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石山位于乌鸦泡的西北方。因其主峰的山头,很像一只猴子的侧脸而得名。
猴石山上树木茂密,地势起伏不大,山中獐狍野鹿成群,并且很少有虎狼等凶猛的野兽,因而,这里成了乌拉猎人首选的猎场。
北疆的三九天,滴水成冰,大山里,野鹿群呼出的热气远远就能看到,这是所有北疆猎人期待已久的狩猎季。
这天,天刚刚放亮,在一个山脚下的树林中,不时传来了阵阵马的嘶鸣。那是一匹瘦小的北疆矮种马,被拴在一棵树上,四周并不见马的主人。
那马似乎意识到了某种正在逼近的危险,焦躁不安的一边用蹄子刨着地面,一边不停的嘶鸣着,围着那棵树转圈,马头还不停的向后晃动,试图要挣脱缰绳。
此时,就在离它几丈外的一棵大树后,一双凶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已有多时。
显然,在它看来,眼前这匹马无异于一顿可口的早餐。口水从它半微张的嘴里,不停的流下,被冻成一根透明的冰凌,悬挂在下巴上。
但这野兽毫不在意,它只是以动物特有的警惕,一动不动的趴在树后静静观察,它要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危险后,才会行动。
而在和这野兽正相对的方向,也就是那匹马另一侧,有两双眼睛正密切注视着马的周围。
确切的说,是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那双小眼睛充满兴奋,而那双大眼睛则显得冷静沉稳,那是一老一小两名乌拉猎人。
他们将整个身体都埋在雪地里,白色的雪狐皮帽子下,只露出两只眼睛,注视着不远处那匹做诱饵的马,紧紧握在手中的乌拉铁弓,已经是箭在弦上。
两人都发现了那棵树后面的野兽,和猎人比起来,野兽的伪装技术显得逊色多了,不要说它的一身黑毛在雪地上格外醒目,单单是它呼出的阵阵白气,就足以让人轻易便发现它的行踪。
“阿玛,快看,就在那棵树后面,那么多的哈气呢!”小猎人尽量压低了声音,兴奋的对旁边的老猎人说。“不过好像不是狼!”
“黑瞎子!”老猎人双眼死死盯着那棵树,皱了皱眉。
“阿玛,要不咱出去吧,两张弓怎么也能杀死一只黑瞎子啊。”小猎人有些沉不住气的说。
老猎人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脸看着小猎人说:“崖蛋,你可别小看这只黑瞎子,这是只走坨子,走坨子是很凶的,攻击性也强。”
“走坨子?”显然叫崖蛋的小猎人专业知识还有待丰富。
“嗯,一般的黑瞎子冬天都会蹲仓子的!”
“蹲仓子?”走坨子还没明白现在又增加一个,崖蛋一脸的疑惑。
“是的,冬天来临前,黑瞎子会找个树洞或者地洞藏起来,这就叫蹲仓子。
藏在上面树洞里的叫做天仓,在地下的土洞里叫地仓。黑瞎子躲在里面,一冬天也不吃不喝,直到来年开春才醒过来。
“一冬天不吃不喝不会饿死吗?”到底是孩子,好奇心就是比大人强烈些。
“不会的。”老猎人小声说到:“入冬前黑瞎子会拼命吃,吃上了膘,靠那些膘就能过冬,不过,也有个别不蹲仓子的,整个冬天四处转悠找吃的,这就是走坨子。
走坨子在黑瞎子里面是最危险的,有很强烈的攻击性,所以冬天遇到黑瞎子一定要特别小心!”老猎人耐心的给身边的崖蛋讲解着。
“嗯,知道了!”崖蛋轻轻点头,然后又看了看树后面的那野兽问道:“阿玛,那咱俩啥时候才出去?”
“不忙,再等等!等它出来扑马的时候我先出去,你知道射黑瞎子要射它哪吗?”老猎人反问道。
“脑袋?”崖蛋猜测到。
“不对,射黑瞎子,一定要射它胸口那道白毛,那是黑瞎子的心脏,射那才能够一箭致命。
还有,你要记得啊,待会阿玛万一没一箭射死黑瞎子,如果它要是撵我,你千万要呆在原地不要吱声,听见没有?”
“嗯!”崖蛋虽然点了点头,但眼神里分明流露着不情愿。
老猎人正要继续嘱咐崖蛋,可就在这时,那匹马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惊得林中数只寒鸦,扑棱棱争先恐后的飞向天空。
两人放眼望去,那只黑瞎子终于安奈不住了,在饥饿的驱使下已然从树后面现身,气势汹汹的向那匹马径直冲了过去。
那马吓的长鸣不已,无奈被缰绳死死的拴在树上,根本无法脱身,情急之下索性将两只前腿高高的抬起,两只蹄子凭空胡乱踢踏着。
老猎人见状,从雪窝中一跃而起,迎着那头巨大的黑瞎子冲了过去,口中一声沉闷的怒吼,“呔!”
