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太阳如羞涩的少女遮遮掩掩从大海里钻露出来。入秋的太阳没有盛夏那样泼辣,也没有驱散清晨那寒冷的朝气,也没有驱散科索里希望号船员们的瞌睡。由于大家昨夜过于劳累和惊吓,再加上透过船窗那缕缕软绵绵的阳光,穿破不堪一击的起床毅力,使得船员们的睡意愈加浓溢,比以往睡得更死,更沉。
就连在桅台上过夜的大副也经受不起如此折腾,背倚着桅杆,怀里揣着标枪,打着盹儿,那严肃而警惕则是他唯一的表情。
然而迪克早已起床,借着晨曦正在船首的小甲板上如饥似渴地晨练,他必须得努力锻炼身体,这样才能有机会为妈妈报仇。
如少女般的太阳爬了一段距离,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了,之前那软弱无力的光芒被那刺眼夺目的光芒所取代,刺得桅台上睡得迷糊糊的大副双眸里白茫茫的一片,一下子惊醒过来。
醒来的大副第一件事就是放眼眺望海面,这是的海面视线宽广无比。风平浪静的海面只有几只游弋的海鸟,飞得忽高忽低,正在为早餐而奋斗着。蓝天晴空万里,那白云如小舟一样在碧海里遨游。
这时,迪克双脚朝天一只手指倒立在船首的围栏上,上下活塞运动做得游刃有余。夺目光彩的阳光把他映得金光闪闪。
“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大副情不自禁地仰头赞叹道,目光在扭向迪克,“早,迪克!”
“早,大副!”迪克应道。
大副纵身一跃,直接从六米的桅台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然后察视游移船上各处,发现大家还在沉于睡境中,于是亲自下厨为大家准备一顿丰盛的早餐。
不大一会儿,早餐就做好了,大副就把大家依次叫醒,态度极为文雅。就此,大家对大副温文尔雅的举止所感动,本来昨晚大副临危不阵的指挥使大家敬佩不已,所以大家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巨大改变,尤其是水手长,竟然主动认错。大副并不是刚愎自用的人,他那博大的胸怀接纳了水手长,同时也指出了自己的过错,因之,二人成为了生死之交的好朋友。
早餐后,水手们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迪克他们则在甲板上舒适地晒着太阳,大家都在那滔滔不绝地言论着昨晚的激战,一阵博论后,大家感到枯燥乏味,于是大家有激情沸扬地哼起那首高昂的小调。
“魔兽我通通干掉,我轻松……”
“瞧瞧,那是什么?”桅台上的一个人嚷道,突起的嚷声打断了大家的颂歌激情,那人的身体如标枪一样站在那儿,一手指向远处的海面。
大家顺着他的视线投望过去,由于距离过于遥远,大家根本无法分辨那是什么东西。
“那儿有人,好像是个女的,坐在木板上,正向我们求救。”船长判断道。
不贵是饱经沧桑的老海员,眼光依旧那么锐利,就连一旁的亨特心里不由自主颔首赞叹。
“看样子恐怕是遇难了,把船靠过去。”大副命令道。
期待片刻,船小心翼翼地靠近木板,果然如船长所判断那样正是一名女孩。那女孩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猛然一跃,抓住舷边的软梯,喘息片刻后,艰难地一步一步往上爬。
等她上来后,大家争先恐后地涌上去仔细打量她,只见她约摸十五岁,同迪克差不多大小,她面如土色,嘴唇苍白,身体又疲倦又虚弱不安,眼神迷惘而沮丧,连站立都显得困难。
她本来并不丑陋,却惨落到这副丑态,真令人格外心疼。那一抹抹青春的光彩,因竭力抗拒沦落和痛苦而未老先衰的丑态。那标致的五官黯然无色,在她脸上奄奄一息,犹如暴风雨里游弋的小舟,就要消失在狰狞无情的沧海中。
船长连忙上前扶住她那摇晃不定的身体,见她虚弱至极点,所以止住心中的疑问,没有进行通常的盘问,直接步履迟缓地扶着她朝舱门迈去,嘴里吩咐道:“迪克,这几天就和伦德睡吧,你的房间被这姑娘征用了。”
“啊!”迪克惊讶道,双眼圆瞪,嘴巴大张。
“难道你不愿意?”
“不是这个意思。”迪克说道,“让我和这个呆瓜脑袋同睡一床,我会浑身不自在,会憋死的。”
“喂!”伦德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说谁木瓜脑袋,迪克?”
“不,不,不,我没有说谁,只是比喻,没有别的意思,仅此而已。”
“好了,你们能不能在女人面前心胸大度一点,就这么定了。”船长不耐烦地嚷道,一只手拉开帷幔,眼神下意识地投向厨师。
“你去准备点食物和水,然后送到迪克房间来。”船长命令道。
厨师一言不发,也不回嘴,同船长走近船舱。
这时迪克呆若木鸡地站在甲板上,刚刚被船长说得哑口无言,心地善良的自己本来很乐意让出自己的房间,没想到一句话回到自己完美的慷慨仗义形象,真是有苦说不出,心里极度郁闷。
迪克也不是消极的人,短暂的郁闷后,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灿烂的笑容,同大家高谈论阔刚刚那姑娘。
正在大家谈得雅兴的时候,船长走了出来。大家见船长脸上堆满严肃,似乎要发号令,于是大家立刻闭上了嘴,面面相觑的发愣。
正如大家所料,船长耸着肩,一副将要大吼的样子,不过,话即到了嗓门口又沉住了,把脱颖而出的话吞了回去。那锐利而又闪亮的眼珠游四周,一闪即逝,然后放松肩膀,低头轻微摇晃,沉重地迈向椅子。
亨特见船长心事重重的样子,立刻跟上前寻问。好奇心正强的迪克则在旁边侧耳窃听,令迪克失望的是,两人几乎在那寒暄。不过多久,迪克无耐心呆下去,又去找大副将那些触目惊心的航海故事了。
傍晚时分,大家正在甲板上享用晚餐,显然,一桌容不下十几号人,只好分成两桌。
嗜酒如命的水手长夹了一块腌肉,嚼了许久,也回味了许久,始终嚼不出味来,既是忧伤又是垂累,自言自语咕噜道:“没有酒的晚餐,怎么都变味了呢?就像一朵凋谢的花,没有激情。”
“难道昨夜还没有吸取教训?”船长打趣道,“要不,我去海里把那些扔掉的酒捞上来,我们在喝两杯?”
“这是两码事。”
“我倒不见得。”
“我感觉酒更能让我清醒,让我时时刻刻保持着一颗敏锐的头脑。”
说罢,水手长从兜里急促地拿出半卷烟,吧唧一口,好似哗众取宠道:“烟儿呀,烟儿,现在只有你和我相依为命了。”
水手长对烟的表白引来大家哄堂大笑,就连伦德也露出久违的冰冷笑容,水手长没有理会大家,依然在那吧唧那半卷烟。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脸上那笑容骤变成惊讶的神态,目不转睛地盯着舱门,双眼圆瞪,眼珠子快要眼眶钻出来似的,下巴夸张得将要垂到地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