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一哲咆哮到,他想走到苏勒近前进行辩解,无奈胳膊被两名乌拉勇士死死按在背后,没办法挣脱。
苏勒坐在议事厅的族长宝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哲,表情耐人寻味。
“族长大人,空青不可能是假的,那是我亲手从千丈崖上找到的,你看我的手...”一哲试图让苏勒看自己的手上的伤疤,但挣扎了几下没能成功,“怎么可能有毒呢!”
苏勒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过了一会,他压低声音,再次向新任萨满麻鞑询问关于空青的情况。
麻鞑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大人,错不了,确实是一只假空青,而且带有剧毒,要不是用其他动物实验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麻鞑说完停顿了一下,两眼看着苏勒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勒微微颌首示意麻鞑但说无妨。
“根据中毒的状况来看,应该是黑水特有的断肠散!”麻鞑边说边皱眉,“这种毒药只要沾到皮肤顷刻间就会毙命,据我所知,断肠散是黑水人的独门配方!”
一哲听到黑水两个字愣住了,他感到十分震惊,两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怎么可能呢!我不信!”一哲吼到,“怎么可能呢,塔娜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苏勒听一哲说出塔娜的名字后眉毛上挑,嘴里发出一声难以查觉的冷哼,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地盯着一哲。
过了一会,见一哲挣扎得没有力气了,苏勒向那两名乌拉勇士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松开一哲,结果一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嘴里喃喃自语地重复着:“一定搞错了,塔娜不会这么干的!”
几天前在北单山口,塔娜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下一哲,随后一哲就昏了过去,等一哲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家肃慎客栈中,下楼问店小二,对方说那个绿衣女子一大早就走了,马留给了一哲,并让店家转告一哲不要等她。
羊皮包裹就放在床头,空青倒是安然无恙,然而却只剩下了一只。
“那一只大概是昨天被狼人追杀的时候弄丢了?”一哲惋惜地想,“反正一只就足够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下那枚空青重新包裹好,想象着圣鸦神复明后的光景。
圣鸦神复明后,他将再次请求苏勒大族长答应自己娶塔娜,这回还会发生上次那样的事吗?用大族长的位置换自己同塔娜的幸福,一哲觉得应该行得通。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大族长,他根本不稀罕那个位置,他只关心自己和塔娜的事,只要大族长点头答应,那么所有人都不敢再说三道四,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地将塔娜娶进门,然后同阿玛额娘一家享受天伦之乐,这也是唯一能得到这种圆满结局的办法,同时也不枉自己与塔娜相爱一场。
一哲想起在西山牧场同塔娜相处的时光,还有激情时刻,他有些心潮澎湃,但早上塔娜的不辞而别却让他感觉莫名其妙,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琢磨。
在客栈休息养伤的两天,一哲始终在回忆北单山发生的一切,真有种庄周梦蝶般的错乱感,分不清那个是梦境,那个是现实。
一个时辰前,一哲回到圣鸦城,满心欢喜的将空青交给苏勒。
可就在刚刚,麻鞑巫师居然说那只空青含有黑水特有的毒药,一下让一哲警觉起来,如果此事系塔娜所为,一哲怎么也想不通塔娜为何要这么做,若不是塔娜所为,可麻鞑明确说这事同黑水有关,但之前自己并没和任何人提起这次塔娜救自己的事,难道这真是一种巧合?
联想到塔娜的反常举动,一哲有种不好的感觉,这事或许真同塔娜脱不了干系,但塔娜为啥想杀三足乌呢?这个疑问像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让一哲喘不上气来。
这次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寻空青,就是为了能够正大光明将塔娜娶回家,不过自己事先并没告诉过塔娜,可现在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让一哲有些难以接受。
“我去找她!”一哲猛然站起身要往外走,两名乌拉勇士却手按刀柄挡在前面。
苏勒始终静静地观察着一哲,看到这他向那两名乌拉勇士挥了挥手,乌拉勇士让到一边,一哲没同任何人打招呼,大踏步径直走了。
在得知找到空青的那一刻,苏勒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这么快真有人找到了空青,这让苏勒一点准备都没有,对于找寻空青,苏勒其实是一直都不报太大希望的,前些日子出那个公告,一是为了摆一个姿态,另外就是为了转移乌拉人对于血月的注意力,关于加冕当日引发的谣言一度让他尴尬不已。
所以当得知找到空青的消息后,他自己都说不出什么滋味,一方面是惊喜,随后又有些担忧。
如果三足乌复明,这自然是北疆的最大喜讯,以后再面对狼堡的威胁整个北疆都算有了依靠。但想到当年那个承诺却又心烦意乱,大族长位置自己刚刚坐稳,现在让他拱手让出,苏勒心中真有千万个不甘。
坐上大族长的宝座可谓是机关算尽才最终如愿,其间经历的惊心动魄时刻,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然而那个承诺却是北疆人尽皆知的事情,自己如果公然违背不知道届时会是什么光景,此前在半月前的公告因为没提那条承诺,就已经在圣鸦城引起诸多非议。
结果就在苏勒万般纠结的时候,突然接到空青有毒的报告,苏勒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开心的长出了一口气,好像一直担心的事终究没有发生。
当一哲自言自语地念叨塔娜时,苏勒基本已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那一刻苏勒觉得十分有趣,那个黑水女人竟然利用这个傻小子,如今黑水已经彻底亡了族,感觉眼前这个傻小子似乎全然不知。
所以见一哲愤愤然地要去找那个黑水女人时,苏勒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将一哲放走了,并没有追究假空青的责任,他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况且,自己刚刚坐上大族长的位置,现在正应该表现出足够的大度。
一哲出了圣鸦堡,骑上塔娜的马径直向西山牧场赶去,一路顺畅,之前西山设置的乌拉关卡全部撤走了,这让一哲有些奇怪,但他没空去想这些事情,现在他只想马上见到塔娜,然后让她给自己解释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此刻的一哲心乱如麻,甚至有些崩溃,去西山的路上他反复琢磨这事,他想明白一个可怕的事实,除了自己,只有塔娜有机会接触到空青。
越接近真相,越让人感到不安!
