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澈醒来后，易安已不再身边。头里嗡嗡的响声还在余绕。她已想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只记得在某一瞬间，嗡嗡声骤然放大，然后，她便陷入一种无感状态，嗡嗡声里像是有一种命令，然而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直至她听到易安的声音，嗡嗡声转小，她才清醒过来。
“沉澈，你醒了”易安端着稀粥走了进来，有些欣喜。“你没事吧？”。沉澈撑起身体，靠在身后的垫枕上，她记得在有所清醒前听到了易安的一声闷哼，像是被砸到了什么。
“没事”。易安笑着将粥递给沉澈，沉澈接过，在瞄到易安手背上红红的一大片时，有所顿住。“哦，没事，刚刚不小心烫了一下”。易安迅速伸回手，藏在后面。
沉澈并未说什么，放下碗，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打开。示意易安将手递过来，易安在沉澈的目光下乖乖的将手伸过来。
沉澈小心的挤下一团，轻轻的用食指揉开，在红色的那一部分，目光认真，边抹边吹。
“疼吗？”。沉澈抬起头，易安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什么？”。易安猛然恢复过来，有些可疑的转过脸去。“我说，你的脸红了”。“哪有”易安又有些可疑的将脸迅速转过来，脸上是一种小孩子赌气的证明。“呵呵，易安你真可爱”。沉澈笑着拧上药膏，顺便揉了揉易安的头发。这样的易安，才让她觉得像个孩子。
易安有些懊恼的挠挠头，看着沉澈笑着的目光，脸更可疑的红了。最终，赌气的别过身体，不与沉澈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沉澈拿起碗，慢慢的吃起粥来。一旁的易安别过脸去，但嘴角是淡淡的笑，像个孩子。整个房间里都是一种欢愉的分子，在微微涌动。似乎所有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
沉澈吃完粥以后，将碗放在桌上。易安拿起，对沉澈说了一句“好好休息”。然后准备离去。“易安，我要对你坦白一件事”。身后沉澈开了口，易安止住。听着沉澈有些认真的语气，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在眼镜蛇手里的那段期间，他们为我注射了一种未知的毒品”。易安心里的不好预感落实。他的心里突然有些恐慌，虽然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不用担心我，傻瓜才会相信”沉澈有些自嘲的笑着，“我只是想让你不用再猜测所有的坏结果，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安心！虽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们都别怕，毒品这东西能戒掉”。易安安慰着说道，然而他微微迟疑的口气连他都无法信服。他们都明白，这种毒品不是简单的毒品，说这话，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但他们宁愿留有一点幻想。
“但愿如此”。沉澈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肯定有办法的”。易安也笑着。
在看着沉澈缓缓睡下之后，易安悄悄的出了门。在房间门刚闭合的瞬间，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说不担心，傻瓜才会信。
易安刚离开房间，沉澈警惕的睁开眼睛。她起身，套了一件衣服，转了转，然后从抽屉里掏出易安为她亲制的手枪。从枕头底下摸出戟，插在腰间特制的‘口袋’中。她知道她必须得找路离一趟。
走出房间，从小院落里推出摩托车。带上头盔，面容冷峻。在暗夜中，发动引擎，快速离开。
到达路离的工作室时，路离正靠在靠椅上，面向窗户那边，看着夜间的大海。似乎早料到沉澈会来，他并不显得吃惊。
沉澈走到他的身边，并不说话。夜风缓缓的流窜进来，有些凉味。海是不安静的蓝，深蓝，一点一点的隆起，形成巨大的效应。远处轮船上的微火在波动的闪烁，有种缘远古的意味。月亮，已看不清。现代文明让许多美好的事物以不再那么的真切。
“远处的，那些，无安定飘荡的，便是自由”。路离开了口，神色模糊。“可惜，被困住了”。沉澈也看着远处暗夜中，所看不清的，一切。
“是的，被困住了”。路离微惋惜的说着，叹息声同时消掉。他收起有些失态的神情，继续穿上自己似笑非笑的脸。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路离说着，打开电脑，将一段视频打开，放给沉澈看。当沉澈看着完全不认识的自己在里面的所作所为事，脸缓缓的变成了苍白。在视频结束后，她转过脸去，微低着头，闭着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侧，路离一直在看着她。
“我被人曾经绑架注射过一种未知药”。不久，沉澈恢复常态的说道。“哦，我知道了”。路离有所了解的起身，穿上自己的白色衣褂，示意沉澈坐下。他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个针管，走到沉澈的身边。
