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不住，你的手。（1）
刘柳坐在自己宽大的画室里，静静的画着那幅画了很久的油画。厚厚的油彩在画布上堆砌着，已经看不出是什麽了，只是在哪略显忧郁的淡紫的色调下。隐隐的可以看到一汪湖水，和一枝荷花。荷花里朦胧的显示出一张美丽的脸。
刘柳的思絮，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碧波荡漾的大明湖畔，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就是泉城济南的美景，刘柳的家，就住在大明湖南岸,芙蓉街一条小巷的四合院里。清洌洌的泉水在埔满青石板的路边流淌。还有灰瓦白墙的古老建筑。家家泉水，户户垂柳。就是说的这个地方。
美丽的景色，淳朴的民风，在刘柳的心中积淀着对美的感悟。也使他对绘画艺术有着超乎常人的爱好。
刘柳的家境不是很好，在他六岁的时侯，父亲因工伤卧病在家，母亲没有工作，只能靠在街边摆个小摊，补贴家用。在刘柳高考的哪一年。刘柳的父亲病逝，母亲也因为长年的操劳，和过度的悲痛，而一病不起。刘柳只能含泪将美术学院的入取通知书毁掉，骗母亲说没考上。就在街道的一所小印刷厂里找了份工作。挣钱奉养母亲。
没过几年刘柳的母亲也病逝了。刘柳工作的小厂也因为经营不善而破产倒闭了。刘柳又在街道办事处的帮助下，在趵突泉公园找了一份保洁员的工作。
收拾好悲伤的心情，刘柳又开使了绘画，虽然保洁员的工作收入不高，但刘柳省吃俭用的还能坚持下去，绘画让刘柳单调的生活，变的逐渐的快乐起来。因为他又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又是一个春天到了，趵突泉公园里到处鲜花争艳。
今天是周六，公园里来了很多的游客。这也是刘柳最繁忙的时候。从早上一开门，刘柳换好工作服就开始了工作。他不停的在花丛甬道中，寻找着游客丢弃的果皮纸屑，把他们打扫起来然后装入垃圾桶。
当刘柳来到望鹤亭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正抱着一个画夹站在望鹤亭边写生。女孩修长的身影，专注的神情，吸引了刘柳的目光。在如画的美景，和身着各色时装人群中。那个身穿洗的有些发黄的白色上衣，和一条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裤的，衣着朴素的女孩，尤其是配上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制作的，挎在肩上漂亮的粗布包。显得有一种格外的美，看她静静的站在那颗巨大的柳树下面，真的像一幅绝美油画。
刘柳看的呆了，他真的想立刻把她画下来。
好一会儿，刘柳才回过神来，他一边打扫着路上的垃圾，一边靠近了哪个女孩。他想看看那女孩在画些什么。
在女孩的侧后方，刘柳静悄悄的停下来。他看到女孩正用鉛笔，在画着眼前的景色。女孩画的很慢，一笔一笔的画的很认真，哪直直的线条，和僵硬的画面，感觉她不像是写生，更像是在画图纸。
看来这女孩一定是初学绘画，刘柳这样想。刘柳把目光从女孩的画上移开，转到女孩的脸上，正好女孩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女孩哪漂亮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似乎是在问，你看什么，你也懂画么。刘柳脸一红，连忙走开了。
刘柳走开了，但哪女孩的容貌却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女孩很美，但过于的消瘦了。女孩的面容有些憔悴，眼角还挂着血丝。脸色也向她的衬衣一样，白中泛着黄。
整整一天那个女孩都在公园里不停的画着，中午刘柳也没有看到她去吃饭。直到傍晚公园就要关门了，女孩才托着疲惫的脚步离开。
下班后，刘柳匆匆的回到家里，来不及做饭。先拿出画布迅速的在上面起稿，他要把在公园里看到的女孩画下来。如果说刘柳以前的绘画是爱好，带给他的是快乐，今天他对自己的画充满了激情，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好的感受。
