算大的房间里塞着六张有上下铺的床。地面上的垃圾和随处乱扔的拖鞋、皮鞋、布鞋让人难以插脚。靠墙角的一张床的主人显然是个“窝囊角儿”:一床稍大点儿的破褥子,就像夏天从狗嘴里吐出来的半截舌头,耷拉在床边上。一条毛巾被,已经看不出原色儿,像黑面卷子一样随意的团在床上。床角还扔着几本儿已经翻得卷了边儿的色情画报。没有挂蚊帐,靠床的的墙上拍满了喝饱了血的蚊子。上铺没有睡人,摆了几个方便面箱子,从箱子里露出的几件棉衣、毛衣,全都油脂麻花的发亮。其他几张床的主人,看来也和这位差不多,几乎都没怎么收拾。给人的感觉就像走进了建筑工地上民工的窝棚。
王渐离回头看了看自己兄弟俩的床,陈洪国收拾的还算利索。为了让表哥睡得干净点儿、舒服点,他把王渐离的被褥铺在了自己的上铺。
王渐离背着身抓住上铺的栏杆,翻上了床。
躺在床上,王渐离看着陈洪国中午列出的十个“中炒”,仔细琢磨着:辣子鸡块(10元)、红烧肉炖土豆(10元)、红烧茄子(6元)、西红柿炒鸡蛋(6元)、清炒腐竹(5元)、麻辣豆腐(4元)、干炸花生米(4元)、醋溜土豆丝(3元)、干烧鲅鱼(3元)、凉拌什锦菜(3元)。这十个菜还真像那么回事!第一,档次、价位分开了,有十多块钱一份的高档菜,也有中低档的;第二,荤素、口味搭配的也可以,辣的、甜的、咸的、酸的。。。。。。照顾到了各种喜好;第三,最主要的是这十个菜炒制起来,还算简单,不用费太多时间。
“在他炒菜的时候,我也可以做一两个简单的,不至于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王渐离想到自己在家时做的“凉拌什锦菜”,很受妻子和女儿的喜欢,不禁倍添信心。
那还是在春节过后,大鱼大肉的吃了几天,全家人都没了胃口。吃饭时,妻子嚷嚷着要吃点清淡、爽口的。王渐离就做了一道极其简单的“凉拌什锦菜”。主料是两根黄瓜切成的丝、用温水泡软了的粉丝或琼脂、温水泡过的一小捏儿海米、木耳、火腿丝、熟鸡脯丝,再就是一个鸡蛋饼儿切成的丝,稍微麻烦点的就是做鸡蛋饼儿:把锅烧热,用一块肥肉擦匀锅底,倒入一个打散了的鸡蛋,转动锅,使鸡蛋液均匀的在锅底摊开,形成一张薄薄的鸡蛋饼儿,等鸡蛋饼儿边上微微翘起,翻过来再烙三四秒就成了。把各种材料规矩、均匀的码在盘里,再浇上用姜末、生抽、味精、细盐、白糖、陈醋调好的汁儿,煞是好看:红红的火腿丝、海米,脆绿的黄瓜,嫩黄的鸡蛋饼儿,黑色的木耳,白色的鸡脯丝。。。。。。吃起来清爽无比,酸甜中微带咸鲜,是一道开胃的小肴。
因为操作简单,王渐离决定明天就用这道菜来做一份中炒,他觉得喜欢清淡的学生一定会喜欢。世事难料,就是这道他自以为能“叫面儿”的凉拌菜,几天后给他和王兴村招来了一个小麻烦。
因为还下着雨,难得一个凉爽天儿。再加上酒劲儿上来了,王渐离想着炒菜的事儿,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叮铃铃。。。。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美梦中的王渐离。睁开眼,一片漆黑。王渐离一时不知道睡在何处。定了定神,才想起是在宿舍里,天已经黑了。
手机屏幕上闪着熟悉的号码,是石晓东打来的。“咳。”王渐离清了清嗓,按了接听键,“吃饭了吗?”,因为喝了酒,没有跟上喝水,他的嗓音有点沙哑。
“早就吃了,都八点多了。你的嗓子怎么了?感冒了?”电话那头的石晓东有点不放心。
“哦,八点多了?中午喝了点儿酒,没事儿。刚才睡着了。”一觉睡了四个多小时,王渐离有点不信。
“没有做晚餐吗?这就睡觉了?”石晓东知道今天试营业的事儿。
“没做,学生还不多,中午倒是开张了。第一次做,营业额还行。炒了土豆丝、红烧鸡块。。。。。。。”王渐离详细的汇报了炒的都是啥菜,不过隐瞒了陈洪国喝醉的事儿,免得引来责备。石晓东一直担心王渐离在外喝酒,这个豪爽、义气的男人喝起酒来很没数。
“不错,开门红啊!”石晓东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过,你可注意啊!我不在你身边,少和不相干的人滥喝酒,酒量再大也有喝醉的时候。不是在家里,现在的人人心叵测,。。。。。”
“宝贝儿呢?”王渐离岔开了话题,“问我了吗?”
