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下了十多天后,雨终于停了。
随后的日子,天气报复性的晴空万里,气温也随着回升,这是朔风吹起前北疆的最后温存。
这段时间,大喜和黑头简直苦不堪言,每天做贼似的,跟在那几个中土人后面四处转悠,直弄的身心疲惫。
此刻,两人才深深体会到,跟踪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跟的太紧,容易让对方察觉,万一整出个窃听门事件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可离的太远,又容易跟丢了目标,到头来免不了又要受到苏勒的斥责。
黑头刚开始领命时的荣光心情,此刻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不是大喜的劝阻,他怕是早就去找苏勒要求换人不干了。想到大族长严厉的眼神后,黑头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在苏勒严令他俩对那几个中土人加强监视后,俩人干脆搬进了顺达客栈,就住在那几个中土人斜对面的房间里。
白天,他们始终盯着那几个人的动向。晚上,同样要时刻保持警惕,监视着对面房间的声响。两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因一时疏忽而出错。
几个中土人白天常常分开出门,有时候客房里还留下两个人,好在苏勒及时增派了监视的人手。大喜几次瞅机会将耳朵贴在中土人的房门上听动静,但怎奈屋内几人说话的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谈论内容。
唯一庆幸的是,这几个中土人生活还算比较有规律。
每天,几个人都在早上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到饭厅吃早餐,然后便两两分开。黑头随即安排新来的乌拉暗探分开跟踪。晚上,暗探随着那些中土人的回归,陆续回来交命。
最后,再由黑头偷偷返回圣鸦堡,将这一天发生的情况面报给苏勒。
这几个中土人引起舒禄果的注意,是因为圣鸦城西边接连发生的两件事。
一次是其中两个中土人,有一天看似信马由缰的走到了城西面的河西地方,最后被那里的乌拉岗哨拦下。再往前就是北疆人的祭坛圣地,外族人不得入内,那两个中土人并没有硬往里闯,听后很和气的就调转马头回去了。
但只是隔了两天,河西岗哨再一次拦下了两个陌生的中土人,不同的这次是两个中土僧人。
舒禄果认为,此事绝非偶然。关于北疆祭坛和圣山的事,在每个中土人刚刚踏上北疆的时候,都会由专人进行通告。
圣山和祭坛是北疆人的圣地,绝对不允许外族人进入,擅闯圣地者立死!为此,这两个地方在中土人心中既充满神秘,又让人感觉恐怖!
其实祭坛还好些,曾有中土人偷偷上去过,“就是一个黄土台子,上面立了几个木桩!”那人故意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向旁人炫耀。
但圣山不同,几百年来,中土关于圣山的传闻各种各样,但从来无法确认,真有哪个中土人私上过圣山,并活着下来了。
实际上别说是私登圣山,就连靠近都不容易。离圣山十几里地,就开始有北疆勇士设立的关卡。没有大族长的通行牌,即便是北疆人也休想通过。
所以,自圣山设立那天起,就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不仅是对中土人,就连大部分北疆平民也无法确定,在那个小山丘上到底有什么。
中土人来北疆,大多是为了谋财,他们知道北疆人信仰的虔诚,现在人家已经事先做了声明,如果再违背人家的规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何况大家谁也不愿意惹麻烦,因而,几乎从来没有外族人冒犯北疆圣地。
但杜少成他们例外。
中土人两次欲私闯圣山,苏勒也觉得绝非偶然,仔细推敲起来,感觉更像是某种试探。莫非那几个中土人打听到了三足乌的事?长老院很担心。但想到守卫圣山的是岱钦,心里随即踏实了许多。
这天刚吃过晚饭,那几个中土人陆续回到客栈,他们先后进了客栈二楼北边最大那间客房,然后将房门关闭。
黑头透过门缝见外面安静了下来,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中土人那间客房外面,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客房的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身后大喜紧张的警戒着,一边不停的小声问他听到了什么。
屋内,六个人围坐在一张木桌前,桌子上亮着一盏野猪油灯,晃动的灯火映照着几人严肃的表情。几人都没有说话,都看着那油灯的火焰心有所思。
良久,正对着门坐的杜少成开了口:“如此看来,除去圣鸦堡以外,这一片我们唯一没能去过的地方,就是西河那边的圣山了!”
“恩!”蔡京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次我们来的时候,我特意去问了老于他们!”聂万里说。
“老于?”杜少成似乎一时想不起来老于是谁了!