直到画稿定型，刘柳感觉满意了，才停下画笔。看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刘柳这时才感觉到饥饿。还沾有油彩的手找出一包方便面，放在嘴里嚼着，眼睛还不停的看着画面，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满意微笑。
第二天公园一开门，那个女孩又来了。还是哪一身着装，还是哪一个画夹，还是在公园里不停的画着。只是，刘柳注意到，那女孩的脸色更加憔悴灰暗了，眼睛也更加没有了神采。
中午哪女孩依然没有吃饭，刘柳看到女孩的脚步变的沉重迟疑起来。她是不是病了。刘柳说不清自己为什麽，会对一个从不认识的女孩的关心起来。
下午，女孩不在站着了。看来她太疲惫了。她来到枫榭，在一个石登上坐下来，继续着她的绘画。
刘柳不自觉的开始经常的来到女孩的旁边，时时的观察着她。他看到女孩不在像以前那样，不停的画了。她不时的会停下笔，垂下头去休息一会儿，柔柔眼睛再画。渐渐的女孩画的时间越来越少，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头每次抬起来，也会比上次更加艰难，尽管如此，那女孩还是不愿停下画笔。
离得好远，刘柳依然可以感觉到哪女孩的身体在颤抖。刘柳急切的盼望着天黑下来，早点闭园，让那女孩早点回家休息。
时间过的真漫长啊，似乎每一秒都是伴着心跳度过。但天还是要黑下来了，公园里也没有几个人了，眼前的景物已经无法看的清楚了。刘柳终于看到那女孩开始收拾起画夹，装进粗布包里。准备走了。
然而当那女孩刚要站起身，一阵晕眩让她又颓然的坐到石凳上。她无力的把头埋进臂弯。伏在了石桌上。
远远的刘柳看到了这一切，他的心也随着女孩的颓然坐下，而猛的一颤，他茫然的站在哪里不之所措。
好一会儿，女孩才又抬起头来。扶着石桌缓缓的站起身来，她抑制着摇晃的身体，艰难的向前挪了几步，但更重的晕眩袭来，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重重的摔向地面。
几乎在女孩摔向地面的同时，刘柳箭一般的冲了过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血往上涌，他本能的把女孩搂到怀里，焦急大声的喊着；“嗨，你醒醒。你醒醒。”
女孩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没有一点反应。
刘柳抱起女孩风一样的冲出公园，他感觉抱在怀里女孩的身体是那样的凉，冷的向冰。又是哪样的轻，轻的向一片纸。
在公园门口刘柳抢下了一辆别人喊来的出租车。高声的大喊着让司机快点开往医院，刘柳这是平生第一次这样大声的说话。他的歇斯底里的喊叫，让喊来出租车的人，和出租车司机。都不敢出声，出租车司机连问也不敢问，就连忙开往最近的医院。
医院的急诊室门口，刘柳焦急的徘徊着。通过女孩粗布包上绣的两个字。刘柳知道了那女孩叫白荷。
不一会儿，一位护士走出来。刘柳赶忙迎上去，还没等他开口，女护士就训斥开了。“你怎么搞得，把你爱人弄成那样，她是女人哎，你怎么拿她当牲口使唤。让她吃不饱穿不暖，还不停的干活。她这次晕倒，都是累的，饿的。你们这些男人啊，就是没良心。”说完女护士狠狠的白了刘柳一眼，又说；“进来吧，大夫叫你，进去不要大声说话啊。”刘柳尴尬的说不出话，乖乖的跟着女护士走进急诊室。
急诊室里，大夫冷冷的盯着刘柳，好久不说话。见刘柳低着脑袋不敢出声，大夫才叹了口气说；“你爱人没有什么大病，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疲劳造成的晕厥。今晚让她在这住一晚，给她输上营养液，到明天早上就没事了。你没意见吧。”刘柳只能似是而非的点点头，大夫拿出诊断书又说；“没意见就在这里签上字。”刘柳赶忙把字签好，
大夫沉吟了好久又说，“老这样可不行啊，长此一往下去，谁也受不了。回去以后你要给你爱人加强营养，让她多注意休息。要不她早晚会累倒，哪时就不知会怎样了。我让护士挑了一间安静的病房，你帮着护士把你爱人送到病房里，注意，轻一点别把她弄醒了啊。护士给她打上营养液，你就到走廊上等着，有事还得找你。”刘柳点着头，轻声的谢过大夫，就和护士一起将白荷送到了病房。
