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达文把所有的侍女护卫都打发了出去,懒懒恹恹地靠在床上,眼泪如涟般溽湿了枕头,一圈湿痕愈扩愈大。在埃及短短的数日已经足够令她这麽一个涉世不深的娇娇女彻底爱上曼菲士,在西台时,身为天之娇女的她自然也不缺乏追求者,众人都是恨不得掏出一颗心奉献给她,但是如今她只要想到曼菲士那种不同於自己的哥哥伊兹密,一张既肆意又狂放的俊容,让她每每见到都觉得呼吸一下子为之所夺,整颗心都被揉在一块儿了。
她正自怜自艾,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她不熟悉的、陌生的呼唤声。
「深夜惊扰您真是失礼了,奴婢是代表曼菲士陛下来传话的。」
「曼菲士陛下?!」米达文连忙擦乾眼泪,坐起身问道。
「是的。陛下说希望能和您见面谈一谈。」
啊!他一定是改变主意,要娶我为妃了!!米达文内心狂喜。「我马上叫侍女!」
「啊,陛下说务必请您单独前去,还请见谅。」
米达文心中升起淡淡的疑惑:曼菲士王怎麽会如此着急?
这一丝疑惑却很快被内心的喜悦压了下去。
「好吧,你快带路。」
「是。」
那名侍女却是亚利,她手拿着火把领着米达文在宫中左拐右弯,愈走愈远,愈走愈偏僻,奇怪的是一路走来竟没看见半个是宫女或侍卫。两人走下了一段长长的阶梯,来到深深的地下,米达文终於忍不住问道:「陛下怎麽会在这种地方?」
「这里是地下的神殿。请,公主。」亚利忽然侧身一让,令米达文顺势走了上前,走进了一间狭窄的石室。
「哐!」身後突地一声,米达文回头大惊:「你干什麽?!!」亚利竟然将她关在石室中,一扇由数根青铜柱组成的牢门被拉上了。
「呵呵呵……公主,你可能要失望了!」一张明艳无比的脸庞出现在火光之中,带着得意的神情。
「爱西丝,怎麽会是你?!」米达文再傻也明白了。「这是你的计画?!」
「光是听见名字就迫不及待地跟来,真不知道西台王后怎麽养出你这麽个愚蠢女儿的!」爱西丝又呵呵笑了出来。
米达文的娇蛮脾气根本是炮仗一点就爆,气得尖叫道:「我父王母后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绝对会立刻出兵攻打埃及的!!你快放我出去!!」
爱西丝轻松道:「你放心吧,谁也不会知道你来过这里。你的侍女随从也早就被杀,调换上我的人了。我会让人假扮成你的模样出宫去,半路上再用**一次把整队人马解决掉。」
「乾乾净净,毫无痕迹……」爱西丝低低地笑了。
爱西丝的脸庞上,那种带着狠绝快意的表情,让米达文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全身彷佛如坠冰窖,颤抖不已。
「好了,我还等着去通知曼菲士你突然启程回国了呢,我劝了又劝你还是不愿留下。呵呵,我不会马上杀了你的,公主,我们再会。」爱西丝示意亚利在面前提着火把,往上离开。
「爱西丝!爱西丝!!」米达文看着火光愈来愈远,声音颤抖着尖叫出声,愈来愈小,终至一片黑暗。
「放我出去啊───!!!」
※※※※※※※※※※
隔日。
曼菲士送走了依依不舍的爱西丝。她要到下埃及的卢克梭神殿去净身祈祷,一个月後才回来完成婚礼。
爱西丝一走,曼菲士立刻把奈芙塔利调上来到身边作为贴身侍女,要她服侍他穿衣吃食,奈芙塔利只把这差事当成包吃包住的全勤工作,她渐渐发现其实曼菲士的本性异常的暴躁,动辄杀人砍头,要不就是大声的喝骂,她只当做不见不听。但是曼菲士却不曾如此对待她,只是有时会用十分灼热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她毫不在意,依然恭谨而疏远地随侍在他身边。
平静的日子很快过了十数日。
这天,西台驻紮於驿馆的使臣忽然求见。
曼菲士左右正好无事,便传了他们上来。
「见过陛下。」这使臣的表情有些奇特,不带半分敬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放肆。「我国米达文公主先日通知了国王要回国,不料突然就失了联络。国王传达了担心之意,希望埃及王能解惑。」
公主失踪?
一旁站着的奈芙塔利脑中模糊地勾勒出米达文的相貌。
嗯……似乎是一个娇俏的少女公主?
