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莲鹤主人（6）
“这样，你就可以不闭上眼睛了吧，小神仙。”那个女的，以为莲鹤主人是为了钱，把钱放上以后，就有点使唤人的味道了。
“你把钱收起来。”莲鹤主人仍是闭着眼睛，那个女的感觉很奇怪，因为她并没有看到莲鹤睁开眼过，始终是闭着眼睛的。
“你怎么知道我放了钱了？”那个女的很好奇的问。
“这个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三点。”莲鹤主人的声音极其平静，平静到了令人感觉到一点点的恐惧。“你未婚。和人住在一起，这个人比你大很大。你不能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物质上的利益。”莲鹤主人说完了以后，稍稍顿了一下，“我送你八个字，结束孽缘，自食其力。”莲鹤主人说完以后，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以为那个女的走开了，把眼睁开，发现那个女的还在那里站着，只是泪水从她的脸上正悄悄的滑落，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这个钱，你收着。”那个女又从包里，掏出了30元，放到红布上，转身就要离开。那个时候，50元对于莲鹤来说可不是小钱，那是莲鹤半个月的生活费。
“你给10元就可以了。”莲鹤喊道。
“明天，你还来吗？”那个女站住了，回头问到。
“我只在周六和周日来。”莲鹤应道。
也许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缘分注定的，也许一些东西，都是不可逃避的，该发生的时候，就一定会发生，并非人可以左右。
那么人与命运的关系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人只能被动的听从命运的安排，或是根本没有命运这一说，人定胜天呢？
有时候，有一些人到了年老的时候，回头看看曾经，一声长叹：“命啊！”
那个时候的莲鹤主人就是这样认为的，人出生的那一刻，人的命运曲线都是划定好的，人只能被动地在上面走完这个路程，并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地方。
莲鹤上了大学以后，这个女的是他的第一个客人，他觉得这个女的一切都是命中安排的，否则他一定会告诉她应该往下走的方法，虽然送给她的八个字，有改变命运的味道，却无丝毫的指导意义。
其实人的命运的确是一个挺复杂的话题。
也许世上很多事情，当初做错了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错，那是一种并无纠葛的错，而这种错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无奈或是一种冲动。
上帝也会原谅这种错。
有了五十元做保障，莲鹤心安了很多很多。便开始研究凭着记忆记下了的东西，但是也苦无头绪，什么东西都要到了机缘成熟的时候才可以，不要妄求并非你可以驾驭得了的东西，因为即使你求得了，也因为并不知道其珍贵，而会抛弃掉。
和宿舍里的人也渐渐熟稔，他们都称莲鹤主人为大哥。
年轻的时候，总是有一些人会习惯于不劳而获，不知道有一些东西并没有付出是不可以去获得的，即使得到了恐怕也是一种罪过，而诸如罪过之类的东西，如果没有平衡，始终会在适当的时候，找到你。
大学里的本地学生习惯于欺负那些外地的学生，要东西，要钱什么的。而和莲鹤一个宿舍的人因为莲鹤的存在，偶尔还会去欺负一下别人。记得毕业的那天，宿舍的老五和老六一前一后抱着莲鹤，哭成了泪人，说如果不是大哥的照顾，不知道这几年的大学生活如何度过。莲鹤只是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潇洒的离开，离开的时候，也是泪流满面。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他们都说，多少年以后还会来看莲鹤，可是莲鹤心里很清楚，他们这一走，也许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人和人的相处总是有时间性的，缘起，也必有缘落的一天，这本是自然规律，并无什么可以值得痛苦的地方，人是感情的动物，分别的时候，还是要有泪水。
