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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临天台

杨云瞪着眼珠子,盯着正前方的一棵苍松愣愣出神。远处全是白云。

记得睡觉之前他刚嗑了两粒感冒药,然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怎么一醒来,温暖的单人床就变成了此刻屁股下的冷石头?

或许是感冒药的余威,杨云的脑子现在还是一团浆糊,大脑的处理速度和眼睛接受景象的速度明显不在一个单位级上。

苍松,白云…,风景区?杨云乱糟糟的尝试将眼前的景象解释出来。

“什么劳什子风景区,我明明是在床上睡觉!”杨云自言自语的晃了晃脑袋,四周的景象也跟着晃,他隐隐察觉了一丝不对头,心跳蓦地开始加了速。

杨云挣扎着站起来,顿时有一股冷风直往骨头里钻,他脖子一凉,跟着全身条件反射式的一抖,脑子立即清醒了大半。

他一站起来,视野一远,看到的景象立即有了不少变化。

远处的白云和天际连在一起,如梦如幻。但这显然不能抓住杨云的目光,因为他发现他似乎看得很远,‘老远老远’的那种远。

“给我一个巨人,站在他的肩膀上,我能看到另一个巨人的脸…”

距离杨云数十米外,一栋‘摩天大楼’正掩映在云彩中。而他自己,则似乎正是置身于这样的一个空中楼阁般的高台上。

看到这一幕,至于‘摩天大楼’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已经没有了多大的兴趣。他几乎是胆战心惊的往前小心翼翼的走去。

前进一步,风就要冷上一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十分怕冷的他,面对如此寒风,体内的五脏六腑居然没有一个抛锚。杨云觉得小腹处好像流窜着一股暖流,正是这股莫名暖流帮他在抵御来自四周的寒风冷气。

大约十几步的样子,杨云却举步维艰,到后面时,他的腿已经有点止不住的打颤发抖。

其实他已经心里清楚即将要面对什么,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份‘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凡人心境,弯腰走到了高台边缘。

宛若悬崖绝壁…,一步往前即是万丈深渊。

杨云心头惊恐难以名状,好在他没有明显的恐高症,不过他还是明智的紧趴在地,连连吞了好几口口水后,才勉强迫使自己往高台下方看去。他必须得弄清楚此时此刻他到底是在什么鬼地方。

可这一看,杨云却彻底傻了眼!

目光往下,高台下方漂浮的云气水雾四处飘散,乍一见,只觉飘渺空灵,但是再往下看去,心头便疯狂涌来一股深不见底的窒息感,高台下的那种黑暗深邃,完全可以将目光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这得是海底两万里了吧…!

杨云猛地把脖子一缩,一屁股就瘫坐在了高台上。他再看向不远处的那栋‘摩天大楼’,顿时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虽然杨云知道世界上有一两百米的高楼,但是楼顶四周还飘着云的到哪里找去。更何况这高台中央还有一棵绿意莹莹的苍松。

“难不成我睡了一觉,立马就世界末日了?”杨云嗓子瞬间干的不行,他舔了舔唇角,心头嘀咕道。

痴痴坐了半晌,杨云突然转过头看向中央的那棵诡异的苍松。

存在便是真理!

这种鬼地方居然还有一棵苍松?如果试想一下,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台上,还种着一棵苍松,这种场面除了在梦里会出现,还会在哪里?

“我在做梦?”杨云喃喃问了自己一声。

他茫然四顾,虽然身处之地如此飘渺空虚,但是他反而觉得这里是如此真实。因为梦境不可能拥有一个完整的背景。

“这儿寒冷的地方却有一棵苍松,这怎么可能?”杨云陷入了沉思,“如果没有人的照顾,这棵苍松根本不可能活下去,即便活着,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整齐。”

地面是由大大小小的一块块青石拼接在一起。而苍松生在中央,四周既无落叶,而枝干又完全不像是受过风雨侵袭过。除非是在温室中长大。

“应该有人照顾,可是谁在照顾?”杨云的思路一下子困住了,这里再无旁人,还有谁在照顾这棵苍松。

“谁会来这种地方?国家,科研机构?”作为受到新世纪大混杂思想文化熏陶的青年,杨云的脑子里一下子蹦出各种古怪东西。

突然,思维像是被一道电流刺穿。杨云觉得自己好像被置身于时空逆流中,脑子里一下子错乱起来。

…………

“徐青,你以后就是我古云道人的弟子。”

“这里是临天台,从今天开始,这一株苍松你要每日以灵元灌溉,五年后,这苍松不死,你便大功告成!”

