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梢。沉沉的黑色天幕笼罩着大地,上面依稀只是点缀着几颗暗淡的星。
学院后山一座不知名山峰的峰顶,在那陡峭的山崖边上,一个孤独身影依稀可见。
幽幽的醒来,轻颜就这么躺在山崖边上,看着漆黑的苍穹,星一般璀璨的眼眸里,是和这夜空一样平静的黑。
决定了么?
右手拎起边上的酒坛,却发现只能倒出几滴的酒。
收回在崖边晃荡的左腿,他沉默的站了起来。
甚至没有去整理睡熟后被山风吹得凌乱的长发,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山脚下的繁华帝都。那点点烛火,仿佛坠下凡间的星辰,祥和而又那样安宁。
其实,我真的就只是想,平静过了这一生……
右手拎着的空酒坛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碎了山下一地的月光……
他就这么轻飘飘地踩着山风,凌空跃了下去……
……
大将军府,依旧一如既往的沉寂,只是这沉寂却越发的像衰老的兽,獠牙已断,尖爪已钝,只能不甘心的退在黑暗里,一边回忆着曾经王的荣耀,一边静静地舔舐着伤口,任凭那些跳梁小丑在跟前戏谑地张牙舞爪。
轻颜去了那一袭华服,换上一身黑色的武士长袍,束起长发,沉默地戴上那张黑色的面具。
铜镜中,那面具极美,而他却不是那戏子。
拉开抽屉,三个小巧的玉瓶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种高阶药物,叫做琉璃清心液,现在市面上已是极稀少,是能帮人快速静心宁神,并减缓体内灵力运行速度的宝贵之物。
一般这种东西只会在修炼时遭遇心魔的时候用,不仅能让人心无杂念,克服心魔,而且降低了体内灵力运行速度,也能减少对身体造成的伤害。
一些特殊的魔功尤其需要它。如今,轻颜也就只剩下这么三瓶了。
三瓶都带上,确认没落下什么,轻颜随即抓起剑架上的佩剑就这么出了房门。
……
“你要去做什么?”
正走过了大厅,一声平静的询问在轻颜身后响起。
轻颜回头,月光下父亲静静站在身后的长廊边,身披着月光,宛如一尊雕像。
父子俩就这么对视着……
“父亲是要进一步还是要退一步?”
风萧城没有答话,那双面具下的眼睛居然让他回想起儿子的母亲……
那张绝世的容颜,曾经也是这般看着他,不带一丝的情感……
风轻颜转身走向大门,不再理会他的父亲。
……
冷笑着,棋还没有下完呢,不是么?他们风家还来得及。
婚礼还有半个月,他们风家在这时候骤然失去了大批耳目,即使反应过来也已经没法再做部署,绝杀已成,风家必亡……
那个背叛了的人真是捅了极其致命的一刀呢。
这么高明的棋局,我承认我们输了,只是既然已经赢不了,那索性推倒棋盘,再较量一次就是了。
还半个月,我没时间了那你们就能有?
轻颜笑着。
捅掉那一层窗户纸而已,任何棋局拼到最后不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么。
夜还如此的漫长呢。
……
丞相府前,长剑滴血,那是大将军府周围,刚刚被他清扫一空的密探之血。
轻颜皱着眉,丞相府里那股让他无比厌恶的气息,正死死的注意着他。
冰雪大祭司……
冰雪神殿最强的那个人,他居然会出现在丞相府里……
凑巧而已?离了神殿,大祭司那老头就不怕被自己的父亲击杀么?
无奈叹息了一声,不管如何,他已经没法取走丞相的人头了。
是的,今晚他就是来杀人的。
毫无疑问,丞相绝对知晓整个计划,并且会是对方计划中极重要的棋子。这样一枚棋子被毁掉,带来的损失肯定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笼罩着整个丞相府,仿佛被触怒的蛇,悄然盘起了蛇阵,殷红的信子正不时的吐露着,伺机发出致命的一击。
第一站就遇上高阶圣灵,而且还是大陆上最强的几个高阶圣灵之一,轻颜也只能暗骂晦气。
不过既然来了,总得打个招呼不是。
漆黑的夜里,长剑猛的升起耀眼的红光,轻颜的气势也是毫不保留的释放出来,双眼再现那妖异的火莲……
面具空洞的双眼下,那火莲竟是那样地迷人……
前冲几步,轻颜一个跃起,火红的剑气爆出一轮巨大弯月……
剑气离剑不过数米突然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随即,一种令人无比恐惧的塌陷声传了出来,前方的空间居然一片一片的开始碎裂,一道巨大的裂痕猛地撕扯着向那座富丽堂皇的丞相府大门蔓延……
写着丞相府三个镶金大字的招牌随着大门一起被裂痕一分为二,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倒塌……
空间裂痕可没停下,霸气的仿佛要把整个丞相府撕成两半。
……
被法阵重重防护着的书房里,冰雪大祭司愤怒地抬了抬手,掐了个法诀,浩瀚的灵力喷涌而出,那道恐怖的空间裂痕终于在大厅的面前被止住,留下身后一百多米的一片狼藉……
深深的沟壑仿佛咧开嘴在嘲笑着府里的人,冰雪大祭司刚刚完全没有料想到府前那青年能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击,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吃了这样一个大亏。
这明明就是圣阶的力量……
“竖子竟敢如此欺人!”愤怒的冰雪大祭司就要冲出门去,吓得正在他一旁的苏幕丞相赶紧拉住了他。
“小心调虎离山!”惊恐万分的苏幕丞相这会儿顾不得颜面了,只是死死拖着大祭司,不让他离开身边半步。
颤抖的手艰难的擦掉额头上的汗,看到大祭司回到原位,苏幕丞相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脸恐惧的继续问。
“风萧城有没有来?你还是没法发现他么?”
慌乱中竟是连敬语都没有用上……
冰雪大祭司一脸难看的阴沉着脸,甩开拉着他的丞相,一言不发。
……
早就被这惊人气势惊醒的苏遥正环抱着腿,坐在床上出神的想着什么。
大门崩塌的巨响让她猛的回过神来,心里仿佛刀绞一般。
他终于,还是动手了么……
眼里有些眷恋的看向父亲书房的方向,她沉默了片刻,叹息了一声。
披上那件最喜爱的红色外衣,拿起法杖她就出门去了。
劈出那毁灭性的一剑后,轻颜就没在丞相府前停留了。
懒得理会沉默着的丞相府,那愤怒到极点的气息,更是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动容。
长夜漫漫,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