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坐落在“青若”河旁,名字取得非常巧妙,“越明观澜”,意思就指在“明大”与“青若”河畔,两人坐在靠窗,卡座的位置,各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在这个半上午接近中午的时候,泡吧的人并不多,咖啡厅里显得格外的清冷,轻轻的说话声音就能够穿透整个大厅。
两人端着那还在冒着热气的杯子,都舒了一口气似的,出神的望着窗外,看到那浑浊的河流,蕴含着那滚滚的泥黄,正是那夏日汛期即将到来时的前兆;看着那马路上一辆辆慢腾腾或是飞速飚过的车辆,证实着这社会的进步;看着那路边摆着小摊的商家,标识着那社会底层的生活;还有那一路上行人过往的打闹...
两人都出神的凝望着,那一脸停滞的画面,就像是一张老“相片”,完全定格在了这扇玻璃窗的“相框”里,
或许,会有某个人在街上的某一处,不在意的用手上那寻找风景的相机拍了下来。于是,它可能就会在历史远去的某一天,或许是十年,或许是百年,或许是千万年以后,流逝了出来。
但是,这只会是“前朝”某种风景的代表,任何人都将不会知道这照片里面发生过的事。
所以,我们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某一天,与某一个人,在某一个不注意的时刻,随意的踏入了一段不知名的生活里。
于是,我们终将完全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于是就会不断的产生那“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一瞬。
这一切,虽是那缤纷复杂的时间长河中最为平常的一幕,可是当这一幕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并且被自己所知道、所清楚时,那么这一切都将会是不平凡的。
就像宣语洛知道,咖啡是平凡的,咖啡厅也是平凡的,咖啡厅的桌子、椅子,所有一切都是平凡的,唯一不平凡的就是那平凡中的平凡。
正如她现在坐的这里,正是曾坐了无数次的位置,正是她习惯于背对吧台的位置,坐在这熟悉的地方,做着这熟悉事,看着这熟悉的“风景”。
甚至这墙上都还有她、有他那熟悉的笔迹,那熟悉的话语,那熟悉的誓言,她才发现,原来,幸福不是用笔就能写来的,即使写下来了,只会成为某一天让你怅然若失的证词,让你泪流满面指责的证据,也是让你亲身感受到那飞速流逝在指尖的时间与空间的灰白。
这一切让宣语洛满脸的失神,
“何时,自己也是静静的坐在这里,带着一脸幸福,一脸的满足;何时,一切却又早已远去,变得茫然,变得苦涩,就像这咖啡一样,除去那里面的甜味,只是难以下咽的苦涩。
她才懂得,却更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咖啡出现在这个世界,因为,它就是苦的代名词,即使你放再多的糖,本质上,它还是苦涩的,所以她会愈加讨厌咖啡,愈加讨厌这熟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何时,两人会面对面坐着,细声的说着各自班上发生的事情,会说着校园里所遇到的一个个搞笑和荒诞,
然后会叫上一杯没放糖的咖啡,他会小心翼翼的用那细小的勺子,给自己调出一杯甜苦合适的咖啡,就像是在调出一生的幸福似的,专注而严肃,
她喜欢就这样看着他专注动作,专注的表情,现在想来,或许,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坐在这里的感觉罢了,而不是那不伦不类、不甜不苦的咖啡,想到这里,宣语洛的鼻子有一点酸酸的感觉,何时,早在自己还没有离开学校之前,却已经有了物是人非的陌生。
“呵呵,美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亦言,信息管理学院大三,请问美女的芳名啊?”这男生开头想要打破这两人间的沉寂。
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是对面宣语洛那满是泪盈的双眼,那闪烁的双眼中很突兀的滑下一滴滚滚的热泪,流入了她那因发神而半举在空中的咖啡杯子中。
突然,她仿佛发现自己的掉泪,想起了那再也不哭的誓言,像是已经被对面的男生揭穿了自己那违反的誓言失态,赶紧端起咖啡向嘴里送去,喝下一大口,来掩饰自己那还未坚定的心。
“咳咳咳”,那喉咙一点哽咽使得她被呛了一大口,满脸震得通红,眼泪却趁此悄悄的滑下几滴,布满泪水的脸和那流在嘴角的咖啡印记,让她一脸的狼狈。
“唔..”,陈亦言在桌上抽出两张纸巾递了过去,仍是一脸的淡然看着宣语洛,仿佛他早已看清了这世间的悲哀与伤痛。
“谢谢,对不起,失态了!”宣语洛接过纸巾,擦掉后,却是很快的恢复了过来。
“唉!”只听见陈亦言轻叹一声,并且继续说道:
“你看着,这外面奔腾不息的江河,马路上那穿梭不停的车流,昭示那随处可见的忙碌与蹉跎,你看那一个个行走不停的身影,他们没有时间坐在这里,静静的喝下一杯咖啡,坐在这里出神似的,看着外面这平凡不已的“风景”,
他们一生的忙碌,但却坚强着,而我们却静静的坐在这里,空闲而无所事事的,却还想着那些令自己伤神的悲哀,你说,这事件的本身会不会也是一种悲哀呢?”陈亦言指了指外面的人流,继续说道:
“何时我们也将会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那个时候,你还会不会有机会来数落着今天的悲哀,那时,你又会不会有时间,静静的坐在这里,再来回忆这让人泪流满面的失望。
所以,归根揭底,我们现在是幸福的,只要能够静静的坐在这里,我们都是幸福的,无论失去什么,或是还会得到什么,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喝着咖啡,所以,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忘掉那令人伤痛的不快,静静的享受这不可多得的生活,这才是我们应有的全部,你说呢?”
