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三个人,呈三角而立。
裴兴的目光,从蓝益庭身上,挪到陈涵宇身上,只听他淡淡说道:“小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考虑清楚,当真要和我动手?”
陈涵宇将昭雪剑斜举胸前:“请前辈赐教!”
“好!很好!”裴兴眼中露出赞许之意,“果然是讲义气之人,不愧是大哥的弟子。”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神情一肃:“只是我与六扇门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你自己选择的路,待会好自为之!”
见裴兴已做好准备,陈涵宇心中下定决心,也不多话,与蓝益庭对视一眼,身子一动,同时朝裴兴冲了上去。
裴兴眼中寒芒乍现,手腕轻颤,那柄宝剑便又隐入夜色之中。他没有主动出手进攻,算是让了两人一招。不过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他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两仪剑阵!”陈涵宇心中暗喝一声,昭雪剑平举,身子朝着裴兴左侧冲去。与此同时,蓝益庭手中宝剑同样平举,朝着裴兴右侧杀去。他身为六扇门天门捕圣,所用佩剑自然也是非比寻常,剑刃寒光闪闪,看着丝毫不弱于陈裴二人的宝剑。
裴兴心中一动,明白两人是打算施展某种联合剑法,同样不敢掉以轻心。见两把剑朝着自己左右同时攻来,他右手宝剑一抖,反朝蓝益庭的剑上挑去。左手一抬,便要将陈涵宇的宝剑格挡开去。
然而他刚一出手,不想陈涵宇和蓝益庭二人同时变招,长剑改刺为挑,朝裴兴两条手臂挑去。裴兴见状脸色一沉,暗喝一声,双臂弯曲,欲将二人长剑夹在两臂之间。
他这一招本是颇为巧妙,不想两人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脚步变换,竟是在裴兴身前错开身来,换作陈涵宇攻右,蓝益庭攻左。他二人本身轻功就好,这身法变换又十分巧妙,加之山庄阵法的运转。如裴兴这等高手,竟是没能捕捉到两人步法的漏洞。以致于这两人在他身前闪过,他却没能抓住机会进攻。
“有点鬼门道……”裴兴心中暗暗想着,剑势一转。不见他那剑刃如何变幻,却似有无数道剑气或前或后,或快或慢,尽朝着陈涵宇一人涌去。与此同时,裴兴对另一个方向蓝益庭的进攻则是采取了只守不攻的策略。任他蓝益庭的长剑如雨点般朝他周身罩去,却仅仅是用左手按推挡拨,似根本不将其放在眼中。
他这进攻目标的转变,自然是让陈涵宇二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进攻意图,便是想先解决掉其中一人,如此剑阵便不攻自破。这思路本是没错,只是裴兴还是有点小看这两个小辈,既然是要施展联手剑阵,自然要防备其中一人被对方重点进攻。只见他二人脚步变换,身子同时朝左移动,却是一人围着裴兴绕了半圈,如走出一个太极图案,再次变为陈涵宇攻左,蓝益庭攻右的局面。
如此交手了几十招,两人一直在变换身法,而裴兴空有一身武功,却始终没能寻到突破口。这个时候,倘若裴兴想要结束战斗,拼全力一冲,尚可冲出二人的包围圈,可如此一来便是自己输了一招。他向来要强,宁可身死,也不愿让自己败在两个小辈手中。且若是他输了这一招,陈涵宇定会以此为由让他放行,他却又不愿意咬着不放,觉得这样就违背了他的本意。
然而此刻在这剑阵之中,他却是如何也无法想到破解之法。每当他攻向其中一人的时候,另一人便会寻隙猛攻,同时二人身法位置一齐变换,使之攻防之势不断交替。加之这两人都是绝顶中品境界中的巅峰高手,自己在境界上也就比他们强了一点,在这密不透风剑阵里,这点优势也是无所建树。
