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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柳随风

年关已过,虽然路上还有积雪,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起来。

濠州城外破庙。

几个乞丐围在一个火堆旁烤着火,火堆上的破锅内正煮着粥。在这个饥荒瘟疫肆虐的年代,乞丐能有粥喝,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想象的是这几个乞丐居然一个个人高马大,并非乞丐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般又瘦又小。

一个颧骨高耸,下巴外凸的乞丐道:“一会吃完赶紧走,元蒙人可能已经盯上我们了,我们得去别的地方避避风头。被他们抓住就麻烦了,如果谁被抓到了,我不希望再看到他。”

个子最高的乞丐说道:“八八,咱们这次做的很隐蔽,而且谁会怀疑濠州的州伊是乞丐杀的。”

被称作八八的颧骨高耸的乞丐道:“小心无大错,粥好了赶紧吃吧,吃完好上路。”

“桀桀,上路么?我送你们一程吧。”门口传来一阵刺耳的怪笑声。

乞丐们大惊失色。急忙起身向门口望去,却见门口站着两人,一个一袭白衣高高瘦瘦的,面色比他的衣服还要白上三分,似乎涂了一层粉。另一个却一袭玄衣矮矮胖胖的,面色堪比锅底,刚才的话就是这个矮子说的。

唤作八八的乞丐抱拳道:“两位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白无常?在下丐帮朱八八,敢问二位有何见教。”

白无常道:“见教就不用了,你们杀了濠州的州伊跟我俩也没什么关系,我俩看中的只是你们杀了州伊后盗走的那件东西。若是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个全尸,若是不交嘛——”说着手里的铁链如蛟龙出海直接射了出去,贯穿了那个个子最高的乞丐的喉咙。做完这一切后铁链又如毒蛇一般缩了回去,一切快若闪电铁链依旧在白无常的手里滴溜溜的乱转,而个子最高的那个乞丐捂着咽喉,喉咙里咯咯作响,大张着眼睛,倒在地上没一会就断气了。

“大瓜!”朱八八悲痛的吼道,继而用愤怒的眼神看着黑白无常二人“你们想与我丐帮为敌么?”

“丐帮?哼哼,除了你们帮主也就那几个长老还看得过去,拿丐帮唬我,你还真够可笑的。”黑无常长的虽然五大三粗,但说话的声音却还不如白无常般有男人味。

朱八八脸色阴沉似水。眼前二人明显的不买账,丐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对于眼前这种居无定所又武功高强的人却没什么威慑力。而他虽然学过一些武艺,但是跟眼前的两人一比却是云泥之别。想到这里朱八八又忽然觉得悲哀,元蒙人视汉人为猪狗,而汉人之间却还自相残杀。

朱八八道:“东西在我这里,但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个条件。”

白无常笑道:“条件?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

朱八八沉声道:“你莫要欺人太甚,那东西本是药谷之物,你抢了去怕也会有无尽的麻烦。毕竟药谷的人情是每一个江湖人都想要的。”

“就是就是,说不定我张流儿一会就替药谷送你们这两只小鬼见阎王了呢。”破庙顶上一个一袭青衫,面色淡金的男子说道。

“金燕子,张流儿。”白无常瞳孔骤然收缩,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

张流儿好像没听到白无常的话一样,从房檐跳到朱八八的面前伸手道:“听说藏剑山庄从药谷取走的东西到了你们手里,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说到这张流儿顿了一顿,猛的回身甩出了两只金灿灿的燕子,这燕子形的暗器却并非射向黑白无常二人,而是射向了破庙门前的两棵足有五十年树龄的柳树树冠上。张流儿拍了拍手接着道:“竟能让这么多人觊觎。你放心,人人都知道我张流儿是个贼,强盗这样的事我是不干的。”说罢还拍了拍朱八八的肩膀,很亲近的样子。

两棵巨大的柳树树冠上共跳下了三个人,都阴沉着脸,看着张流儿。

“哎哟!”张流儿一副很吃惊的表情“大名鼎鼎的千手人屠张九张大侠!更加大名鼎鼎的金鹰先生和白鹭夫人。你们都这么有空来看宝贝啊。”

张九道:“张流儿,你找死么?”