“苍松不死,大道方始!”

…………

杨云的脑海中像是翻江倒海中,各种像是尘封许久的记忆颠倒浮现。

“我叫徐青?”半晌之后,目光涣散的杨云缓缓说道。

“不对,不对,我叫杨云…怎么回事,我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的陌生记忆?”杨云眉头一挑,猛然回过神,涣散的目光也凝聚有力了一些。

“苍松不死,大道方始…是不是就是说这棵苍松?”杨云已经有些糊涂了,他重新将目光放在苍松上,似乎这棵苍松的体内包含着所有的答案。

杨云痴痴望着苍松,起初他还在抵制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的记忆,只是他越是从心里抵触,脑子就会痛上一分,最终,他不得不开始一点点消化这些记忆。

过了许久,也不知杨云有没有将脑海中的陌生记忆消化完毕。这个时候,从白云掩映深处,恍然现出一道人影,伴随着一阵短促的鹤鸣声,冲破云雾正疾飞而来。

杨云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就在同一时刻,他隐约听到了不下数道鹤鸣声,而且来自不同的方向,去向也不同。

只不过这突如其来的鹤鸣声着实让杨云心头一震,因为按照‘徐青’的记忆,正午时分,便有一位叫做‘谭方’的师兄驾鹤送来饭食。其实按照一般的规定,一天是要送来两餐的,不过这个徐青似乎修炼有成,虽然没有达到辟谷的境界,但是每日一餐足以。

如今看来,脑海中徐青的记忆似乎没有错误,只是实在不该出现他的脑子里啊。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来人脚踏一只巨鹤,远远瞧见近乎瘫坐在地的杨云,疑惑的问了过来。

杨云除了暗自吃惊,却也是一时手足无措,心头单单只在疑惑:“难不成这里是修仙的世界?”

他也看过几本仙侠小说,大致晓得修仙的一些东西。那什么‘苍松不死,大道方始’,还有在徐青记忆中十分重要的一本名为‘筑元养气功’的修仙功法,似乎都应该出现在修仙世界。

杨云不是彻底的唯心主义者,但是在这之前,如果别人告诉他地球或者宇宙存在修仙文明,他一定会不屑一顾。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小说中。

思索间,谭方所乘巨鹤双翅一收,借着惯性降落在高台上。

谭方一脸紧张,从巨鹤背上跳下,快步走到杨云身旁。

“师弟,你怎么了?”谭方又问了一遍同样的话。

“师弟?”杨云心中一愣,他突然注意到眼前谭方的扮相,一身灰蓝色道袍,和杨云曾经幻想过的修仙世界还真差不多。

只不过,他好像在这个时候想到了一点,他顺势看向自己身上的穿着!

入眼也是一身道袍,只不过颜色墨青。

一瞬间,杨云脸色变得惨白,真是万般情绪萦绕心头。

落在谭方的眼中,却是情况堪忧,像是修炼出了差错。不过他也没有慌乱出手,仍是追问道:“师弟,你脸色甚差,莫不是修炼出了问题?”