其实裴兴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他虽无法击败二人,可二人也无法击败他。毕竟这裴兴怎么说也是一名绝顶上品的高手,虽是待在山庄多年,又多年没与水平相当的人交手,但这武功却是不会丢失,外加这阵法果真有提升功力的作用。因此陈涵宇和蓝益庭跟他交手这么长时间,始终没能寻到很好的进攻时机。
此时此刻,他们三人比的已经不是剑法,而是耐力,谁先露出破绽,便是谁先落败。
而另外一边,一场激烈的交手,也是进行得如火如荼。
宿月白衣袍无风自舞,一柄长刀使得如同梨花暴雨,将韦芳飞逼得连连后退。由于他先前中了封絮茵的暗算,此时其功力只能说与韦芳飞相仿。可他的成名绝技“梅花三刀”却是非同小可,韦芳飞雷霆一般地快剑似已化作一片紫色残影,却始终没能给对手造成多少伤害。反是被对方的刀法逼得连连后撤,剑招有好几次都差点露出了破绽。
封絮茵站在一旁,右手掂着两枚白色暗器,却是皱着眉头,一直寻不到机会出手。方才她本想上去帮韦芳飞一把,结果身子还没靠近对手,倒是先被宿月白的刀气斩下了一缕秀发。韦芳飞看得胆战心惊,连忙喊着让封絮茵不要插手,却是一下子被宿月白打得落入下风,直到方才才勉强搬回平手的局面。
事实上,由于子午绝命针实在是太过霸道。宿月白在和韦芳飞交手的过程中,也是感觉到自身的功力在逐渐流失。若是再过上几个时辰,怕是他击败对手,也要功力尽消,毒发身亡。于是乎,他现在如同拼了命一般,将全身修为尽数朝着韦芳飞身上招呼,刀刀狠辣,招招阴毒。就像是面对着一个与他不共戴天的死敌,非要置对方于死地方能罢休。
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韦芳飞和封絮茵理应避其锋芒,甚至狼狈逃窜都不足为过。只要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宿月白功力消耗过半,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然而这个宿月白似乎也是极擅轻功,两人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追上,不得不转身继续迎击。
“臭小子,你当真以为老夫拿你没办法了吗?”宿月白神色狰狞,“老夫就算是死,也要把你一起拉进地狱!”
韦芳飞并未答话,他现在算是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对手的攻势身上,根本不敢有所分心。倒是封絮茵听了他的话后,眼珠一转,嬉笑一声:“诶~宿老鬼,你是气急败坏啦?还是力不从心啦?”
“哼!”宿月白冷哼一声,“臭丫头你别得意,等老夫收拾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来送你和他一同下地狱。”
封絮茵听了媚笑一声:“噢,是吗!那本姑娘可要拭目以待了。”接着她忽然神色一肃:“我说宿老鬼,你还是不要再挣扎了,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而且我告诉你哈~这中了子午绝命针的人,越到后面可是会越痛苦的哟~倒不如让师兄他给你一个痛快,你说是啵?”
她在那左一句右一句地调侃,颇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宿月白一开始颇有些恼火,然而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淡淡说道:“小丫头你就尽管磨你的嘴皮子吧!看看是你这个华山派的师兄先死,还是老夫先死!”说话间刀法更是凌厉了不少,直逼得韦芳飞连退了数十步。
封絮茵见宿月白已经不再上当,心念电转,又生一计。看着宿月白正背对着自己和韦芳飞交手,她忽然大喊一声:“宿老鬼!你要是敢杀师兄,他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宿月白闻言哈哈一笑:“老夫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算那华山掌门真的来此,又有何妨?”