张流儿道:“张大侠,咱俩可是本家啊,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大敌意呢?你在上面看的不清楚,我帮你找个好位置而已。再说你张大侠的一把杀猪刀冠绝天下,藏剑山庄的东西除了剑就是剑谱,你还真就用不上,干脆跟我一起开开眼界,看看这宝贝到底是什么吧,本来听说濠州府尹截了藏剑山庄的人,还弄到了个宝贝,我还想着抽空去他家看看,没想到这么快就换地方了,我这寻思着,再不赶快没准就看不到了,这一到这才发现,原来大家都这么喜欢这东西啊。”

金鹰先生双唇紧闭皱着眉没有说话,银鹭夫人看了看丈夫对众人说道:“这东西据说是当年白衣神剑剑心留下的。本来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不过既然这东西被元蒙人抢去了,而那个濠州府尹又死于非命,这东西自然是无主之物。天材地宝,德者据之。我想在场的各位都明白这个道理。”

“嗯,有道理。’张流儿说道‘那不知这个有德者是谁呢?我是个贼,这德我就不跟他沾边了。难道是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张流儿用手指了指黑白无常,完全不顾黑白无常的恼怒之色。又道:“是这个杀猪的?”张九厌恶的瞅了瞅张流儿,张流儿嘿嘿的笑了起来。又道:“噢——我知道了,原来你是想说自己啊。可是你们夫妻俩明里暗里男盗女娼的事没少干。这德你俩也沾不上边啊。”说完,张流儿还两手平摊耸了耸肩。

金鹰先生的脸色更阴沉了,眼里闪过阵阵寒光。银鹭夫人亦是脸色铁青。

张流儿仿佛没看见一般自顾自的道:“既然大伙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就只好全靠个人本事了。”说罢化作一道黑影,闪电般的冲进破庙,抓起地上的包袱后,身子一拧,脚不沾地的又射向窗外。

咔的一声响,窗子中间破了个洞,一只手掌从洞中伸了出来,掌间劲风缭绕,张流儿若是继续向前,恐怕就要撞到这掌上了,慌忙中张流儿大吼一声伸出手掌与那窗子外的人对了一掌,然后借力一个鹞子翻身,退回了破庙内。

只见那手掌一挥,本就破败不堪窗子被他一把扯下,金鹰先生的身影显露出来。

张流儿抱拳笑道:“金鹰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竟然算好了我会从窗子逃走。”

金鹰先生道:“你才出道不到两年,跟我比,你还嫩了点。”

张流儿依旧笑道:“金鹰先生的确是老江湖了,只是不知跟飞雪阁里那只老鹰比起来,谁更老啊。”

金鹰先生道:“浑天金鹰,我是比不得,但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流儿意味深长的道:“飞雪阁一向与药谷走得很近,说不定这东西飞雪阁会帮药谷夺回去呢,我孤身一人,到哪都一样,可是若要找你金鹰先生可是有地可寻啊。”

金鹰先生不耐道:“你废话太多了。赶紧交出来,不然你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张流儿看了看被众人堵住的门口又看了看金鹰先生道:“我说过我并无心染指这东西,但是既然来了,我总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罢一抖包裹,露出里面的剑匣,看着剑匣上的锁,张流儿拿出一根针,几下就把锁捅开了,看到张流儿即将打开剑匣,所有的人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铮——打开剑匣的瞬间,清脆的剑鸣声就传了出来。张流儿拿起这把通体蓝色的剑看着上面的铭文,挽了个剑花道:“果真是好剑,蓝翼,好名字,我虽没用过剑但是也能感觉得出这把剑乃是神物。”说罢回身一剑斩向供奉罗汉的石台。

锵——毫无停滞的,蓝翼剑将石台分为两半。

此情此景,在场的众人无不眼皮狂跳。这把剑太过锋利,这绝对是任何一个剑客梦寐以求的宝剑。

张流儿缓缓道:“相传二十多年前天山剑魔与白衣神剑在天池玉壶宫大战后,剑魔不慎以半招落败,剑魔以此佩剑赠与白衣神剑后退隐江湖。那把剑通体湛蓝,想必就是这把了。金鹰先生,你现在若是拿着此剑,相信走不出三十里就得死于非命了。”张流儿嘲笑着说道

金鹰先生道:“这事不用你管,把剑给我。”

“我若是给了你,你还会让我走出这间破庙么。”张流儿摸着剑身道。

金鹰先生笑了,这是他进破庙以来第一次笑。

“那你想如何?”金鹰先生道

张流儿道:“我只是想全身而退罢了。”说罢扬手一挥,蓝翼剑已经插在房顶的横梁上,剑身颤动的嗡嗡作响。

没有人敢上去取剑,无论是谁只要先动了,就定会遭到众人围攻,而张流儿也等待着机会,若是发生混战,他便有机会,或跑或留,一切都随着时机而变化。

朱八八此时也已经明白,这个是非之地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武功低微的乞丐能够控制的了,他们必须得走,再不走的话就真的走不了了。

