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打在脸上……
一丝风,掠过耳畔……
李妍辉长袖一挥,柔弱无骨的衣袖仿佛有了力抗千钧之能。将那古筝轻轻托起,似凌空悬浮般静止在空中。对面的季笛见她罢手,也将玉笛从嘴边拿开,一面用手轻轻拂过笛上音孔,一面感叹一声:“人老啦,连这笛音也少了曾经的几分锐气。”
“季前辈过谦了。”李妍辉依旧不卑不亢地道。
季笛没有在意李妍辉的态度,而是仰头看向天空。浓浓夜色之下,这里的气息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压抑。原本的些许星点,此刻却都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湿气,以及天边隐隐传来的几声闷响。
“看来,是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季笛淡淡说着,目光又是看向李妍辉:“借天雷之势,你的实力,应该会比刚才所展示的更加强大。”
“有这风啸之势助阵,想必季长老所占的优势也会不小。”李妍辉淡淡回应道。
“哈哈哈~说的不错!”季笛仰天大笑几声,忽然眉头一聚,双眼精芒爆射,幽幽说道:“老夫很久没能痛痛快快地跟人斗上一场了。今日又逢这风雨具来,你我同为绝世境界的高手,何不在此天地之间,好好尽兴一番。”他说着张开双手,脸色张扬,声音中更是毫不掩饰那股兴奋之意。
李妍辉眉头一皱,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倒是不介意跟季笛切磋一下。毕竟以她现在的实力,很难再寻到实力相仿的对手。况且平日行走江湖,她也没有说将自身实力完全展示在外人面前。就如陈涵宇和蓝益庭之前分析的那样,李妍辉有她自己的计划,一时半会儿还不便显露。因此即便是黄荫月这样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之人,暗中调查了李妍辉几年的时间,也不知道李妍辉现在的实力究竟是到了一个怎样的水平。
季笛身为绝世中品的高手,而且是十几年前就突破了这个境界。以他的眼力来看,李妍辉应该突破绝世中品还不到一年。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李妍辉的实力居然如此惊人,竟然可以与自己这个老一辈的高手战个平手,即使他们仅仅比拼了音功一道上的实力,但从小看到打,李妍辉拳脚上的实力必然也不会差,剑法上的造诣更应该能媲美自己在暗器上的造诣。
按道理来说,李妍辉境界突破的时间比季笛短,两人功法上的差异似乎也不大。而现在李妍辉既然能跟自己斗个平手,季笛猜测,她所凭借的只能是这里的阵法之势。要知道绝世高手和绝顶高手除了境界上的不同之外,最大的差别就在于绝世高手能借助天地万物的一些力量,用以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好比刚才两人说的那些话。李妍辉身为华山狂雷派一脉的剑法传人,剑如雷霆,身上更是透露着天雷般威势。这暴风雨看样子是不可避免,若是身处这滚滚天雷之下。李妍辉的剑法真气便可借助天雷的威势,从而变得更加强大。再入季笛,他的暗器招式中凌然携带着狂风般的气息,若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这暗器亦可发挥出大异于寻常的威势,让自己的实力在这风雨作用的短暂时间内变得更强。
当然,绝世境界的高手既然可以借天之势,也可以借地之势,甚至事物之势,比如在这阵法之中,虽然阵法是季笛布置的,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季笛在阵法一道的造诣并不如李妍辉,这可不是说是谁布下的阵法,或是谁在阵法中待的时间更长,对阵法的理解就更加深入。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高手而言,时间的积淀虽不是没用,却也远不如自身在这一道上的悟性重要。
只是这个时候,李妍辉却不怎么想跟季笛以死相搏。她在担心那几个小辈,这阵法之内杀机重重,真不知他们能否顺利过关。