沉澈将手放到垫子上，路离坐在她的对面，在手背上用蘸着酒精的棉布抹了抹，青色的血管很明显的显露出。路离将针尖缓缓的刺入到血管中，慢慢的拉出，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在针管中上升。在抽了一半之后，拔下。在用酒精棉布抹了抹，血止住。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沉澈盯着自己的血管，声音平静的问道。“你被注入了一种叫做‘夜妖’的毒。这种毒并未解”。“夜妖？”。沉澈这才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向路离。
“在发作时，人的意识会陷入一种疯狂。根据每个人内心的‘鬼’，而做出不同的反应。比如，一群人当着一个人的面吃掉一个人。这个人被注射了这种药之后，在发作时，力量增大，至死不休的追赶这群人，直至吃掉这群人”。
“这样，不就成了。。。怪物”。沉澈有些吃惊的恍惚，很难想象，也不敢想象，她会变成这样一种人。
“发作的时间。。。”。沉澈有些迟疑的问着路离，目光里都有一种她无法察觉的乞求。“随时都会”。路离还是给了她最残酷的结果。
这些突来的变动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或许任何强大的内心都不会容忍下这种残忍而又恶心的事实。她的体内流淌着一种毒，在缠绕着她，随时变成了恶魔。
沉澈缓缓的坐下，抬眼看向海边。所有的不自由都源自内心，可是内心被一个‘鬼’所困着，再也不能自由了。
沉澈苍白着脸。她不敢想象之后发作的日子。她或许会，亲手杀掉路离，亲手杀掉毒，亲手杀掉小狼，甚至亲手杀掉简复与易安，杀掉自己身边所有的人，她会彻底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路离始终看着她的表情，并未说什么。
夜，似乎真的不再干净了。曾经以为会干净。
沉澈失魂落魄的走出路离的工作室，失魂落魄的骑着车，失魂落魄的闯过红灯，差点撞死一个行人。‘死’还害怕吗？
在回到院落时，门口易安在路灯下坐着正等她。修长的身影在路灯下显示出一种孤寂落拓的意味。
“沉澈，你回来了”。易安迎上来，这才发现沉澈的不同寻常。“易安，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要杀死你，你怎么办？”。易安微微一愣，然后说道“我绝对不会还手”。“笨蛋，你要还手啊！我要的可是你的命”沉澈抓紧易安的衣领，愤怒的喊道，眼睛中却是一种痛心的难受。
“命算什么？比起你来，又算些什么”。易安微微苦笑的说道。
“你这傻孩子”沉澈微一哽咽，看着易安，然后突然抱着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抱着易安。她不愿哭，哭代表害怕。然而，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哭，泪流满面。
易安轻抚着沉澈的发，面容沉痛。
夜色下，路灯中，他们的影子像是一体的。相依为命的活着，血与骨同疼。
夜夜夜夜，谁的心在骤裂。
灭灭灭灭，谁的心脏在凋谢。
这样一个夜晚，噩梦连续不断。
第二天沉澈气色不太好，但她还是决定去见路离。最坏的打算，她已接受。
在易安的陪同下，从路离的手中接过那份证明，果然是最坏的打算。比她脸色还难看的还有易安。
“能有办法压制吗？”。沉澈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不知道。但目前，没有前例证明可以控制”。“是吗？”沉澈恍惚的自问一句。真的就这样束手待毙吗？
“眼镜蛇有一个手下，他还活着，在毒手中，据说‘夜妖’本是出自他的手”。路离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在沉澈看向他的时候，他继续说了一句“他与我有一样的职业。还真侮辱医生这个职业”。路离非常不满自语了最后一句。在沉澈微微升腾起的明亮之中，他转身走到一边的仪器边，自顾的捣鼓起自己花花绿绿的药液。
“医生最害怕什么？”。沉澈问出了最后一句话。“这个嘛。。。”路离微微偏着头，有所迟疑的看着她。“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以命报答”。沉澈很认真的说道。“秘密”。路离说完之后，又干自己的事，完全不再理睬沉澈与易安。
“秘密？”。沉澈看向易安，有些迷惑，易安也微有些迷惑与焦急。在他准备出声问路离的时候，沉澈阻止了他，然后悄然微笑。她拍拍易安的肩膀。转过身，对路离说了一声“多谢”。然后与易安一同离去。
在门闭合的那瞬间，路离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许久。然后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事。
在去往毒总部的车上，沉澈始终闭着眼睛，靠在易安的肩膀上。双手紧握。这可是一场艰难的较量，与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