等护士为白荷打上吊瓶，又去把住院手续，和费用交完，刘柳这才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身上感到了一丝疲惫，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慰。想到护士对自己的训斥，刘柳不由的笑出声来。但医生的话又让刘柳陷入了深思，白荷究竟是怎样的身世，怎么会把身体熬成这样啊，他今后该不该，又该怎样再帮住她呀。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白天的单衣，抵不住夜晚的清凉，就这样缩在椅子上，刘柳思来想去的等到了早晨。
虽然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刘柳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为白荷买早点。
在小摊上胡乱的吃了点东西，刘柳开始认真的为白荷挑选着早餐。两杯的牛奶，一份的米饭，还有济南人爱吃的精瘦的把子肉，和两个熟鸡蛋一份蔬菜，都是热热的，打好包。刘柳飞快的跑到医院。
刚来到病房门口，刘柳就看到查房的小护士走出来。他连忙迎上去，轻声的问；“护士她怎样了。”护士看看刘柳，又看看刘柳手里提着的食物，说道；“你去买早餐去了。正好她刚醒了。还一直问是谁把她送到这来的呐。”刘柳赶忙竖起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说；“护士小声点，别让她听到。”说着把手里的食物递给护士，“请您帮个忙把东西，送进去。让她吃完了在走。如果她在问，你就说送她来的那个人早走了。”
护士疑惑的看着刘柳，迟疑着刚把食物接到手里，白荷已经出现在护士的身旁。那双明亮了许多的大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刘柳。
刘柳不之所措的躲避着白荷的目光，轻声的咕噜着；“你……，你醒了，那就好，我该走了。”
“是你……，”白荷突然喊出声来，“你是趵突泉的工人师傅。”接着白荷便走到刘柳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说：“谢谢您。”
刘柳赶忙伸手想扶起白荷，却又把手赶忙缩了回来。他局促的说；“你……，别这样，别这样，……你好了就好，以后多注意休息，加强营养，我得走了，上班不能迟到，再见。”不知所云的说完这些话，刘柳丢下惊呆了的护士，和充满感激的白荷，逃也似的走了。身后传来白荷焦急的声音：“师傅，请留下您的名字。”
已经是深夜了，刘柳还在画布上添补着颜色。
画已经完成了，白荷栩栩如生的展现在画布上，只是通过刘柳精心的描绘，把白荷画的更加完美。白荷那略带血丝的眼睛，在画上变的晶莹透彻，白荷那白中泛黄的脸色，在画中变的洁白而带有红晕，那原本就端庄美丽的脸庞，也画的更加秀美。那优雅专注的神情，更加的自然纯净，让人砰然心动。
看着画中的白荷，刘柳笑了。
刘柳知道白荷会来找他的，所以他在工作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放缓了脚步。在白荷写生的地方多逗留一些时间。仔细的观察着来往的游客，寻找着白荷的身影。
一个星期以后，还是在周末，还是在枫榭，白荷找到了刘柳。
“刘柳师傅，那天谢谢您了。”白荷向刘柳深深的鞠了一躬，接着手忙脚乱的从布兜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举到刘柳的面前说；“刘师傅，这是您那天为我在医院里花的钱。……”。刘柳早就猜到了她的来意，不等她说完就摆摆手说：“就这点钱，你干嘛放在心上，你留着，你还需要加强营养……。”见刘柳不肯把钱接过去，白荷脸一下涨红了，她一下把钱赛到刘柳的手里，焦急的说；“不行刘柳师傅，你对我的恩情我只能以后报答，现在我怎么能用您的钱哪，……。”