“哦,是么?”便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在宿月白身后响起。
“什么人?”宿月白心中一惊,这声音听着较为苍老,且十分陌生。他今夜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可从他遇见韦封二人直到现在,都完全没察觉到会有第四个人来到了这里。
无声无息,就来到了自己身边,让自己都是无法察觉。
宿月白瞳孔一缩,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恐惧之意。
韦芳飞见宿月白分神,立即抓住机会,将全身功力猛地发挥至极限。那雷吟剑发出如同天雷般的炸吼,似一道电光,猛地朝宿月白心口刺去。宿月白在失神的刹那间察觉到了韦芳飞的动作,猛地醒悟过来,却不防韦芳飞长剑已至心口,回刀不及,只得伸出左手,用力将韦芳飞的宝剑抓在手中。
“啊!”地一声惨叫,韦芳飞的长剑已经刺入了宿月白的胸口,若非宿月白动作迅速,紧紧抓住长剑,此刻该是被韦芳飞的这一招穿胸而过。然而即便如此,韦芳飞这强大的内力依然是冲进了宿月白的经脉。宿月白本就身受重伤,这一伤上加伤,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真气立即沸腾起来,原本用于压制子午绝命针剧毒的真气再也控制不住,喷涌而出,几乎是刹那间便要遍布他的全身。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原来刚才那个神秘苍老的声音,却是封絮茵伪装出来。他当时背对着封絮茵,不能看见背后的情况,而因为事实上并没有其他人前来此地,他自然是无法察觉对方身上的气息。激战之中,他心中作祟,以为自己背后当真来了一名实力惊人的高手,殊不知自己已经中了他人的套,到此时方才醒悟过来。
喉头又是一甜,宿月白的嘴角又是溢出了黑色腥臭的血迹。他浑身颤抖不已,拼命想运功压制体内剧毒和那暴动的真气。然而韦芳飞怎会错过如此良机,猛地将雷吟剑拔了出来,又是朝着宿月白连刺三剑。宿月白头晕眼花之际,仅凭着一丝神识,最后施展了一次梅花三刀。便在“乒!乒!”两声过后,终于力竭,第三刀才施展到一半,还没能从韦芳飞头上劈下,胸口就已经被韦芳飞的雷吟剑给刺穿。
剧烈的疼痛似让宿月白清醒了些许,他看着韦芳飞一身是血的模样,惨笑一声:“好……好……终究是……长江后浪……推前……”最后一个“浪”字卡在喉咙里,还未说出来,便断了气。
韦芳飞凝视着宿月白的尸体,沉默良久,才缓缓将雷吟剑抽了出来。他虽然杀死了宿月白,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方才一战,若非封絮茵忽出奇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魔教妖女,当真是会玩弄人心。
只不过封絮茵当然不会猜到韦芳飞此刻正在想着什么,见宿月白已被其杀死,自然是高兴得紧。拍着手跑到韦芳飞旁边,大眼睛滴溜溜朝他脸上看去,接着露齿一笑:“怎么了呆瓜?被自己的实力吓傻了?”
韦芳飞脸上不知是什么神色,淡淡说道:“以后不许叫我呆瓜!”
他说完这话之后,将雷吟剑上的血往身上一擦,收回剑鞘便大步走了开去。封絮茵一愣,也不生气,朝着他的背影喊道:“还说不是呆瓜,伤成那样了还逞强。”
“不劳姑娘费心。”韦芳飞的声音淡淡传了回来。
封絮茵小嘴一翘,玩了玩手指头,便要朝韦芳飞追上去。只是她脚下刚刚迈出一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顿,转身看向了宿月白那倒在地上的尸体。
只是她的目光显然不在宿月白的尸身上,而是看向了他的那把宝刀。
那把刀通体洁白,夜幕之下,反射着微弱的白光,刀身镌刻着一束寒梅,活灵活现,看着却有着几分美感。
封絮茵伸手一挥,那把刀便被她摄在手中,只见她反复打量了一下刀身,探指轻弹,“叮!”地一声脆响,忍不住喜笑颜开:“这还真是一把宝刀呢!”
如此一把宝刀,看着又十分漂亮。似封絮茵这等少女心性,自然是喜欢不已。她又是蹲下身子,将刀鞘从宿月白身上解了下来。盯着打量了许久,而后又是看向地上宿月白的尸体。
“这把刀落在你的手里,当真是有些可惜了。”封絮茵柳眉一竖,忽然伸出一只脚,将宿月白的尸体踢飞。那方向正对着一扇破门,大力之下,只听“砰!”地一声。宿月白的尸体,便没入一片废墟之中,不见了踪影。
“看在宝刀的份上,本姑娘就留你全尸。”封絮茵嘴角微微上翘,将刀收回刀鞘。这才快步朝着韦芳飞离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