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比赛还有一星期,训练加紧不少,自己的体能训练,以及对队友的实战指导,都有的我忙。以前队长是苏芒,还有助教这些,现在真有点猴子当大王我味道。
楚望训练很认真,他似乎难得这样的认真,一会儿便出了汗,摘下眼镜,看着我,问我想好没。
“多少钱?我算算差多少。”
“一个奖牌,”他对此还挺固执,好看的脸蛋风轻云淡,刚刚训练完有些泛红,“你再不决定,时间不够。”
“你知道我送谁?”
“我只知道比赛回来,已经开学。”
好吧,这是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我又想到我家未央纤细如葱的手指穿插在那个有些蜕皮的按键手机上,问他万一我拿不到奖牌怎么办?
“会拿到”他笃定,一切以后再议的模样,戴上眼镜,让我过去与他过两招。
中午时候,我做贼似的把钱拿给他,他轻飘飘地往更衣室一锁,搞得我整个下午都盯着更衣室看着,生怕谁进去干点啥,又想着这样对队友不信任,心里矛盾得很,一看就是没见过大世面的,我又不时瞥着楚望,他言简意赅,“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不当重要的,别人自然不会发现重要。”
“你这些都是谁学来的?”
“父亲,”他这样一说,语气更淡,我便不问了,那是一个他尊重但是不够亲近的人,更何况那时候,我也不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流要太深到每一个细节,一个跆拳道,足够了。
比赛前一天,手机到了。居然是用一个盒子装起来的,深咖色镶边的黑色盒子,压着一个咖色的蝴蝶结,气质庄重,我莫名地有些激动,有种收到礼物的感觉,神圣庄重,楚望不看我,“这是手机顺带的包装。”
我想,好手机就是不一样,包装都这么贵气。
后来,我知道那叫此处无银三百两,开了些心窍之后,一想到便会发笑。
晚上我回家,夏未央还没有回来,我小心地把手机盒子掏出来,摆在床头,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她送礼物,挺紧张,又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着夏未央会不会喜欢,不喜欢该怎么办,万一今天她已经收到新手机了,又该怎么办,这样想着,人也糊涂地睡下了。
那天晚上,夏未央没有回家。
我有些遗憾地给她留了纸条,压在礼品盒下,背着书包去道馆。
我们坐大巴去的市里,车上楚望吐了两次,最后吐不出来了,都是些酸水,休息站时,教练下去要了些热水,取了两粒小药丸,楚望眉头微皱,明显嫌弃药被别人拿过,最后还是吃了,吃完又去吐了一场。
问教练还有没有药了,教练摊摊手,本来就是特意给你准备的,没想到你没晕车,楚望晕了。
看到楚望晕成那样,我哪里敢晕,最后只能去扶着楚望下来坐半个小时。
再上车时候情况好了不少,因为他睡着了,趴在我的腿上。
教练拿了件衣服给这小子盖上,又对想动动的我嘘了一声,我欲哭无泪,腿麻了已经。
其实楚望一开始是靠着端坐着睡的,很教养的样子,头安静地低着,一会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再一会儿就滑到我腿上了,身子微蜷着,窝在我的小腹那儿,睡得挺滋润,侧颜如同天使。
等他滋润地睡到宾馆,我的腿也滋润地没知觉了。
他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镜,坐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睡在我腿上,小面瘫脸难得有些微妙的情绪。
是嫌弃衣服有味道么?毕竟这孩子是个洁癖。
我下意识地闻了下衣服的味道,清香味分不清是洗衣粉还是他的头发,总而言之,我这衣服真是刚洗的,又看着他身上那件说,教练这件就不知道了。
他不说话,起身的时候虚虚地打了个晃,扶着座位下车,刚到车门口,便被教练抱小孩似的抱了下去,大家哈哈笑着,我跟在后面也笑得欢快,他微微昂头,脸上带着些独属于孩子的不自然,还有几分笑意。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比我那个年纪还别扭。
鉴于楚望的身体原因,教练把他的场安排在了第二天下午,我的就是第一天上午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在教练那儿抗议,“打头场这事儿压力太大。”
“平时也没给你多大压力,”教练把我推出去,“你总得想着承担一下师姐的责任,大家都对你充满希望,”瞅着这架势差点给我来一个即兴演讲,关于梦想,关于道义。
我连忙鞠了个躬,喊着大家伙儿去加紧训练,熟悉赛场,拉开门往外跑,
我们几人到赛场,便见到许多人围着一个台子看,很热闹,我们也挤了过去,不过一看到台上那两人,我就有些蒙圈,一个是助教大人,一个是陈默,两人都是便服,一黑一灰。
不少女孩拿着手机拍着,说这是载入史册的一刻,我想这两人还场上对上呢,现在充其量也就是切磋。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一个火,一个水的,这样比试确实挺有看头。
陈默动作居然这么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又留有余地,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道场上的他,倒是助教大人,依旧那样喷火的动作和速度,技术连接得总是炫酷,他就是一个爱耍酷的人,夏未央说他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小孩,一句话概括了所有。