季笛将李妍辉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两眼流露出了戏谑之色:“怎么?你在害怕,你担心那些和你一起进来的人。”
见李妍辉没有回答自己,季笛又是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在这个山庄内,除了刚才被你击杀的这人之外,还有其他四名高手,同样是绝顶上品的境界。”
李妍辉闻言神色微变,似想起了一件事情,脸上略显恍然之色:“邪道的残心掌劳敬,十三年前大闹凌云峰,被诸多正道好手追杀。本是手到就擒,却在紧要关头,忽然冒出一个不知名的黑衣高手,在正道众人群里随意穿插,将之劫走。”
“不错,那不知名的神秘高手便是老夫。”季笛不等李妍辉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要说你们正道中人,也是颇为可笑。当日里少林方丈济尘大师,武当掌门沉寂道长都在凌云峰顶,哪个不是武功高强之辈?若是由他们出手,老夫便是再狂妄,也得掂量一下分寸。”
李妍辉没有反驳,季笛这点倒是说的没错,正道中人十分在乎面子,当日事发之时,少林武当两派的首座的确在场,也的确是不愿自降身份来对付这么个区区绝顶上品的邪道高手。
其实那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是少林武当两派的首座找了个地方会面,而那个位置又正好是西北无量派凌云峰的地界。
碰巧那日有个绰叫劳敬的邪道高手前来挑战,而无量派不过是正道的一个小派,掌门人也不过绝顶下品境界,自然敌不过劳敬这等绝顶上品的高手。济尘大师当时在山顶,听闻此事之后,便跟沉寂道长商量了一下,派了两名少林高僧,两名武当道人,加上一群自告奋勇的江湖人士,一同前去捉拿劳敬。却不了这劳敬颇有本事,先是屡次从众人围剿中逃脱,后来更是被一神秘高人救走,从此音讯全无。
这件事虽说在江湖上影响不大,但是少林武当两派,却是因此有失脸面。在这之后,他们也多次派出门下高手及其他江湖势力一同寻找劳敬下落,却是再也没能得到任何消息。久而久之,这件事就这样被江湖中人给遗忘了。
刚才劳敬暗中对李妍辉出手,李妍辉其实并没有很快就察觉到劳敬的身份。只是后来劳敬冲上来的时候直接施展了他的成名绝技残心掌,虽然只施展到一半就已丧命,却还是让李妍辉认出了他。
“抓了这么多绝顶高手,炼了这么多年,却连一个傀儡都没炼成。”李妍辉冷哼一声,略带嘲讽地看着季笛道。
“无知!”季笛嗤笑道,“老夫这傀儡已经炼制了数十年,离大成也只在分毫之间。”说着季笛忽然眼睛一亮:“不错,就是今晚,等他们四人再杀灭足够的高手。对!就是你带来的那些人,他们就能真正练成傀儡之术,从半成傀儡晋升为真正的傀儡。”
季笛一边说一面面露欣喜之色,显然觉得这十多年的成果就要大成,心中十分之喜悦。李妍辉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眉头微皱道:“难道他们就真的心甘情愿,听从于你?”
“你当是老夫逼迫他们的吗?”季笛面露不屑之色,“他们哪一个不是有求于老夫,为了欲望,为了复仇,为了实力,或者是为了一个可笑的承诺。变成傀儡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老夫又岂会选择不听话的家伙,予以他如此重任?”
说话间,季笛抬指一弹,一道指劲击在了剑坪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只听那大石头忽然颤鸣一声,紧接着,从剑坪的几个角落,似乎都发出了颤鸣声响。李妍辉心中一动,环顾四周,只见在这剑坪边上五个角落,竟是各自升起了一件事物,乃是五块颜色各异的怪石。其中东南为黄,西南为青,东北为黑,西北为白,而最北方,却是一块红色异石,李妍辉瞳孔一缩,那颜色竟是和劳敬身上的红袍之色相似之极。
季笛没有多做什么动作,转身看着这些奇石,然后将目光定格在最北方的红石之处。只听他叹息一声:“这劳敬本是最忠于我,当初一念之间把他救下,没想到最后他却是最有潜力的一个,可惜了……”说着摇摇头,右手一挥,那块红石竟在他无形的掌劲中化为齑粉。
李妍辉对季笛在他面前的这般表情无动于衷,等季笛再次转过身来,她才悠悠地问了一句:“晚辈倒是有点好奇,这除了季笛以外的另外四人,不知都是哪些成名高手?”
