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暗,终于是渐渐褪去了。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从贠邶夼被杀,直到李妍辉的出现,种种变故层出不穷,使得即便是年轻一辈之翘楚的几人,不免也觉得有些心累。
而丐帮总坛,在这蒙蒙的晨雾下,也显得有几分苍凉。毕竟这算是丐帮立派以来最大的一场劫难,虽说有李妍辉及时稳定了局势,却也难遮掩其颓唐之色。
蓝袍身影,缓缓从晨雾中现出身来。蓝益庭站在丐帮门口,偏头注视身旁那立着“丐帮”二字的巨大石碑,良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江湖啊……”蓝益庭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走进丐帮。
昨夜经历了这许多事情,蓝益庭几乎是彻夜未眠,于是乎,今天一早,他便又前来总坛,想着自己代表其他人先跟谷雨荨告个别,这样便能更早的出发,去探查三毒的地盘。
只是他刚踏入总坛还没多久,便听到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嘈杂,似乎有什么人在大声争论着。
眉头一皱,蓝益庭直接施展轻功,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遁去。
在总坛内的一处墙角,七八名弟子围在一起,叽哩哇啦说个不停,像是人人都十分激动的样子。
“五个了,已经是第五个了。”说话的弟子视若疯狂,“当时跟他说话时还好好的,眨眼就变成了这般……”
“是啊是啊,这天杀的丐帮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那内鬼还没抓完,抓了一个,还藏着几个?”
“诶~老油子,你可别乱煽风点火,现在的丐帮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听这些丐帮弟子叨个不停,蓝益庭眉头一皱,随即走上去,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弟子:“怎么了,是丐帮又……”
他就这么随意一拍,不想那丐帮的弟子如临大敌,身子猛地一哆嗦,嘴里更是忍不住大喊一声:“啊!救命啊……别杀我……”
“是我,六扇门蓝益庭。”蓝益庭淡淡说着,手中劲力加大,抵住那名弟子惊动的真气,以防他惊惶中不知觉地忽然暴起发难。
那名弟子听到蓝益庭的时声音,估计也是忽然想起了蓝益庭是谁。先是愣了一瞬,接着却像是见到救星一般:“蓝大人,蓝大人你可算是来了,我们这些丐帮弟子都快疯了。”
“怎么回事?”蓝益庭皱着眉头问道。
旁边一名弟子抢着说道:“蓝大人,自从昨夜得知房长老叛出丐帮,我们这些弟子,不知怎的就忽然有人发疯了。”
“发疯?怎么一个情况?”蓝益庭继续追问道。
“就是忽然两眼发红,六亲不认,拿着武器见人就砍……”另一名弟子也抢着描述道。
“而且力气还特别大,比没疯时要厉害个几倍!”又有人补充道。
蓝益庭低头思索片刻:“还有什么其他线索么?”
那些弟子愣了一下:“没了吧……就……”
“对了……”那个被蓝益庭拍了一下的弟子忽然想起什么,“他们力气是变大了,可反应却变得很迟钝……”
“此话怎讲?”蓝益庭问道。
“就是……他们一刀砍下来之后,动作变得不是很连贯,变招也不是十分灵活……”
“这情况?”蓝益庭眉头微皱,“似乎有点像陈老弟之前描述的那人。”
他这般想着,抬头又看向那群弟子,见他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当即苦笑一声:“你们这般看着我,也是无用,这些事,我会去找你们帮主想想办法……”
话还没说完,蓝益庭忽然心头一跳,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让他猛地将头朝后转去。
“杀人啦!”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吼。
声音传来,站在蓝益庭身边的这些弟子立即都变了脸色,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又……又……又来了……”
“逃吧……赶快逃吧……”
蓝益庭脸色一沉,脚下一动,待周围这些弟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身子已经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就像一道残影,而后便听一声闷哼,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此时原本在周围胡乱奔走的丐帮弟子,听到身后的声响都是一愣,接着目光转过来,见来人是蓝益庭,又立即转过身来,向他行了一礼。
而蓝益庭并没有去注意那些向他行礼的弟子,他站在那儿,低着头,朝着地上一具没有了动静的身子看去。
只见那是一名衣着破烂的丐帮弟子,披头散发,嘴角还挂着些许白沫。
即便是死了,可那狰狞的面目,仍是让蓝益庭皱了皱眉。
“三袋……”蓝益庭喃喃道,面上不解之色却是更甚,“怎生得如此厉害?”