我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样激烈,高水平的切磋,总是叫人热血沸腾,两边也分成了阵营,喊着谁谁加油,有的已经商量起来这两人对上谁会拿奖牌,这群小姑娘一看就是没看过参赛表,或者是不认识这两人,于是,我很好心地说,“他们是一个队的。”高中都是省里的那个高中。
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发现被剜了一眼,视线来自助教大人。
他还真有余力,我却不想瞪回去,拉着看热闹的队友去别的场练练腿脚,大个子脸色不佳,“我这公斤级,对的不就是那俩人么,还是回去饿几顿吧。”
“回娘胎都来不及了,”队友小甲笑着,“不过你也没那么倒霉,得晋级多少才能对上那些直接十六强的,咱们保持陪跑自觉就行,今年道馆等着队长和阿望呢。”
有道理,我点点头,突然跳起一步,“队长是who?!”上帝,逗我呢。
他俩看着我,一副勉为其难又看傻姑的模样。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早就说了,之前训练不都你带着,楚师兄这些人都不在嘛。”
我抽了抽嘴角,难怪,让我打这个头阵。
他们先回去了,我便在赛场里不停地打些连接动作,心里有些发慌,做队长是可以的,只是我能做好么?等到腿软得没什么力气了,才套上外套,离开场地。
“夏未至!”门口有人叫我,这声音太熟悉,少了点平时凶巴巴的味道。
循着声音看过去,助教大人就双手后搭着单杠,夕阳西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延伸到了墙上,黑衣黑发,张扬而又不羁,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这人压抑了太多的情绪。
“龙骁,”我唤了他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我想,从此以后这个人不是那个助教大人了。
他动了动下巴,下巴,看着我,眉远如山。
“夏未至,你来这里比赛?”
这是很明显的问题,我点头。
“明天加油,”我笑着挥挥手,不想在这里继续没营养的对话,他走到我身旁,我还未看清他的脸,便被他一把抱住,越抱越紧,勒得我浑身有些疼痛。
“你松开,骨头要碎了。“
“碎了好”,他这样闷声说着,却不再说话。
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硌得只能更昂些头,我看着那红彤彤的夕阳,有些郁闷地想,为什么分明每次都是自己吃亏,偏偏他摆出受了委屈才模样,又是会为什么这样,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温度,胸膛,后背,甚至手心,又是多么喜欢这样的温度,才会这样子的忍耐。
回到宾馆,天色彻底晚了,楚望便站在旋转门那儿,在打电话,脸色不太好,吐了一上午,平时白暂的脸,蒙层灰似的,他偶尔会有这样的表情,大概是和所谓的家里人打完电话之后。
我跳到他面前,摆摆手,他直接将我的手抓住,看着挺生气,扣下也没松开,冷冰冰地对着电话说有事便挂了。看着我的身后,龙骁在,他现在住市里,骑自行车方便,或者说是直接把我压在后座带过来的。
我抽抽手,楚望才放开,他的手和我的手势相似的冰凉。
“你不会发烧了吧。”试试他的脑袋,还好,没太大的事情。
“教练在等你。”他已经要进去,小孩脾气都出来。
我对龙骁说了句拜拜,不顾他那奇妙的表情,带小跑的跟着楚望旋转门进去。
晚饭点了一大桌,有些酒宴的味道,我们几个以果汁代酒,嘻嘻哈哈地唠了不少,学习跆拳道这些就算一开始性格腼腆,也会慢慢放开来,大家在一起处久了,真有点不分男女的味道。
本来以为吃完饭后教练会对我训导两句,没想到半天没说话,我只好自己跑过去招了,“教练,今天回来晚,是我的失误,以后我会按时归队。”
“你不是和龙骁一起”,教练很习以为常,“那小子已经说了一声了。”
见我一脸怪异,小老头便是直接敲了我脑袋,“以后自己打电话过来,别不敢说,我又不会凶你什么,你虽然不靠谱,办事儿我还是放心的。”
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所以让我当队长。”
“怎么,怕了?”教练哈哈笑着,“你这丫头,到这年纪也得有点担当,要自信一点,那群小子可都对你充满希望。”
我回头,看着那几个东窜西窜,插科打诨,颇有刘姥姥之姿的队友们,对教练的话的可信度有点保留。
教练突然深沉起来,“队长,是具有领导才能的,能够在团队中起带头作用的人,会保护自己队员不受伤害,照顾自己队员的人,可以以身作则,队长,也是被队员所信赖的人,未至,这么多年,我一直看着你长大,你性子,我懂,你想做不敢做的,我只能推你一步,这点,希望你不要怪教练。”
“我……”内心难得触动地想说点啥,小甲已经跳过来横揽着我的肩膀,压得我浑身往下一弯,我单腿后仰着身子,小甲便直接将我抱起来转了个圈,喊着,“队长,你咋这么重!看着挺瘦呀。”
“密度大!”
“咱队长六块腹肌呢!”
“小崽子们,说谁呢,四块好不好!”
一群人哈哈笑着,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我莫名地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