这个问题季笛可没有必要隐瞒,于是他直接回答道:“百花蛇解春萍,隐剑裴兴,梅花三刀宿月白,跗骨索索达义,加上残心掌劳敬,一共五人。”说着他又环视了另外四块奇石,幽幽地道,“如今劳敬已死,其他四人想必正在跟你带进来的那些人搏斗。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占了上风,嘿嘿……”随即冷笑了一两声。
而就在这时,两人心中都是一动,季笛轻咦了一声,而李妍辉却是脸色猛地一变。因她这时已经转身背对着季笛,倒是没让对方看出其内心的变化。
不一会儿,只听草丛中“嗖嗖~”声连续不断,便有好几道人影从远处飞驰而来。正是陈涵宇他们这一行人。
忽然有新人前来,季笛自然是好好打量了一下这群不知从何而来的年轻小辈,他瞳孔忽然一缩,眼中凶光直射,却是被身前的李妍辉察觉,从而转身与其对视,逼退他那杀人的目光。
而陈涵宇他们一行人脚下一顿,只觉得前方剑坪上,那个正和李妍辉站在一起,还不是很能看得清样貌的老者,忽然就面露凶态。其中封絮茵更是被他盯得浑身颤抖,惊叫一声,引得众人回头观望。
“没事吧!”韦芳飞离得最近,身子一动,竟直接来到封絮茵的身旁,一双眼睛里满是焦急之色,伸手就想去碰封絮茵的下巴,想看看她脸色究竟有什么不对。
不想封絮茵却是毫不领情,直接伸出手去,将韦芳飞探到自己面前的手挥开。她的素手打在韦芳飞的手背上,“啪!”地一声轻响,虽是不痛,却弄得韦芳飞面红耳赤,尴尬至极。
陈涵宇在一边看着,见封絮茵目光瞅向自己,不由干咳一声,说了句:“我们快走吧!”便是先朝着前面而去,蓝益庭跟封絮茵见状紧随其后,而韦芳飞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就算下意识跟着陈涵宇他们一同前去,那样子也像是有点心不在焉。
季笛被李妍辉这么一逼视,倒也没再给几个小辈施压。等到陈涵宇他们几人都赶到离剑坪不到五丈远的时候停下,他才将视线绕过李妍辉,用那淡淡地目光挨个扫视着陈涵宇等人。
“这些都是你教出来的弟子?”半晌之后,季笛忽然转向李妍辉问道。
“不全是!”李妍辉只是淡淡答了这三个字。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季笛点头赞了一声,“看来月白是栽在你们手中了。”
陈涵宇和蓝益庭同时一愣,一时没听懂季笛说的是什么。可韦芳飞脸色却是一变,身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将他的身子挡在封絮茵跟前。他知道季笛已经看出宿月白是死在了他和封絮茵的手中,现在看来是要兴师问罪。
其实韦芳飞他们并不认识季笛,只是从刚才季笛目光中所透露的凛冽杀机,猜出对方就是这山庄的主人,也就是在江湖中消失三十余年的唐门太上长老,金翅魔蝶季笛。
韦芳飞知道,季笛既然是隐居不出,其手下的高手自然也要越少越好。何况宿月白还是绝顶上品的高手,估计是季笛现在最重要的几个手下之一,如今宿月白死在自己手里,要说季笛不想为他报仇,还真是说不过去。
李妍辉朝她的大弟子看去,当看到韦芳飞挡在封絮茵身前的时候,眼底深处不由闪过一丝异样。不过这丝异样没有任何人察觉,李妍辉也只是将目光在韦芳飞身上停留了一下,便又收了回来,转头看向季笛,淡淡说道:“小辈出手不知轻重,还请前辈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