黑瞎子对眼前突然的变故感觉很意外,在离那美餐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一下收住脚步,停在那,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从雪地里冒出来的人。
就在它愣神的这一瞬间,只听得“嘭”的一声清脆的弓弦响,一只雕翎箭带着一股劲风,一下子刺进畜生胸前那道月牙形白毛之中。
这一箭又准又狠,箭几乎全部没入畜生体内,只留少许雕翎在外面。
老猎人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反手从背后的箭囊里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同时也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那畜生。
黑瞎子突遭利箭穿胸,疼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一下直立着站了起来,两只前爪在胸前又抓又挠。
突然“嗖”的一下,这畜生竟然将那只雕翎箭拔了出来,扔在地上,箭拔出来的同时带出来一股鲜血,染红了那畜生脚下的雪地。
然后,它丢下那马不管,一边低吼着,一边发了疯似的向老猎人猛扑过来。
老猎人深感意外,照常理,这样致命的一箭,差不多所有的动物都会当时毙命,就算不立马毙命,也基本都丧失了奔跑能力倒在地上。
可眼前这只黑瞎子,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冲着他扑了过来,在他的狩猎生涯里这还是头一回。
但老猎人毕竟身经百战,面对眼前发生的意外很快就冷静下来。
就在那野兽冲过来的一霎那,老猎人已经拉圆了弓,再次瞄准黑瞎子。但就在同时,只听老猎人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阿玛,小心!”
老猎人手一抖,弓弦响过,第二支箭已经脱手射出去了。
俗话说,吃过一次亏就会学一次乖。刚刚吃过一次大亏,现在一听到弓弦响,黑瞎子竟然懂得低头避箭。再加上刚刚那声惊叫的干扰让箭有失准头,老猎人这一箭,竟活生生被那畜生躲了过去。
这下让老猎人登时吃惊不小。心中暗暗惊叹,这畜生难道要逆天了不成。
但就在他犹豫的当,黑瞎子已经冲到了跟前,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同时两只熊掌不分青红皂白,从老猎人的两侧同时拍了过来。
由于距离太近,弓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老猎人索性将弓箭扔掉,一边急速连连后撤,躲避开黑瞎子的攻击,一边随手抽出别在腰间的猎刀。
可利箭穿胸的剧痛,此刻让那畜生发了狂,不顾一切地报复袭击他的人,老猎人连续后撤,竟没能甩掉那黑瞎子半步。
倒是那畜生险些得手,幸亏老猎人身手敏捷,连续几个躲闪,才没有受伤,不过身上的雪狐皮斗篷,却被黑瞎子一口咬住扯了下去。
畜生到底是畜生,黑瞎子扯掉了老猎人的斗篷后,以为得了手,立马停止了攻击,两只前爪抱住那斗篷,晃着头疯狂的撕咬起来,仿佛豫让剑刺赵襄子的衣服,只此便能享受报仇之快意一般。
老猎人一看心中大喜,趁机拾起地上的弓箭,准备趁此时给这畜生致命一击。
可就在他刚刚将箭搭在弦上之际,突然,崖蛋从雪窝中跳起来,然后飞也似的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同时将手中的弓箭瞄着那黑瞎子。
就在他要冲到老猎人身边的时候,突然,小家伙脚下一滑,顿时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向前飞了出去,手中的弓和箭也撒手扔出老远,径直砸在黑瞎子身上。
而他一下子撞到老猎人身上,“扑通”一声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黑瞎子正撕咬得起劲,突然被不明物体砸中,吓了一大跳,又见前面两人,以非常奇怪的姿势猛然倒在地上,这畜生一时间几乎将熊胆吓破,以为两人要采取非比寻常的招数攻击自己,顿时慌忙扔下手中的斗篷,调转头,撒开欢往密林深处飞奔而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溜血迹。
崖蛋这一跤可摔的不轻,他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手闷子没了影,棉帽子也摔丢了。
过了一会儿,老猎人见崖蛋没有大事,本想呵斥他几句,但看他摔的那个狼狈样,心里忍不住直想笑。可转眼察觉,崖蛋盯着自己的脚看个不停,不禁心中有些纳闷,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木底雪鞋已经摔掉了底终于,两人再也憋不住,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响彻整个树林,回荡在群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