此时也只能靠杨云自身的心理素质,好在他在片刻惊愕后,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回道:“师兄,我没事…只是有些心急了。”

他自己的话说出口,自己却是又愣了一愣,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分明是变了,和原先的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音轨上。

纵是心头有一万个不情愿,但是杨云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是附身在这个叫做‘徐青’的少年身上了。也就是说,他穿越了。

谭方不知为何,突然把眉头一皱,脸上露出少许奇怪之色。

杨云微微一愣,徐青的一段记忆立即浮上心头。

虽然徐青和谭方都是那古云道人的弟子,但是因为徐青还没有度过在临天台的五年,却不算是古云道人所在的乾元宗的弟子。这也是乾元宗的一种规定,通俗点讲,乾元宗弟子收徒是没有明确限制的,拿古云道人来说,他已经收了包括徐青在内的四名弟子,但是这四名弟子在没有临天台五年考验之前,都只能说是古云道人弟子,而不能说是乾元宗的弟子。

只是古云道人收徒十分严厉,因而门下除了刚刚入门的徐青外,其余三名都通过了临天台的考验。就是以徐青眼下的修炼速度,五年之内通过这考验也已经是稳操胜券。

不过徐青这个人十分固执,因为他还没有正式通过考验,便一直不愿以‘师兄’称呼谭方,一直称其为‘谭师兄’,这一字之差,却是亲与不亲的区别了。饶是谭方说过数次也无济于事。

方才杨云脱口而出,以‘师兄’称呼谭方,自然引起了谭方的疑惑。

杨云自知自己唐突,但他实在没有吃透徐青的记忆,即便是占了人家身体,他现在也不敢以徐青自居。

所幸这也算不上多大的唐突,而且谭方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反而是高兴地笑了一声,乍一听一直固执的‘杨云’喊他一声‘师兄’,心情却是畅爽了好几分。

“没事就好,修炼切记心浮气躁!”谭方见杨云神色恢复了正常,心想应该是他心思浮躁,修炼仓促图进,一时运气不畅,脸色发白也属正常。

“多谢师兄关切…”杨云索性也不再改变称呼,一口‘师兄’也喊来顺口,何必要加个‘谭’字,他可不是原来徐青的那种固执性子。

“记得就好!”谭方点点头,转身从鹤背上取来一个精致饭盒,大概有一个篮球大小。

谭方将饭盒放在一旁,不急打开,又说道:“师弟,再过半年,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一百八十岁的寿诞,到时候你可不要让师父失望。”

在二十一世纪活着的青年就是‘什么都是浮云’,杨云对这陌生只存在幻想中的修仙世界倒是没有什么大多的惊恐不适,至少就此刻他还是很快的代入了徐青的角色。

谭方说完这句话,杨云发愣的时间明显短了许多,他很快综合了徐青的记忆,知道他是在说修炼进度一事,应道:“只怕要让师兄失望了。半年时间太短,踏入‘窥径’境界不大可能。”

杨云说的还算有点余地,如果换做徐青说,只怕最后一句一定是‘踏入窥径境界绝不可能’。

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变,现在是徐青的记忆融入了杨云的脑海中,虽然杨云占据着绝对的主动,但不排除徐青的记忆会对杨云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而且杨云也很清醒,如果他想在这个修仙世界活下去,至少属于‘杨云’的生活恐怕一定是一去不复返了。

杨云说完,那谭云却是故作玄虚的神秘一笑。

杨云目光一动,露出一丝好奇,不知他要说什么。

“你大可不必担忧…”谭方收了笑容,见杨云好奇,立刻不再藏话,说道:“我和你师兄师姐商量了一下,最后凑了点灵石给你买了一瓶丹药。”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赤红玉瓶,其上雕花精美无比。

杨云一听‘丹药’二字,立即想到了长生,但是纵使没有徐青的记忆,他也明白长生的丹药在修仙世界即便是有,也不可能遍地都是,一定是至宝级的存在。

“这是一瓶赤元丹,瓶内一共六粒,你若是每月服上一粒,加上你苦修一番,半年后踏入窥径期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谭方解释道。

谭方摆明了一片好意,但杨云没有急忙回答,他只是略微回顾了一下徐青的记忆,便故作沉吟一番后,方道:“师兄,丹药相助也不是全然不可,只是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恐怕会不高兴的。”