周围的丐帮弟子见蓝益庭一直盯着地上的尸体,也就是刚才那发了疯的丐帮弟子,个个面面相觑,有几个似要上前向蓝益庭解释两句,可见他这般旁若无人的样子,又觉不便上前打搅。
“动作不甚连贯……难道是……”蓝益庭嘴里嘀咕着,忽然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那些丐帮弟子,却是将他们看得一阵哆嗦。
“如此,本大人就先回去,跟几位朋友商量一下。”蓝益庭说着,也不管那些弟子是否回过神来,继续道:“就劳烦你们向谷帮主通报一声,说本大人有点事,晚些再过来吧!”
话音一落,蓝益庭身子一晃,已然消失在那群弟子跟前,丐帮弟子中有回过神来的,将手一伸,似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只得默默咽下一口口水,没再多说什么。
而蓝益庭一路施展轻功,很快便回到了六扇门分部。守门的捕快远远见他回来,刚要行礼,只觉得一阵风从身旁挂过,竟已见不着蓝益庭的身影。
几名捕快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回头朝门内看了一眼,嘴里嘀咕:“蓝大人这是怎么了?这么匆匆忙忙的……”
不过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这些捕快也就是愣了一小会儿,很快又恢复了之前守门时的样子,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眨眼间,蓝益庭已经来到了李妍辉的房间之外,这时他倒是放慢了速度,仅是快步走到那门口,然后便听见李妍辉在里面喊了一句:“进来吧!”
脚步几乎没有停过,蓝益庭便推门而入。抬眼望去,只见李妍辉的房间内除了李妍辉本人之外,还有另外两人,分别是韦芳飞和陈涵宇。
未等蓝益庭开口,李妍辉已然先行问道:“怎么了?”
“丐帮又出了新的情况。”蓝益庭先是说了这么一句。
见三人都是看着自己,蓝益庭继续说道:“从昨夜我们离开之时,到今早我去到那里,已经有多名丐帮弟子,因不明原因失去神智。”
此言一出,三人眉头都是微微一皱,韦芳飞追问道:“是怎样一个情况?你可亲眼见到发疯之人?”
“走时遇着一个,当时见其心智已失,神色又癫狂至极,见人就砍,便将之一掌击毙。”蓝益庭说着,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了一些,接着道:“我观其神态,又听那些弟子的描述,似乎和陈老弟你之前说的,那种死而复生的弟子一个模样。”
“哦?”李妍辉闻言看了蓝益庭一眼,没再说话。而韦芳飞却赶紧问道:“这么说,蓝捕圣可是有什么猜测?”
“我怀疑,是唐门的傀儡之术。”蓝益庭缓缓说道。
这话一说出来,其余三人俱是心中一动。陈涵宇随即沉默不语,李妍辉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挪到别处,淡淡说道:“唐门的傀儡之术,在江湖中多有谣传,却没什么人能真正见识到。”她说着,目光又转向着蓝益庭:“依你看,这些发了疯的丐帮弟子,便有可能是唐门制造的傀儡?”
