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初用镊子轻轻的夹起一只正在蠕动的蛆虫,放进一个装了药水的玻璃管里,没多一会儿,蛆虫便安分的停止不动了。
拿出标尺,量出它的长度,再根据它的长度来计算死者的死亡时间。
“师父,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五到七天。”沈亦初拿着小本本在方知竞面前挥舞着。
方知竞正在为尸体进行解剖,在打开胸腹腔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稳重点。”
话说的虽然很严肃,但沈亦初却听出了其中的宠溺,她悻悻的放下本子与方知竞一起检查起死者体内的每一个内脏。
“她的胃里很干,可以断定她是死后被人抛尸到河里的。”
“心脏处有一处刀伤,但不深,并不致命,但也有可能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
“……”
沈亦初和方知竞每检查出一项便职业性的说了出来。
在八月这个热气尚未散尽,秋老虎开始席卷天下的季节里,在解剖室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沈亦初和方知竞已经满头大汗。
沈亦初抬手用肘部用力擦了一下脸上如豆大的汗珠,戴在脸上的口罩歪了歪。
一股汗水与腐败的臭味夹杂在一起,异常刺鼻。
方知竞目不转睛的仔细检查着死者的每一处脏器,生怕有遗漏,但也还是会时不时地分神看一眼旁边那个认真一丝不苟的小姑娘。
“让所长派人去查附近有没有一个年龄在23岁到25岁之间,身高约摸在一米六左右,居住于县城十天内失踪的女人。”看见刘良从外面面如死灰的进来了,方知竞看了他一眼,便说道。
刘良当然是求之不得,这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虽然这个筛选范围的确很广,但也比海底捞针要强得多呀!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等一下!”刘良还未走出大门,沈亦初就被沈亦初开口阻止了。
“师父,你看。”
沈亦初指着死者的右脚脚踝处给方知竞看,方知竞顺势看去,他也惊了一下:“她是个跛子!”
然后方知竞又轻轻的抬起死者的右脚,剥开死者脚踝处的表面皮肤,“她的右脚受过伤,还没好全……”
“这么说,她不是跛子?”刘良疑惑了。
沈亦初不答,直接扭头对着刘良说:“现在多了一项线索,你还是赶紧去查一下附近是否有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员吧。”
刘良走后,沈亦初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怎么就能确定死者一定就是一个县城人呢?”
方知竞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指着地上那一摊铺着整齐的衣物。
一条沾满暗黑色血水却还是不难分辨出颜色的黄色连衣裙,沈亦初认得,这可是今年夏天刚出的最新款,不便宜呢!
再看她里面穿的是Triumph 黛安芬内衣,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有品味的女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乡下人。
沈亦初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早就观察到了,她怎么就那么迟钝呢?亏她还亲自替死者褪下了衣物。
真丢人!但怎么没有鞋啊?
沈亦初并没太在意,毕竟现在已经确定死者是死后被人抛入河中的,那没穿鞋的可能性就有很多种了。
不过,师父这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怎么对女性的时尚了如指掌呢?
看他平日里也不怎么喜欢多言啊,不然师娘怎么会被他气的要离婚呢?
难道是现在脑筋开窍了?
“想什么呢?”方知竞用胳膊肘用力顶了沈亦初一下背,问道。
沈亦初做贼心虚,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其实是在心里八卦自己师父的私事儿吧。
这要是被发现了,那还得了!
“没,没事儿。”沈亦初言辞闪烁。
方知竞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也没拆穿:“等忙完这起案子,我们就要出发回省厅了。”
“回省厅啊?”沈亦初的神色微变。
她现在很不想听到‘回省厅’这三个字,因为内心那一处不愿提及的柔软。
也不知道穆北拓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
沈亦初用力摇了摇脑袋,她怎么可以胡思乱想呢。
穆北拓是谁啊,怎么可以任她肖想呢?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转眼间,已经迎来了正午时分,一走出解剖室的大门,刺眼的阳光火辣辣的照耀在沈亦初一干人的身上。
明晃晃的格外刺眼,为首的方知竞抬眼看了眼天,也不由得将手抬高,遮挡住这刺目的光辉。
走出殡仪馆的大门,刘良带着他们走到了一家饭馆,吃了个快餐,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向了案发现场。
“师父,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我们为什么还要来一趟?”沈亦初疑惑。
“我现在还不确定,所以这个问题我还不能回答你。”方知竞愁云密布,一脸严肃。
他看着沈亦初又好似在透过她望向另一个影子,语气很轻。
没多时又望了眼已经恢复平静的河水,波光粼粼,倒映出蓝天白云,河岸两端的垂柳依依。
好似它从来都如这般平静,曾有人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水。
所以,如果这宗案子他们若是破不了,或是破案的时间太长,都可能会引起人民群众对法医和警察的不满。
而这,他们却永远都没有资格去指责,去批判,去辩驳老百姓们的不信任与愤怒。
方知竞蹲下身子,顺势捡起闲置于岸边的竹竿,放进水里搅了搅,然后取回,将竹竿放回原处。
他拨通支队长刘良的电话,问道:“这条河的源头和支流在哪儿?”
“是秦江,分别流向忘川河和今抚江,还有滞浦河。”刘良在电话那端大声认真的回答道。
他那边很嘈杂,可能现在正在调查死者的身份。
“秦江是哪个方向?”方知竞想了一下,看向远方,然后追问道。
“是西北方向!”刘良再次回答。
然后方知竞挂了电话,对着沈亦初说道:“小五,我们去上游。”
沈亦初虽然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了头。
随后,师徒二人借了辆摩托车一路朝这条河的上游一路驶去。
期间,沈亦初也曾问过方知竞,这条路这么烂,我们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步行呢?
方知竞告诉她,粗略计算,如果步行,他们大概需要一天一夜马不停蹄,夜不留宿的时间去赶到。
但以摩托车为代步工具的话,便快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