白荷那纤细的手指，竟然那么有力的抓住了刘柳的手。并用力的将信封塞到刘柳的手里，刘柳一下僵住了，脸也腾地一下红了。把信封塞到刘柳的手里，白荷才意识到什么。像触电一样迅速的把手抽了回来。两个人都尴尬的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刘柳先回过神来。“那……，那……，好吧。……。”刘柳只得将信封收起，沉吟了一下，刘柳问道；“看你经常来写生，你……，是学画画的吗？”白荷这才抬起头来轻声的说；“不是，我是建筑学院的学生，学建筑设计的，因为需要一些绘画技巧，而我又没学过，所以要现补。”
“哦……，”刘柳点点头，又问；“带画夹了吗？”白荷疑惑的看着刘柳轻轻的点点头，刘柳伸出手说；“把你的画夹给我。”白荷愕然的看着刘柳，还是默默的拿出画夹递给刘柳。刘柳接过画夹，对白荷说：“这样，你跟我来。”
白荷满脸狐疑的跟着刘柳走到望鹤亭。刘柳打开画夹，对白荷说；“你看着啊。”说完刘柳拿起铅笔。熟练的在画纸上画起来，不一会儿一幅精美的速写就跃然纸上。
白荷惊讶的看着。等刘柳刚画完。她连忙接过来，认真的看过之后。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刘柳，轻声的说；“刘师傅……不……是刘老师，您画的真好。”
刘柳憨厚的笑着，没说话。白荷忽然向刘柳深深的鞠了一躬，轻声的问道；“刘老师……如果您有时间……方便的话……能不能也教教我。”
“别这样……，”刘柳连忙止住白荷弓下的身体“白荷，如果你觉得我行，就别客气，有啥需要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的。”
白荷脸上立刻绽开了兴奋的笑容，“刘老师，您答应了。谢谢您。”
白荷那甜甜的声音和美丽的笑容，让刘柳的心不由的一颤。眼睛也变的痴了。不过刘柳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躲开了白荷的目光。一边掩饰着自己，一边说；“好，你先在这里画着，我先去工作，待会我还回来，有什么问题在问我好吗？”说完刘柳连忙转过脸去匆匆的走了。直到离开了白荷的视线，刘柳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站在角落里，刘柳抑制着自己内心的狂跳。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一种既兴奋冲动，又惶惑不安的感觉。刘柳那原本平淡的心里，在此时突然萌生了一种渴望，挥不去，抛不掉的渴望。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刘柳才又来到白荷身边。“该吃饭了，白荷，待会再画。”接着刘柳拿出自己的饭盒，放到望鹤亭的围栏上又说；“来，一块吃。”白荷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带着饭呐。”说完从布兜里拿出一张倦了咸菜的饼。
刘柳了解白荷的性格，也就不在让了。两个人坐到围栏上，刘柳把手里的保温杯，递到白荷的手里，说；“渴了吧。喝点东西。”白荷没有再推让，接过杯子打开盖，就喝了一口。她确实渴了。等到香香甜甜的液体，流过自己的喉咙，白荷才知道杯子里是温热的牛奶。
两个人吃完了饭，刘柳接过白荷的画夹，开始给她讲解白荷画中的问题。白荷认真的听着，聚精会神的看着刘柳落下的每一笔。
从那一天起，每个周末都是两个人去写生的日子。
刘柳变了，过去呆板的脸上，有了笑容。从前木然的眼睛里有了光彩。不知不觉，他的脚步和动作的速率，也加快了。
白荷的进步很快，在刘柳看来，这是因为白荷的聪颖和勤奋。而在白荷看来，她得益于找到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
两个人的脚步，从芙蓉街的石板路，走到了泉城广场的琵琶桥。从幽深的五龙潭，来到清澈见底的珍珠泉。
在白荷的画板上留下的，是大明湖南岸老街的仿古建筑。还有各个泉群里的精美园林。
而在刘柳的画板上留下的，则总是白荷美丽的倩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