莲鹤大学这几年，只是忙于养活自己和研究那些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世人所谓的玄学，有时候也偶尔是听听课，班级的同学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也就习惯了他的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方式，也倒是不觉得奇怪。
只是莲鹤主人实在不习惯老师那些说了很多年的并不是很符合道理的所谓的知识，其实那些东西一点点用处都没有，空洞而有乏力，听了一节，就逃也似地离开。离开的时候，还会叮嘱同宿舍的人，老师点名的时候，不要忘记帮忙喊一声到，老师布置的作业，不要忘记帮助抄一份。
至于考试，就更为简单，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就是四份答案，可以参考着来，有时候，也会出现笑话，莲鹤的成绩甚至比四面的某一位或是某几位的高，莲鹤还是有辨别能力的，能知道谁的答案更加接近于标准答案。
成绩下来的时候，一旦成绩比同宿舍的人高，大家都会大笑一顿。
最为奇异的考试只有一次，那次莲鹤的座位在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只有前面和左面有学生，而这两个学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笨蛋，不知道是找了谁，花了钱弄到这里的。莲鹤实在是不忍心去抄他们的答案了，就工工整整的自己开始答题，记得是考古代文学史，莲鹤主人对于那些作家和作品还是比较熟悉的，但是课本的的确确没有看过一页，这门课，也从来没有听过，便凭着自己的阅读积累来蒙了。这一次考试也是莲鹤唯一的一次到了收卷的时候，才交卷的，大概是答了两个小时。
考完试后，莲鹤主人找了书，想看看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居然和书上的所谓的标准答案一点点都不一样，莲鹤以为这一次是挂了，需要补考了。谁知道，成绩下来了以后，居然一百分考了95分，全年级第一。
教古代文学史的老师还找到莲鹤主人，问莲鹤是怎么学的，要在全校交流一下，只是老师对莲鹤的脸感觉到一点点的陌生，莲鹤找了一个上课到时候从来都是低头的理由搪塞过去了。至于交流，那更加不可能了，自己的水平太低，内心比较怯懦，不敢再众人面前讲话。
大学老师留给莲鹤的所有记忆，似乎就是一声到。
莲鹤主人闲了的时候，就到图书馆去看书，有时候也会到距离学校不太远的一个公园里去看书，溜达。而同宿舍的那些人只是习惯了没日没夜的打扑克。那时电脑还没有普及，否则必会有打游戏或是找几个女网友聊天、出来约会什么的之类他们所热衷的事情发生。
公园里有许多晨练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概况起来就是两种，一是跑，二是站着练功，还有的去击打那些无辜的树，或是把自己挂在树上，像一个猴子一样。
偶尔兴起，莲鹤也会耍一套虎虎生风的五行拳，打拳的过程中还会夹杂着几声嘿嘿吼吼的喊声，打完之后，也会博得阵阵喝彩，莲鹤便一脸的不屑离开，心里却洋洋得意。
不觉，一周便过去了。
周六一大早，莲鹤便偷偷的从床下面的箱子里拿出那张红布，然后拿起那个马扎，急匆匆地离开，害怕同宿舍的人知道自己去卖卜，因为在那个时代，很多人对这些玄学还是不能真正的了解，认为这些都是迷信，莲鹤也是为了避嫌，也搞得偷偷摸摸的。
在公交车上，莲鹤主人知道上周日的那个女的一定回来找自己，并且有可能还会带几个人过来。
如自己的所料，莲鹤坐不一会儿，一辆桑塔纳轿车就停在了莲鹤主人的前边，从车里下来了几个人，大部分都是女的，其中就有上周六的那个女的。
那女的一见到莲鹤，便大声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声音很大，弄得周围行路的人都驻足观看，大家一看这个女的手指着一个还是英俊的青年，而这个青年的却是算命的，便加大了好奇心，以为这个年轻算命的骗了人家，人家找人来报复。很多闲人都停下脚步来看热闹。
很多人的生活很少无聊，是靠着他人的热闹而活着，以看他人的热闹为自己人生的最大乐事，想想这种人的生活也挺悲哀的，一个没有了自己可以独享精神的人是挺悲哀的。
莲鹤主人并没有理会那个女的一惊一乍的表现，只是安静地笑着，看着他们。
