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曾经夏日
燕子回来的时候，是晚上9点，打开水的高峰期，她比平时早回了那么一会儿。我早已帮她打好了开水。
燕子比较讲究效率，我比较讲究偷懒，我们都喜欢避开日常生活的高峰期。我平时习惯宿舍蹲着，对各个时间段打水的人流量早已摸透，燕子经常早起。所以我习惯了帮她打开水，她习惯了帮我带早饭，我们彼此默契的合作为各自省下了很多清闲的时光。
进门之后，把挎包往桌上一甩，她像往常那样，神色略带疲惫地道了句“我回来了”便开始匆忙地进行洗漱。此刻，我们三个已经穿着睡衣，神色悠闲地享受着每天夜晚睡前的那点宝贵时间。
阿甘穿着件蜡笔小新图案的睡衣，在宿舍不大的空间里走来走去，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煲电话粥，洛神花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写着日记，我则坐在床上，看我的小说，偶尔向下查看燕子洗漱的进度。
一切洗漱妥当，已经将近10点，用了整整近一个小时。这个时间对于女生，其实还算正常，因为睡前洗漱，那几乎是每一个女生一天的大事。每每完成，总会觉得神清气爽，一天的任务就此有了了结。
看到燕子晾完衣服，我爬下床，随便拖了个鞋子，拿起邀请帖，挪向她的位置。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吊带连衣睡裙，布料是丝绸般地滑，轻轻地靠在书桌边沿，手里拿着个同样略带米白色的无图案的瓷杯，她喝水的神态带着一股于世独立的悠然和高傲，让我很自然地就想到王菲。
这时的燕子和白天那个随和却又斗志昂扬的她很不一样，从侧面看过去，有种成熟女人的淡淡韵味，带着一股忧伤，给人一层历经沧桑的庄重，每当这时，我就会有种不了解她的错觉。
“当当当当，看这里，”我拿着邀请帖在她面前故弄玄虚，“我要变身了。”
“变吧变吧，最好变成一只机器猫，把我们都载到侏罗纪时代，看看那个年代的恐龙跟我到底有多大的区别？”煲着电话的阿甘忽然插话。
阿甘时常这样，打着电话时，偶尔对着我们讲两句很分不清到底是跟谁说的话，以致于答话的我们常常自感自作多情，后来遇这样情况多了，我们都选择性答话。那之后她又常常控诉“你们冷淡无情，居然忽视我”，再之后，我们都学会了“恩”“呵”“对”等用来滥竽充数的词，不懂装懂。
“我看你干脆把自己变成红拂女得了，”燕子笑着凑过来，把手指伸到我的下巴，做调戏状，“妞儿，来！给大爷跳支舞。大爷有赏~”
我赶紧大叫着“非礼”，一把闪开，而后又作娇滴别扭状，“大爷，人家只是负责送帖的。”
“嗯哼嗯哼，相公，这是哪里来的野猫野狗，”洛神花咳嗽着，不知什么时候也从日记本里抽身开来，很是一副女主人见了小妾的凶悍样，配合着我们演这出随性而发的宿舍情景剧。
“这是什么？”她从我手里夺下邀请帖，自顾自地开始看。“哟，相公，你牛了哈，长翅膀了哈，是不是打算和这个小狐狸精去度蜜月啊？”
洛神花高昂着下巴，嬉笑着将臂膀绕到燕子肩膀上，“不觉得，也应该带上我吗？”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你们这一群严重被狗血言情剧玷污了思想的女人，”阿甘再次从百忙的电话粥中插了两句，接着又厉声补充道，“几点了这是，都给大爷睡觉去！大爷我马上就要侍寝！”
“哈哈哈.......”我们终于忍不住，都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燕子尤其夸张，我看见她几乎都要笑躺到地上。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很多个年头过去，每当夏夜来临，寂寞的深夜，我依然会想起，那时的夏夜，我们相互配合着演的，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局的闹剧。
出发去厦门的前一天，我向浩祺多要了一张帖子，但洛神花最终还是没有和我们一起去。她早已做好打算，奔向海南。
为了节省下更多时间去玩，我们坐的是夜车。抵达厦门的时间，算准的话，是黎明前夕，刚好可以赶上海边的日出。
我和燕子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各自背了个双肩包，高高兴兴地就出发了，倒是浩祺，一个男生，却大包小包地，提了一大堆，让我忍不住想要嘲笑两番。
“浩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姿态很像一种人？”我忍着嘴角的笑意，抒发道。
“我本来就是人，难不成会像其他动物？我长得应该没那么动物吧？还是说我进化得不完全。”说完，他若有其事地往自己身上东看看西瞧瞧，顺便还捏起手上的寒毛进行细致查看。
“我是说，你现在就像个第一次回娘家的小媳妇儿，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背上一个大包包。”我比手画脚形象地描绘着。