曼菲士倒是心下意外,说道:「本王能理解贵国国王思女心切,但公主在十多天前突然不告而别,本王也颇为吃惊,还请贵国见谅。」
西台使臣又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草草行个礼就告退了。
一行人走到殿外时,其中一人经过草丛突然假意一绊,把怀中一个篓子扔进草丛中。那篓子中装的是最为剧毒的大眼镜蛇,他们还让内应偷出曼菲士惯用的熏香,拌着血液让这条蛇闻了好几日,以激发它的凶性,去攻击曼菲士。
米达文的确是写了信说要提早回国,但是却加油添醋地说自己满腔的爱意被狠心的曼菲士拒绝了,收到信的西台国王大怒,因此才下令安排这场暗杀。
殿内的曼菲士和西奴耶在使臣走後讨论了一阵米达文的失踪,却不得其解。曼菲士靠坐在王座上寻思着,丢了一把钥匙给西奴耶道:「你去把军事图拿来。」曼菲士没有叫奈芙塔利或着是侍官去拿,这种军事机密平时被锁在密室中,只有曼菲士身上唯一的一把钥匙可以进出,而且他只让西奴耶进出密室。
西奴耶应是,拿了钥匙就快步离去。
奈芙塔利百无聊赖地望向曼菲士,突然眼睛一睁:曼菲士脚边有一条蛇!!
她甚至来不及叫出声,那条蛇就往曼菲士的小腿咬了下去。
曼菲士忽然感到脚上剧痛,一看脸色大变,喊道:「该死的!!」
竟然是眼镜蛇!!
奈芙塔利这才叫出声:「来人啊───!!!」
首当其冲,跑进来的是方才出去了的西奴耶,他的反应实是极快,脸色大变地三两步冲了过来。
曼菲士掏出怀中匕首,乾净俐落地将一颗蛇头削成两半,但是那条蛇咬得极深,被削掉半颗头,剩下的一半竟然还牢牢地咬住曼菲士的小腿,血液泊泊流出﹐端地是怵目惊心。
「陛下!!」西奴耶撕下一截披风,紧紧缚住曼菲士的大腿,将伤处直接画出一个十字好拔掉那半边蛇头,直接就口上去,一口口吸出毒血。只见那流出的血液愈来愈黑,曼菲士的身体渐渐抽搐起来,瞳眸失焦无神,西奴耶觉得手脚冰冷发颤,心道:自古以来被眼镜蛇咬中的人从无生机!!王、王他……
西奴耶闭上眼定了定神,不再想下去。这才想起,大声唤道:「御医呢?!你们怎麽还没去叫御医?!」
奈芙塔利脸色清冷不改,彷佛什麽事也没发生一样,异常平静道:「已经遣人去叫了,西奴耶大人,先将王上移到床上可好?让他靠着枕头坐起来,别让毒液扩散……」她点到即止,不再开口。一旁的侍卫们赶紧上前帮助西奴耶把曼菲士抬到床上。
後来便是一阵忙乱。
奈芙塔利一见事发,当机立断遣了一名宫女去唤御医,她知道此事暂时保密为好,因此唤的宫女是出了名的闷葫芦。她又立刻吩咐下去,说是西奴耶的命令,说是封锁曼菲士的寝殿,不许换班,也不许人随意进出,那些宫女侍卫知道她是曼菲士的贴身女官,塔莎此刻也随着爱西丝到卢克梭神殿去了,因此命令执行得也很快。
之後奈芙塔利却不再出声了,她冷眼旁观着众位御医急急赶到,束手无策地诊断着。但是当他们隐晦地说出曼菲士的死不过是时间问题时,内心还是犹豫了一下。她是不太在乎曼菲士的死活,却不能不替自己打算一下,她得了曼菲士的宠信而在宫中畅行无阻,但是其实知道很多人对她虎视眈眈,想要她死或得到她的人不在少数,但是顾虑着曼菲士而不敢动手。曼菲士一死,先别论陪葬的问题,光是爱西丝回来第一个就会要了她的命。
曼菲士不能死。
「陛下并无子嗣……那麽继位者……」
「不是还有爱西丝陛下吗……」
「女王也不可能单独治理国家啊……」
「那……」
奈芙塔利心中不住冷笑:哼!这就是所谓的忠诚啊!人都还没死呢,就敢大大方方地在一旁讨论继位者。我不会让你死的,说起来……你对我着实不坏……她摩挲着胸前一个蔷薇花型的坠子。
那个坠子做成完全真空的构造,里头有五粒精粹而成的口服血清,是当时她被咬了之後赖安硬是让友人赶制出来的新型药物,只要在被咬四个小时内吃下都有效。