“恩”,宣语洛也有一些失神,轻轻的嗯了一声,接着说道:
“谢谢,我一时失态,以后再也不会了”,说这句话,她的语气异常坚定,可是却面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可以看出,她仅仅是在不断的提醒自己而已。
“恩,你叫什么呢,美女?”
“宣语洛,谢谢你,本来是向你道歉的,可是!”
“很好听的名字,呵呵,没关系,只要看到美女能够在我面前露出那阳光般的笑容,我都会很高兴,
这世界美女不多,能够随时随地都露出灿烂的笑容的美女更少,这是不可多得的风景,我也要致力于去创造这种风景,以寻求那那小小的满足感,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呵呵”,宣语洛像是配合般的微笑了一下,发觉这男生还是开朗中还带着一点风趣。
“美女,哦,宣语洛,我猜猜,你是艺术学院的女生?”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你的气质和你的魅力啊!”
“呵呵,谢谢,我是中文学院的新闻系的,今天正式毕业了”,宣语洛有一点惆怅的语气。
“毕业了好啊,毕业了就可以投身社会了,好向往你们的生活”
“恩”,宣语洛只是轻轻的点着头,却是想到了那即将到来的生活,到底是自己所向往的吗,只听见陈亦言问道:
“你有什么理想呢?”
“不知道,我还在寻找”,宣语洛失笑的摇了摇头,这种本来简单的问题,在自己的身上却是异常的没有答案。
“额,那好吧,那你毕业工作会到什么地方呢?”
“唔..支教”,宣语洛沉思了很久,终于迟疑的说了出来。
“支教,一个月几百元的工资,在一个偏远的山区,面对着一群从不知大城市为何物的小学生?”
“是,他们也不是有着他们的追求么,所以,我想要看看他们,想要帮助他们,这外面的社会依旧有着太多的黑暗,但是,这至少会比那与世隔绝般的生活更为精彩!”
“可是,你能确定,这样的生活是值得他们来追求的?这社会不是有那么多人同样在寻找一种安静的生活么?”
“我不知道”,宣语洛一阵失神,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你又怎么会知道,这外面会比他们的生活更精彩,你又是否看到了,这种精彩的背后会不会有一个个无奈或者悲哀的眼神?或许这样的精彩只是因为,他们只想活下去罢了。
你又能否确定这种精彩不会是某种黑暗、荒诞所交换而来的?需知,任何的‘得到’都是通过某种你不知或明知的‘失去’所交换而来的,一切都将是有代价的,
或许,这世界外表的那一片片光鲜美丽,一幢幢的高楼大厦,一个个而起伏不断的人生,正是通过这社会一处处的无知、一个个的没落,所换取来的精彩?这样的精彩又会是得以长久的?”男生一连串的问题
“啊!”宣语洛再不是失神,她完全的怔住了,这一切,自己何曾想过,这一切离这学校太远,远得不足以让一个还未踏足社会的人所能理解,宣语洛发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完全错乱了,良久,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说道:
“所以,我要亲身去感受这一切!”眼神里依然是那种没有动摇过的坚定。
“你很坚定,或许你会找到答案,看到那不为人知的一幕幕,但是,当你找到的时候,你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但是无论怎么样,这一切的前提不都是在知道的前提下,才能得以改变,或许这只是我一时的意气用事,只是我一时的冲动所下定的决心。但是,人生,不就是在不断的为着自己不断犯下的一次次的冲动,而辛苦着忙碌着?
所以,无论怎么样,既然冲动一次,那么就要为这种冲动而买单,人生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考虑何时不冲动,何时又是清醒而稳重的!”然后在她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就像是自己现在要用那满身心的疲惫与伤痛来为那远去的爱情、那可能只是某时犯下的一个冲动而买单。”
“呵呵,但愿如此”,男生也只是发表自己的一些看法,却没有想到要说服宣语洛改变自己的梦想。
回头再看看校门口那一群群相互打闹、相互拥抱、相互欢笑的学生,手上捧着一大堆书走向那未来不可知的道路,却依然是带着满脸的向往。宣语洛直感这样的生活,竟然仿佛从未经历过,或许经历过、却早已找不到它那存在过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