朱八八带着剩下的乞丐缓缓的后退,马上就要退出庙门的时候,金鹰先生大袖一挥,本来敞开的破烂的庙门,轰的一声关上了,震的房顶上的灰都纷纷落下,眼看着尘土劈头盖脸的落了一身,但是就连银鹭夫人这般爱洁的女子都没有躲避或拂去,这种情况下无论谁动了又有可能成为围攻的对象。

“今天谁都别想出去。”金鹰先生冷冷的道。

朱八八脸色一变,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无论谁得到这把宝剑,他们这群乞丐都不会活着出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得到宝剑后都不会让这个消息走漏出去。唯有杀人灭口才能永绝后患。

“金鹰先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下无意宝剑。你为何还要苦苦纠缠。”张流儿没有了笑意,沉声喝道。

“你若是想走的话,干嘛抓这个剑匣不放。留下剑匣,我可以让你走。”金鹰先生道

张流儿看了看手中的剑匣道:“贼不走空的道理,我想金鹰先生应该很清楚。”

金鹰先生冷笑一声道:“白衣神剑留下的东西,怎么会只有一把剑那么简单,剑心所创的七星剑法并未传给任何人,就连藏剑山庄也没有。我若是剑心,留下的遗物中定然会有剑谱,而那剑谱定然在这剑匣中!”

金鹰先生一席话,使得气氛越发紧张了。白无常手中链子一晃,突然向着张流儿射去,口中大喊道:“把剑谱留下!”铁链在他手中用的却宛若银枪,闪电般射向房梁,原来他的目标并非那剑匣,而是那柄蓝翼宝剑。而黑无常同时也向着银鹭夫人出手了,与白无常的勾魂锁链不同,黑无常的兵器是两把短刀,刀身乌黑,刀刃上全是倒勾,若是扎中了肚子,可以将人的肠子一起拉出来,残忍异常。银鹭夫人也是女中豪杰,毫无惧色的拔剑便迎了上去。

张流儿看在眼里,嘴角终于又牵起了弧度,众人之中金鹰银鹭的武功最高,众人唯有齐心对付他俩,别人才会有机会。张九看自己绝对沾不到便宜,趁众人混战之际,逃之夭夭了。

金鹰先生脸色阴沉,只得拔剑斩向白无常的锁链,以阻止白无常卷走蓝翼剑。铛的一声两人兵器相交,一时间火花四溅,收到了金鹰先生的阻挠,白无常的锁链并未卷走蓝翼剑,而是击中了横梁,破庙本就年久失修,横梁应声而断,两个乞丐被当场砸死。

白无常看到蓝翼剑从横梁上落下,飞身而上予以抢夺。怎奈金鹰先生快他一步一把将剑抄起,招式一变一招犀牛望月直指白无常的咽喉,江湖对决最忌双脚离地,因为站在地上你变可以变招,而空中你是几乎没有办法借力变招的。

白无常眼看就要命丧当场,但是他却凭借着多年的经验,硬是将身体转了个角度,避开了这必杀一剑。

金鹰先生一招失手却轻蔑的笑了,之后金鹰先生招式再变,变刺为削,一记横削直接掠过白无常的咽喉。白无常空中翻了一圈,落下时一手捂住咽喉一手扶地,眼睛瞪的大大的,指间的鲜血已经不住的流了下来。

“老白!”黑无常一声大吼,猛砍几刀将银鹭夫人逼退,刚向白无常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他已经不能再跑了,黑无常此时眼睛嘴巴都大大的张着,他的喉咙上透着一截湛蓝色的剑尖,金鹰先生反手一拧,黑无常的喉咙处便出现了一个血洞。金鹰先生抽回了蓝翼剑,剑身依旧湛蓝,并没有沾染一丝鲜血。

“金鹰先生恭喜了。”张流儿抱拳道,一松手张流儿手中的一枚烟雾弹掉到地上应声而爆。

金鹰先生脸色一变,急忙一剑斩向窗口位置,但是却扑了个空。哗啦一声,张流儿纵身一跃竟然击碎房顶的瓦片,从房顶逃走了。

“哼。”一声闷哼后,咚的一声剑匣竟然从房顶落了回来,掉到了地上,激起一地的灰尘。

金鹰先生瞳孔急速收缩,猛的回身对着门口喝道:“谁!”

只见门口缓缓进来一人,看不到容貌,因为这人脸上带着个只有上半截的面具,乳白色的寒玉上眉心处一只硕大的猫眼石,好似第三只眼睛。

来人看了看门外的柳树微笑道:“柳——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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