杨云这番话却是十足的以徐青的身份说出来的。

临天台的考验本来是不允许外力相助的,但是有制度存在就有人破坏制度,如今丹药相助这等事已然是家常便饭。

谭方听完,却是苦笑着摇摇头,他又岂会不知道古云道人的脾性,身为其门下弟子,通过考验之后,丹药自然不吝赐下。但是古云道人却不会允许在考验一事上作弊。谭方哪里不知道这件事要担着被古云道人察觉责罚的风险。

杨云想到了这一点,却是让谭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因为在他看来,徐青的性子也同样不会允许这种丹药相助的事情。

杨云知道眼前的谭方也是想讨古云道人的欢心,因为古云道人最看重就是弟子的修为,如果徐青能在三年内就踏入窥径境界,一定是一份最重的礼物。

说起来,徐青绝对是一个可造之材。

通常,没有外力相助之下,通过临天台的考验已属不易。徐青前面的两位师兄,一位师姐都没能在三年内通过这份考验。而只要三年内通过考验,不仅可以正式成为乾元宗弟子,还可以获得一个‘紫光阁弟子’的名头,日后每月从宗门得到的修炼资源都是双倍。现在的徐青就有这种希望。

这是因为徐青的资质属于上等,天然就胜出一筹。在这个修仙世界,资质就是一个人和天地灵元的亲和力,亲和力越强,吸收灵元的速度就会越快,可以粗略分为‘上中下’三种资质。而上等资质已是不常见,所以古云道人对他寄予厚望。

杨云倒是能够明白谭方这种心情。但是这丹药他还真不好接手。

“师弟,我知道你做人耿直,但是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等的苦心。”谭方见杨云默不作声,以为他是不想接受,再不做顾虑,便语气诚恳的央求道。

话一出口,杨云就扛不住了。在他看来,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有丹药相助修炼,何乐不为?如今却要谭方反过来相求,杨云不知道真正的徐青会如何应对,但是他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杨云眼珠子一转,想了片刻,得了个折中的法子,说与谭方道:“师兄,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丹药我先拿着,我先行苦修三月,自己估摸着修炼进度是否可以在半年内达到窥径期。如果到时候不行,我再在剩下的三个月内,每月服食两枚这赤元丹?”

谭方眼眸一亮,顿时点头道:“这赤元丹药性温和,每月服食两枚完全可以。就这样说定了!”

“那便好!”不知为何,没让谭方失望,杨云在心里竟感受到了一丝喜悦。其实徐青这个少年虽然固执,但是在心里对古云道人以及谭方三位师兄姐都十分尊敬,或许正是徐青这种心理在影响他!

谭方也兀自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杨云,免不了觉得杨云比以往‘通情达理’了许多。不过他也没有想多,毕竟原先的徐青只是一个少年,性情有些许变化不是不可能。

“剩下的就交给师弟你了,但是你要记得即便是苦修,也不能心浮气躁,免得毁了根基,那就得不偿失了。”谭方也不是粗莽之人,将丹药递给杨云时,他又叮嘱了一番。

杨云于口于心都应了一声,他也是心细之人。

又等杨云吃完,谭方便收拾好饭盒,驾着巨鹤重又冲天而起,没入云霄中了。

杨云看着巨鹤的背影,虽然不知道这云霄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修仙世界,但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头还是充满了向往和渴望。

但是当巨鹤彻底消失在眼眸中后,杨云蓦地长出了口气,他出神看着那棵苍松,脑子里翻腾不再是徐青的记忆,还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原先的生活,杨云还是免不了一阵心酸,险些落泪,他勉强宽慰自己:“也许有一天,他再睡一觉,就会回去的。”

“既来之则安之吧…”没有豪情,没有心死,唯有在惊奇忧虑后的平淡,杨云默默喃了一句。

“只怕今生只能是徐青,只能在这个玄妙的修仙世界活下去了。”这是他更加现实的想法。

(思前想后,还是用杨云这个名字,毕竟第一代入的是‘杨云’,另外穿越后还是同名这种事我总觉得很扯淡,虽然穿越本身就很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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