“就是去年,差点死在黑水的那个家伙,脸上有颗黑痣的!”聂万里解释说。
“哦,是他啊!那家伙的剑法还不错呢!”冯坤曾和他比过剑法。
“是的!”
“他连续来北疆好几年”,聂万里接着说:“据他说,除了圣鸦堡外,北疆最神秘的地方就是圣山!没有中土人能靠近!”
“那个小山包不高,防守那么严密,肯定山上藏着秘密”。蔡京有些兴趣。
“难道传说是真的吗?”杜少成想起流传的故事。
“我看咱们也别乱找了,就算北疆人真没找到羿箭,但这个山上一定藏着和羿箭有关的秘密!”聂万里武断地说,“哥几个明天直接杀上圣山准能找到线索!”他是个急性子。
“嘘!”一直没说话的王昌民推了他一下,提醒他到:“老聂,你能不能小点声啊!说不定那几个乌拉探子就在门外偷听呢!”
“乌拉探子?”蔡京莫明其妙地反问到。
“靠,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光顾得瞧着乌拉娘们漂亮了?这事都没发现?亏你好意思总说自己洞察力超群!”冯坤和蔡京是对头。
几个人听后都低头偷偷的笑,蔡京挠了挠脑袋,也跟着尴尬的笑了笑没再吱声。
“圣山可不是平常的地方,那在乌拉人心中神圣不可侵犯!”杜少成正色道,“如果外族人胆敢私闯,就等于公然与所有的北疆人为敌!尤其是乌拉人,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所以我们绝不能冒然行事,一定要想个权益的办法!”
众人听后都点头表示同意。
沉默片刻,蔡京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老杜,前几天,我碰到两个中土僧人,看打扮好像是南嵩寺的!”
“哦!”杜少成感到很意外,“南嵩寺?他们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那天我在西门外看到他们,好像是从西河那边来的。”
“这回热闹了”,聂万里一听来了兴致,“和尚不好好念经,跑北疆来干嘛,这边又没有寺院!”
“难不成,他们也是为了羿箭的事来的?”冯坤猜测到。
“艹,这帮和尚,都说出家人既入佛门就该一心向佛,清心寡欲,他们怎么也打起羿箭的主意来了!”蔡京不屑地表示。
“嗨,那是帮假和尚!南嵩寺以前的几任方丈,在武林中还是挺有威望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是一任不如一任!”
“特别是现在那个大头方丈,艹,还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吗!好好一个千年古寺,让这厮糟蹋的不成样子!”还是数蔡京嗓门最大,不过,这次不涉及到秘密没人提醒他。
“就是,我听说现在寺里那些和尚,也不本分念经了,每天就琢磨着怎么赚银子!”冯坤早就对此痛心疾首。
“听说很多香客都上过当呢,一根香他妈的居然能卖到六千文啊,我靠,简直打劫啊!”王昌民幽幽地说。
“天价香算啥啊!据说现在他们在中土开了好多武校,而且学费还不便宜呢!看看这些出家人,生意做的多红火,让很多职业商人都不如呢!”
“要我看,这两个和尚八成不是来找羿箭的,弄不好他们打算在北疆开武校的吧!”蔡京推测到。
这推测引起大伙一阵笑声。
显然,背后消遣他人,是件容易让人满足而高兴的事,此时屋里的气氛比刚刚热烈了好多。
笑声过后,又是一阵沉默。
房门外,黑头这次总算听清了屋里人说话的内容。
听屋里没了动静,黑头赶忙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轻轻的将房门关上,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重重的躺在床上,然后才对早已经急不可耐的大喜说道:“靠,累死老子了。这帮南蛮子啊,就知道背后埋汰人,他们在取笑什么寺的和尚呢!”
“和尚?”大喜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黑头痛苦的摇了摇头,似乎已没力气给大喜解释。
中土人的客房里,杜少成在做最后的决定。
“那两个和尚住在哪里?”杜少成问。
“他们住在城里。”蔡京回答到。
“看来,这次我们的伴还真不少!我觉得咱们应该和他们交流一下!”
“嗯!”众人都觉得有理。
“说不上,他们兴许还能帮上忙呢!”杜少成说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们除了埋汰人就没说别的?”另一个屋里,大喜还在刨根问底。
黑头躺了一会猛地坐起身,“他们好像说要去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