“她抱着新书包睡着了,明天要去学校报到,”石晓东这才想起了身边有刚睡着的女儿,压低了声音,“你也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扣了电话,王渐离从上铺探下了头,借着窗外透进的灯光,看见陈洪国还在像死猪一样熟睡,有点不放心。
“洪国,”他试探着喊了几句,“洪国,咱吃饭去吧,八点多了。”
陈洪国没睁眼,翻了个身,嘴里咕噜了几句:“我不吃了。这个‘土耳其’,欺负我不能‘掺酒’,我饶不了他。你自己去吃吧,表哥。放心,我没事儿。”
见陈洪国没有多大的事儿,王渐离也懒得去吃饭,重新躺在了床上,心中暗笑:这小子,还不服气。唉,年轻啊。。。。。。
正胡思乱想着,宿舍外的楼道里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唱歌声。随着很没礼貌的踹门声,宿舍里的白炽灯刷的一下亮了,刺痛了王渐离的眼。
走进门的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有一个穿着餐厅里的工作服,浑身油乎乎的,另外一个干脆光着膀子,工作服搭在肩上。他们都是餐厅一楼的工作人员。
看见屋里有人在睡觉,光着膀子踹门的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屋里没有人。”算然有点莽撞,还算客气。
“没事儿,”住过大学宿舍的王渐离,对这种事儿早就习以为常了,“你们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回来?才忙完啊?”住在一个屋里,就算室友了,他有意攀谈着。
“这还算早的呢!还没开学。等开了学,我们吃完饭回来,怎么也得九点多。”一个穿着工作服,头发长长的、身材瘦瘦的小伙子懒懒的躺在床上说,“哎哟,累死我了,歇了一个暑假,还真有点不适应了。干完这一学期,说嘛也不在食堂干了。哎哟。。。”
“知足吧你。”踹门的小伙子肌肉发达,左肩上文着一条小青龙,浑身透着精壮、邪气,“管吃、管住,每月一千多,还有美女可看,凭你小学没毕业的文化,能干啥去?”说完,随手扔给在床上坐着的王渐离一颗烟,自己又点上一颗,“老哥儿,新来的?那个餐厅?”言语间透着很有社会经验。
“唔,谢谢啊。”道了声谢,点上了烟,“岳园二楼的,今天才算开始。您们干了好几年了吧?很有经验啊!”这些十七八的小孩子,可不能小看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尤其现在的一些少年,能干出让人“瞠目”的“大事”。王渐离的话里充满了客气与恭维,他从心里害怕招惹这些“文龙画凤”的年轻人。
“十五开始在这里干,今年十九了。你自己算吧。”“小青龙”边说着,把工作服搭在了靠墙角儿的那张床上,嘿、哈两声,对空打出了两拳,一只手里还夹着烟,显示着自己的肌肉和挥霍不尽的旺盛精力。
“行了,你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要干早餐。”长头发懒懒的催促道,“那俩臭小子,肯定去网吧泡通宵了,明天没精神,看老板不骂死他们。。。。。。”说完,自己也不洗了,翻身朝里,闭上了眼。
“小青龙”端着一个脸盆,稀里哗啦的出去洗漱了。王渐离探头看了看陈洪国,陈洪国用一条毛巾被蒙住了头,以遮挡刺眼的灯光,没有动。
“小青龙”洗涮回来,熄了灯。不一会儿两个年轻人就发出了均匀的、轻微的呼噜声。王渐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