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骁回来时候却是11点32,这么确定是因为我一直在看手机时间,也可能多那么一分半秒,毕竟现在不是介意这种细节的时候。
游畅和另一个人架着他回来,他那飞眉入鬓的眉毛都下撇些,眼角一片青黑,一身酒味,他看着我,幽深的眸子却是冷静自持的模样,“未央,你在家。”说完便踉跄向前两步,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游畅赶忙上前帮忙扶着他进屋,完全不打自招,“会长今天遇到未央学姐,和叶先生发生了些争执,心情不好喝点酒,你放心,以前也这样,过两天就好了。”他这话里真的信息量太大,一下子便把我的告白给挤了出去,轰隆隆乱成一团。
两人终于把这个不老实的醉鬼安置在床上,才得以舒了口气,身上都已经出一身汗。
我的脑子还在想着游畅说的话,送他到玄关,他忽然停下来,认真地看着我,“生日快乐,未至。”说着便从口袋掏出一个小绒袋子放我手心,“不要急着给我,那次道馆看到你,就想它终于找到了主人,夏未至,我喜欢你。”
我不说话,脑袋乱乱的,他轻轻地揽了我一下,声音柔和低蜷,“未至,我知道你喜欢他,你不用为难,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说出来,就轻松多了。”
那一刻,乱乱的脑袋,突然拉出一条线来,龙骁,知道我喜欢他。
是呀,连那样不常见的游畅都知道我喜欢他,又何况是那么聪明的龙骁呢。
我倒些热水进屋,给龙骁擦完汗之后,便取药膏给他眼角上药,他这张脸,闭着眼睛永远比睁开眼睛好看,不会凶巴巴的,不会邪肆嫌弃,他大概吃痛,眼角抽抽,眼睛也睁开些,声音沙哑地说要喝水,冲了杯蜂蜜柠檬水过来,他喝完便像是个毛娃娃一样靠着床头,平时总是昂上天的头抵着,也不知道睡着还是没睡着,我便过去给他把被子拉上。
“未央,”他抓着我的手,“未央,未央。”他的声音低低沉沉,沙哑声都是磁性,又是迫切焦虑,原来他也可以这番。
“我是夏未至。”我在他身旁坐下,重复着,“我是夏未至。”
“嗯,你是夏未至,不是未央,你要与我说说话,我想说说话。”他依旧是这样命令的口气,口齿清晰,只是声音不大,看来醉得不太严重,我便放松了些身子,“你说,我听着。”
他一说话便是夏未央的事情,我只觉得万箭穿心,当然也不是多疼痛,心疼这种非科学的事情,理科生怎么能感受那么具体呢,我就这样像个知心姐姐,听着他讲着我的姐姐,兼职我情敌的浪漫爱情罗曼史。
“初中市钢琴赛,我就认识她了,那之后也见过,只是她总是记不住我。”我想说那是因为送未央熊的人太多,她对你不是一见钟情,又觉得打击,只能叹口气,任他打击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那么美好的人,等我转到这里,她已经和陈默在一起了,每天都是那么喜欢的模样,我就一直追她,高二时候她才愿意与我亲近,她心情不好,许多话只能与我说,我就总是觉得未央对我是有些感情的。”他真是说出我的错觉,只是现在已经被完全抹杀,不过还真没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也会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他说的时间应该就是夏未央那段有时候回家,有时候不回家的日子,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你喜欢她那么久。”比我喜欢你的时间还要久,“那你们在一起了么?”
“止乎于礼,相敬如宾,蓝颜知己。”他还有脑子引据论点,“我们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他说开心,连夜就开心笑出声,“未央一直很努力地做到最好,什么都是。”
“只有做到最好的人才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她一直喜欢复式的房子,那个房子能让她开心,熬的白米粥很好喝,喜欢读书,喜欢插许多花在家里,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陈默给不了她的,我都在给她,你说,为什么她还跟着姓叶的走呢。”姓叶的是谁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呢,我就那样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凝视着黑暗,觉得自己芳心貌似碎了一片,又觉得龙骁居然如此可怜,他忽然抬眼看我,眼底片刻清明,问我怎么一点都不像未央呢,分明这么长这么像,又是一片混沌,身子前倾着倒下,靠在我身上,“未央,我想你。”
“我是夏未至,未至,未至……”我一遍遍说着,拍着他的后背,最后耳边都是他不停断的,未央,未央,未央……
看来,真是喝多了。
他终于沉沉地睡下,如此安宁。
我看着他,划着他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英俊帅气,想着那一次在宾馆,他是什么样的心情摩挲着我的轮廓,感受着我永远偏低的体温。
“龙骁,我是夏未至,虽然我不会跳舞弹钢琴,但是我会做菜打跆拳道,我知道自己很多地方不讨喜,但是我会努力改,这样子的我,你愿意喜欢么?”
没有人回答我。
也不会有人回答我。
我又想着这将近20年,我和夏未央的点点滴滴,想不出我俩除了皮囊,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我活着是夏未至,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她活着是夏未央,挥拳扫腿项项不精,我从来不曾想过活成她的模样,她也许也不曾想过活成我这模样。
你看,分明这样不一样的两个人,我却总是被当成她,而她,却不会被当成我。
偏偏,我还喜欢上了一个喜欢她的人,而她,不要这个人。
而这个人接近我,却是因为我们相似的皮囊,有时候像是对待她那样子对我。
他已然知道我喜欢他,便期待着我会变得有些像夏未央。
我都不知道他对我如此充满期望,而我,却一直在让他失望。
真是太混沌!
我觉得我这时候应该心绞痛而死,安静地趴在他的胸口,最后感受一下他的胸膛,一切即将开始,而我已经死去,这个故事从此终结,以烂尾收场,但是明显死不是解脱,所以我还活着,不得不起身离开他的胸膛,学着郝思嘉那样,管他呢,明天又会是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