“我跟你们说啊，这位小先生可神了，前几天，啥也没有问我，就几句话，把我说的服服帖帖的，我找过老鼻子人算过了，其他的人都白费，忽悠的，只有这位小神仙，我最服气。”这个女的越讲兴趣越高，全然不顾唾沫星子溅到了人家的脸上。
“小神仙啊，你给我算算？”一个年轻的女子恳求道。
莲鹤主人抬头一看，这女子年龄不大，应在25岁左右，一脸的风尘，妖里妖气的，脸上不知道搽了什么东西，白的令人感觉到恐惧，像是戴了一张假脸。只是脖子上没有涂到，脖子的黑和脸上的白形成了鲜明的黑白世界。
莲鹤不敢再看，便闭上了眼睛。
“萍儿，你不懂规矩的，你先要把钱放到红布上，小神仙才会说话的，否则就闭眼不看你，我燕儿就是知道规矩的，哈哈。”莲鹤这才知道上周六的那个女的叫燕儿，黑白世界叫萍儿。
“把钱放到这儿了啊，小神仙，小先生，你说两句吧。”萍儿恳求道。
莲鹤睁开眼，看到了红布上有五张10元的票子。自己也没用着急去拿钱，只是仔细看了看萍儿的脸。
萍儿的脸是一个兑卦的形状，她的上衣是红色，便是离卦了，兑卦为体，离卦为用，离火克兑金为官鬼，官鬼代表男人，这个女的一定常和男的打交道。
思考到这里，莲鹤刚想说是为感情的事情来的。突然从萍儿的背后跑过去了一个红色的车，此时离卦就变成了很多了，必是很多男人。男人是流动的，且比较多，应该是做皮肉生意的。
可是人这么多，这话怎么说啊？莲鹤有一些为难了。
“咋了，嫌钱少了？”萍儿的眼中满是挑逗之气。
“不，够多了。”莲鹤主人终于开了口，“商女不知亡国，隔江犹唱**花。”莲鹤主人好不容易想到了这两句话。
“我的妈啊，你能整点让人明白的话吗？”萍儿有一些急躁了。
“我写给你看吧。”莲鹤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本，在上面写了小姐两个字，递给萍儿看。萍儿一边嘟囔着算命怎么这么麻烦，一边接过本子瞅了一眼。看完之后，一下子就把那张纸撕了下来，然后团成一团，揣到了口袋中。
“我给你说三点。”莲鹤主人闭上了眼睛，“第一句，你是从1985年开始，步入红尘，虽然你每天都有收人，但是你现在几乎没有什么钱，你的钱给了一个男人花了。”莲鹤没有理会萍儿的反应，继续说，“第二，你家住在农村，你家的西南边有一个池塘，风水上说，西南有池塘，母女必癫狂，你母亲和你一样。”莲鹤主人顿了顿，睁开了眼睛，直视着萍儿的眼睛，那个萍儿的眼睛马上就移开了，看着别处，“第三句话，你应是家里最小的，你小时候读书很好，因为早恋的原因而耽误了学业，从而走上了这条路。”莲鹤主人没有移开眼睛，仍是直视着她，“说到这里吧。”莲鹤闭上了眼睛。
“小神仙，你能不能告诉我，下一步的路如何走？”萍儿的声音中有一丝丝的悲凉，而这种悲凉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所应该拥有的。
“攒钱，做生意。”莲鹤仍是闭着眼睛，回答很是直接。
“什么方面生意？”萍儿明显是哭了。
“服装，以女裤为主。”莲鹤的回答很干脆。
“你为啥爱闭眼啊？你是不是眼睛疼？”燕儿好像是老朋友似的关心起来莲鹤。
“不是，外面太吵了，我闭上眼睛才可以运算的。”莲鹤笑着回答。
“我请你吃饭，然后在饭店里给我们几个人好好推一推。”萍儿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就笑着邀请到，这个女孩的内心还是比较单纯的，莲鹤心里想。
“不，以后我们会再见的。”莲鹤主人不是拒绝，因为他知道，萍儿以后还会与他相遇。或是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绝非偶然，都是累世的因缘所造就的，莲鹤主人知道，今天的一番话必能改变萍儿的生活，而这种改变其实就像一粒种子，他日会长成大树的。世人不懂这些，很多时候都认为世间的事情，都是偶然的，不能看清真正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只会固守着曾经的拥有，或是未来的贪婪。其实每一个到头来，都会放下，只是放下的时间不同而已。
接下来，莲鹤主人又给了很多人预测，虽然酬金不同，有的十元，有的二十元，有的五十元，莲鹤主人都极为认真的运用了自己的所学为求测的人做了解答。每一个人都十分满意，莲鹤的心里除了高兴之外，还有一些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真的是神仙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莲鹤主人的身边还围着很多人，“我要去吃饭了，下午一点钟，大家再来吧。”莲鹤把红布一卷，钱都包在了红布里，鼓鼓的，大约也能有几百元。