“哈哈哈，”他开心地笑了笑，“这不是因为我旁边有两位什么东西都没带的小媳妇儿嘛。”
“你说谁小媳妇儿了？”我和燕子同时瞪圆双眼，接着，拳打脚踢。一路上，因为这样的嬉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大半。
火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我的肚子却叫了起来，我忽然意识到刚刚对浩祺的嘲笑真的很不明智。而此刻，这个家伙就坐在我对面吃着一桶康师傅牛肉面，笑眯眯地看着正在看着他的面的我。
“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桶？”他气定神闲地继续笑眯眯，一副得意的样子。
想到刚才对他的嘲笑，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直接回答。他却站了起来，燕子也在此刻开口道，“我就不用了，给我包饼干和水就行。”
他愣了愣，随即立刻从包里拿出一包奥利奥，一盒伊利纯奶以及一瓶润田矿泉水，都是我之前跟他汇报的十大燕子喜欢的食物之三。接着他又拿起另外一桶牛肉面，往开水的方向走去。他肯定没有料到燕子超强的预见性。
“他还挺细心的，”望着浩祺离去的背影，燕子忽然说道，“在现在这年头，难得遇见这样的人。”
“是啊，我小时候他就是这样细心。”我不知道燕子是在表达对浩祺的好感还是在陈述一件刚刚发现的事实，只好接着补充。
“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你怎么一直没告诉我。呵呵，是不是有什么机密，不可告人的什么历史啊？”燕子一副不挖出点什么八卦就不罢休的姿态。
“哎呀呀，你别那么激动好不好？我也是前不久才发现的。他初中之后就搬走了。”我赶紧解释，女生的八卦心一旦被调动起来，那态势真不是人人都能招架住的。
“在讨论什么呢？这么高兴。”谢天谢地，浩祺总算在正确的时刻回来了，手里还端着我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我立马夺了过来，毫不客气，先填饱我的肚子再说。
“秋香说，你们小时候是邻居。所以我正想着怎么挖掘出点糗事来爆料爆料。”燕子形象夸张却又如是地回答，“下星期刚好要交稿，或许我还可以拿来当当素材。”
“哦，那你挖掘到了什么吗？”浩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暂时没有，不如你自行爆料些吧。当事人亲自讲，消息更真实可靠。”看来燕子这次不挖出点什么绝不会罢休。
“好！那我开始讲了，某些正在进食的人员，请做好心理准备，遇到属实的情况，切忌愤怒而拳打脚踢，小心噎着。”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浩祺看了看我，莫名其妙。
“某年某月的现在，某个人还是个整天挂着鼻涕的孩子，那时的她，总是跟在一群孩子的最后边，每次捉迷藏，她总是找人的那个，跳皮筋时，她扮演的一直是不动的树，然后有一天，当她又被欺负时，她却勇敢地推倒了那个欺负她的孩子。结果可想而知，她遭到了其他孩子的群殴，一个男孩就在那时英雄出手，吓跑了那些孩子。那个鼻涕虫，你们猜猜，后来怎么样了？哈哈，她现在就在我面前吸面条。哈哈哈哈。”我越听越不对劲，直到他讲完，我才反应过来，我成了爆料的焦点。而他自顾自得笑得前合后仰，燕子也乐呵呵地淡淡笑着。
“你说谁鼻涕虫？”被爆出这条糗事，我自觉很没面子，只好开始耍赖，但结果却是此地无银。
我高调的反驳声很快吸引了周围众多的目光，为了避免一直成为众人的焦点，我立刻住了嘴，并开始转移话题。
“浩祺，你们一个社团活动不会就你一人参加吧，你未免也太没号召力了。”我侧面企图人身攻击。
“是的，所以才请两位出山，帮忙带动。”浩祺很是谦虚。
“你的票都是是晚上的吗?很少人愿意晚上出门的。女生更是少数，当然，我俩是特例。”燕子说话就是一针见血，总是能将问题看出个所以然。
“难怪参加活动的那群家伙死都不肯今晚走，非要明天来，我只好自己先来，顺便先实地考察考察，安排下各方面的行程。”浩祺恍然大悟地说道。
“那明天会来的人大概有几个？”我比较关心这个，所以直切主题。
“包括我们在内的话，共12个，6男，6女，很相当的人数，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浩祺好像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说话时，满脸的自我肯定。
吃完面之后，我浑身很满足地犯困，于是摸摸肚皮，准备打盹。浩祺和燕子聊着我不感兴趣的一些时事及校园话题，我没兴趣加入，于是转了个身，靠着靠背找周公去。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火车过隧道时的刷刷声，我半睡半醒地最终还是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