“晚辈不敢保证!”蓝益庭拱手答道。
蓝益庭虽是六扇门的天门捕圣,但其在李妍辉面前终究是个小辈。更何况李妍辉还是韦芳飞的师父,蓝益庭与韦芳飞亲入兄弟,对李妍辉自然也十分尊重。
李妍辉微微颔首:“不管怎么说,我们本来就是要前往去三毒探个究竟,如今既是指定唐门,便先去唐门看看也好。”
这个时候,从刚才蓝益庭进来便一直不曾开过口的陈涵宇忽然问道:“李前辈,据我所知,唐门世代以暗器见长,这傀儡之术……”
“这可不然,”李妍辉摇了摇头,“唐门历史悠久,比当今江湖中绝大多数门派都更有底蕴。”
说着,李妍辉又是朝陈涵宇看了一眼,说道:“陈师侄,我知道唐门的西门家主曾救过你的性命,这事飞儿也跟我说起过。然而一事归一事,这次房呈君的卧底事件,唐门的嫌疑的确很大,不先从唐门开始查起,确实很难说得过去。”
见李妍辉都这么说了,陈涵宇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陈涵宇心里也很清楚,在这次的事件中,无论是唐门的傀儡之术多次出现,还是其门下四大世家中的西门世家家主西门弘亲自前来丐帮,都表现出唐门在此次事件中有着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说唐门不是做贼心虚,或是有所谋划,估计是没多少人会相信。
在陈涵宇看来,西门弘毕竟是帮助过自己,自己对他的印象也还算是不错。可这并不代表西门弘不会因为其门派自身的利益,对丐帮做出一些有违天下正道大义之事,况且唐门本就是归属于邪道一路,邪道中人行事诡诈,也是让人不得不防。
更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陈涵宇和西门弘不过是两面的交情,怎敢就此下结论,替西门弘和他身后的唐门做担保?
就算唐门真的是无辜的,优先去探查唐门也没什么错。反正三毒早晚都是要去探查的,说不定在唐门一带更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两个时辰后,李妍辉等人来到了一个叫红花岗的地方。
落脚处是在一座小山头的山脚下,一条不算宽的河流缓缓而过。与对岸的山顶流水相对,河的另一边是一片小林子,其中的树木虽不算太高,但与这河岸边上被太阳晒得隐隐发烫的沙石地面比起来,这林子还是显得有些阴暗。
陈涵宇他们这一行一共十四人,除李妍辉,蓝益庭,陈涵宇,韦芳飞,杨啸成和甄莺莺六人之外,还从六扇门带出了八名一等捕快。虽然都是一流境界,但经过陈涵宇和蓝益庭的认真挑选,这八个都是以潜伏,探查,传信等手段见长捕快高手,在这次的行动中,或许能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只不过,这些一等捕快虽然也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但在唐门这样一个高手如林,机关重重的地方,这些捕快也就是从事一些外层的探查,真正深入唐门内部的,还得靠陈涵宇他们这样的绝顶高手,甚至李妍辉这样的绝世高手。
几人在河边挑了些位置,就地坐下歇息。这其中,李妍辉背靠林子坐在的一节树桩上,韦芳飞则在她身旁,选了一块较为平滑的地面坐下。陈涵宇,蓝益庭和杨啸成坐的位置稍稍离河岸近点,三人围成一个大圈,要么就静静养神,要么就随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其余八名六扇门的捕快,坐得离众人较远一些,但也没有超过十丈的距离。至于甄莺莺,则独自坐到河边上,对着清澈的河水打理起自己的头发来。
“鬼鬼祟祟地跟了我们一路,还不快出来?”李妍辉头也没回,却忽然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说出来,陈涵宇等人俱是一惊,同时转头,朝着李妍辉身后的那片林子看去。
按理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实力,即便不用眼睛看,也能感受到林中之人的藏身之处。可这会儿,陈涵宇等人朝那林子打量了好一会儿,却根本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不由又将头转了回来,对视一眼,将目光放到李妍辉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陈涵宇等人的疑惑,李妍辉又是说道:“越海神教的‘匿息香’,确实有它的独到之处。封教主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会舍不得这点天地奇珍?”
她这话不过说了一半,陈涵宇他们已然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这时众人的表现不尽相同,韦芳飞身子微微朝李妍辉的方向倾斜,右手缓缓搭在了剑柄上;杨啸成背对着林子,虽没有朝后看去,一双眼睛却透露出他注意力早已挪向了后方;蓝益庭闭目养神,似乎这事儿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嘴角露出了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陈涵宇则是紧盯着林子,眉头在不经意间已经微微翘起;至于甄莺莺,本来梳洗道一半的头发,就这么随意地用手拂到一起,带到胸前,同时她面朝林子,缓缓站起身来,右手移动下传出一阵轻微声响,竟已将长剑握在手中。
就在这古怪的氛围里,一个声音,带着些许娇嫩,些许嗔怒,从那林子里传来:
“李妍辉,你到底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