围着的人都散了。
莲鹤主人走了十几步远，听到背后有人喊他：“小伙子，请留步。”莲鹤回头一看，是一个中年人，模样没有什么特别，个子很高，四方脸，眼睛很小，但很有神，眉毛浓浓的，皮肤白净，留着一个很短的头发。
“不算了，我饿了，要去吃饭。”莲鹤主人笑着说。
“你只要能算出我的年龄，大概就可以，我给你一百元。”那个人伸出了食指，比划着。
一数为乾，乾应该是老者，最低应该是60岁以上，而他却明明是40多岁的模样，奇怪了。莲鹤主人心里起了疑惑，停住了脚步。
“修道莫问寿。”那个中年男子其实一直都是笑着的，只是莲鹤主人觉得他的脸此时是微笑中有很多的神秘，因为中年男子说了一句行话。可是令莲鹤想不明白的是，既然不问寿，为何还要让自己来算算他的年龄。
“你一定是100岁以上的人。”莲鹤还是不服气，说出了这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答案。
“小伙子，你算对了。”那个看起来很像中年人的男子笑着说。“可是，你算对了，有什么作用？”
莲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个一直是莲鹤主人比较避讳的地方，是软肋。因为曾经有人问过自己，如果去改变那些不好的东西的时候，自己总是模棱两可之间的说一下比较含糊的话。可是莲鹤脸只是短暂的红了一下下，就没有了。
他比较好奇，为何一百多岁的人能像一个中年人。他知道此人不是普通人，他很想求教于人家，但是一直以来，玄学对于他而言是唯一让他感觉到骄傲的地方，他习惯了人们对于他的崇拜，他还是不习惯于求教人，他觉得是丢脸的事情。
其实还是虚荣心在作怪。
那个老者好像看透了莲鹤的内心，他一直直视着莲鹤，仿佛要看穿莲鹤一样，更像是等待着莲鹤，要莲鹤说出话一样。
可是莲鹤还是被虚荣心击败了，他转身要走，连一句最起码的道别都没有。
“一百元。”老者喊了一声。
莲鹤主人转过身，“一百元可以买一句话吗？”说这句话的时候，莲鹤主人其实是鼓足了勇气的。
“可以。”老者没有胡子，却好像在习惯性地摸了一把胡子一样。
“什么东西可以改变命运的走向？”莲鹤低着头，不敢直视老者。
“哈哈……”老者的笑声很浑厚，好像广场四周都是他的笑声，有一种震撼人的力量，这种力量好像来自于老者的胸腔，更像来自于无边的浩瀚的宇宙一样。
“气。”老者停止了笑声，极为轻声的说了一句。
“什么是气？气为何可以改变人的命运走向？”莲鹤主人抬起头来，满是疑惑的问老者。
“两个问题了，你需要给我二百元。”老者不像是开玩笑，一本正经的。
“行，您告诉我这两个问题，我给你二百元。”莲鹤主人也一本正经起来。
“我饿了。没有力气回答这些问题的。”老者明显是不想告诉莲鹤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也不得而知，反正当时的莲鹤是没有理智来思考这些问题的。他只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请你吃饭，不过饭菜的质量不一定高。”莲鹤不会婉转说话，喜欢实事求是。
“你先从今天挣得钱里面，拿出两百元给我。然后剩下的钱必须花了，请我吃饭。”老者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是他的话是真的，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莲鹤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莲鹤把红布打开，数出了两百元，递给了老者，然后数了数剩下的钱，是248元，这些钱在当时也可以吃一顿好的，但是这些钱都花了，自己的生活费咋办，莲鹤主人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票子，心里有一些些矛盾。
“你下午不一定能挣到钱了，如果钱花了，你就不能吃上饭了。”老者好像看透了莲鹤主人的心思。
“即使吃不上饭，也没有关系，我点过头，答应过你的。”莲鹤主人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他知道了老者的用意，他笑着对老者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