塔娜出现在北单山这本身就是个意外,并在最危机的关头救了自己,一哲感到惊喜万分,这也让一哲坚定的认为,自己同塔娜的爱情绝不是她想象的什么劫,而是实实在在的缘分。
因为劫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可刚刚发生的事却重新将他拉进深渊,到底是为什么?一哲迫切想得到答案。
情侣树下,一道绿色的身影孑然独立,见一哲怒气冲冲走到跟前,塔娜淡然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果然是你!“一哲失去理智般地两手抓住塔娜的肩膀用力晃动,“为什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塔娜并不反抗,任由一哲大吼大叫。
“你难道不知道我去找空青都是为了你吗?”一哲歇斯底里的喊到,“你以为我真的是为了金贝去找空青的吗?我全是为了你,可你为什么要下毒?”
塔娜听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从眼中缓缓流了下来,良久她带着哭腔说到:“额娘也死了,是被乌拉士兵杀死的!”
一哲听后有些意外,他停止了摇晃,两眼怔怔地盯着塔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好多黑水人都死了,现在我彻底无家可归了!”说到这塔娜抽噎着哭出声来,“黑水寨被完全烧毁了,整个西山牧场都被你们乌拉人占领!”
这几句话像锥子一样扎在一哲心头,让他感到阵阵刺痛,这是塔娜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让他觉得十分陌生,同时又有种罪恶感,黑水人的处境,很大程度上是乌拉人造成的,一哲以前就觉得内疚。
“为什么?”
“为什么?”塔娜愤怒的睁大了两眼声嘶力竭的喊到,“你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啊!你应该去问你们的大族长,问问你的族人,问问每一个乌拉人,他们为什么要对黑水人赶尽杀绝?甚至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刚刚是一哲气势汹汹的责问塔娜,可一转眼就调换了角色,眼见塔娜声泪俱下地控诉,一哲有些心疼,同事还有点理亏,他愣在那半晌,然后才想起应该安慰塔娜。
他想为塔娜擦拭眼泪,没成想刚碰到塔娜,塔娜像躲避瘟神一样闪开了,“我不要你管!”塔娜挥动双手推开一哲。
“那个空青里面的毒确实是我下的!”酝酿半晌,塔娜鼓足勇气一字一句的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就是想让三足乌死!因为黑水人的所有不幸都是它造成的,他复明后也只是保护乌拉人,对我们黑水人并没有半点好处。而且,当年在世间制造灾难的就是它,被射落后还是我们的族人救了它一命,可我们得到了什么?被迫远离故土,躲避到深山老林中苟且偷生,可后来它居然成了北疆的保护神,这本身就是很讽刺的事,我就是恨它,就是想弄死它!”
一哲的目光有些凌乱,他不由自主地避开塔娜的双眼,这些话更让他无从反驳。
沉默了一会,塔娜停止了哭声,随后擦干了眼泪,将头一昂:“你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对吧?现在我告诉你了,毒确实是我下的,你杀了我吧!”说罢从腰间抽出匕首递给一哲。
一哲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到塔娜面前,伸手接过匕首,塔娜再次闭上双眼,这个世界她如今己了无牵挂,对于她来说,能死在自己深爱的人手下,这也算是一种幸福。
等了一会却没有动静,塔娜疑惑地睁开眼睛,一哲正面对着她的脸孔痴痴的看,见塔娜睁开双眼,一哲顺手将匕首扔在地下,然后一把将塔娜搂在怀里将嘴压在了塔娜的双唇上。
一哲这一意外举动遭到了塔娜的本能反抗,”你干什么啊!”她试图将一哲推开,怎奈一哲将她箍得紧紧的,任由她百般挣扎也无济于事。
“你不说让我杀你吗?死前亲一下又有何妨!”一哲在将嘴挪开的瞬间坏坏地说。
“你无......”塔娜刚说出两个字,嘴却再次被一哲堵住,不过这回她却没再像先前那样挣扎。
这招一哲用过多次,并且屡试不爽。
当夕阳染红了树林,一哲和塔娜已将附近的一间猎人木屋收拾停当,塔娜逃离住所时带出来一些物品,足够维持她在这里住一阵子,况且一哲觉得这种情况应该不会长。
两人躺在木屋里畅想起念念不忘的田园生活,空青的计划破灭了,但梦还得延续,一哲打算明天一早自己先回家,然同阿玛额娘说明情况,如今黑水族已经不存在了,就算没有大族长的同意,自己也要将塔娜娶进门。
“要是你阿玛不同意呢?”塔娜担心的问。
“他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带你走,”一哲郑重其事地说,“咱俩私奔,去中土,或者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只要咱俩在一起就行!”
一番话说得塔娜眼眶湿润,她翻身将一哲紧紧抱住,良久,塔娜在一哲耳边柔声说:“另外一个空青还在,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