心意一定,她便轻轻移步来到床边,问着脸色铁青的西奴耶:「陛下,还有意识吗?」
西奴耶尚未回答,曼菲士却听到了,他微微侧过头:「奈芙……塔利?」声音气若游丝,看到那冷淡的、绝美的面容,心中产生出最後一丝近乎遗憾的留念。「你……没事……吗……」
奈芙塔利讶异地抬起眉,心中一软,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道:「乖……张开嘴……」
曼菲士迷迷糊糊地遵从了,刚张了口就感到一粒清凉的东西落了进来,一含即化流下了咽喉。
「您是王呢……怎麽可能会输给蛇毒呢?」
曼菲士渐渐感到那无所不在的麻痒抽搐感缓了下来,换上一股灼热的感觉从头顶燃烧开来,倒是比之前好多了。窒息感一去,他的脸色渐渐恢复,沉沉睡去。
西奴耶刚开始还不明其意,但是看见奈芙塔利突然让曼菲士吃下不明物体,把他一惊:「你干什麽?!!」他双手如电,大力地扣住了奈芙塔利的手腕,顿时泛起一片紫青。一旁的宫女却道:「大人!王的脸色……」
曼菲士额头冒出斗大的汗珠,脸色渐渐恢复血色身子也停止了抽搐,显然是毒性被压制了。
西奴耶不敢置信,惊喜地望向奈芙塔利,语气歉然:「唉,奈芙塔利,我、我误会你了,原谅我。」
「哪里。」奈芙塔利福了福身,将手伸到背後轻轻揉捏,口中不太有诚意地说道:「这是奈芙塔利祖传的草药,药方早已失传,只剩下这麽一粒,奈芙塔利知道王的身子要紧,才会先斩後奏,还请大人见谅。」
「你身为尼罗河神护佑之人,我早该想到了……你救救王吧。」西奴耶和一众宫女侍官却不疑有他。西奴耶甚至语气带了一点哀求。
「不敢,这是奈芙塔利的职责所在。」她回道。
也因此,她尼罗河神护佑之名渐渐传了出去,大家看她的眼光也不太一样了。
※※※※※※※※※※
「啊。」奈芙塔利轻轻道。「王的烧退了。」
「真的?!」一旁的宫女喜道,她是资深宫女,和塔莎一样从小看着曼菲士长大,情份自然深厚得多。她怜爱地看着奈芙塔利道:「太好了。奈芙塔利,你都熬了三个晚上了,去躺一下吧。这里有我呢。」
「没事。」开玩笑,这可是她重要的「人情资本」呢!她可不想功败垂成。奈芙塔利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我去打一盆清水,顺道洗洗脸。」
她捧起镶金的水盆,往外走去。
※※※※※※※※※※
曼菲士是被射入眼中的白光唤醒的。
感到四肢还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但是更多是无法动弹的无力。曼菲士缓缓地睁开眼睛,一下子被眼前的天光刺得脑袋欲裂,忍不住呲牙咧嘴,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想起来了。
他被眼镜蛇咬伤,很快就失去意识。隐隐约约记得昏倒前奈芙塔利喂他吃了什麽,一下子松快下来。而在抵抗体内体内生出的嗜魂般的炙热时,奈芙塔利那雪白清淡的脸庞总在眼前晃过,她低低的、温柔的声音让他抵过一阵又一阵的痛苦折磨。
「王上!!太好了!快把御医请来!!」守在床一旁的宫女马上察觉到曼菲士的动静,惊喜地迸出泪花。
一直在偏殿待命的御医一下子就来了,他这几日过的极是惊心胆跳,先是差点因为无法医治王而下狱,幸好奈芙塔利小姐的祖传药即时救了王一命,而且还替一帮御医说情,他们才险险保住了性命。这三日来他们一直轮流驻在王的偏殿中以便诊察,并随时注意曼菲士的病情。
御医先是行礼磕头,接着仔细诊察起来,半晌後,他才露出放松的神情道:「王上身体底子好,幸好这毒还未走遍全身前就解了毒,将养几周,王上就会健勇如昔了。」
「解毒?」曼菲士问道。
「是奈芙塔利拿出祖传的药给王服下的。」西奴耶在一旁解释道。
「奈芙塔利小姐简直是神的恩赐,她不仅救了王,还三天三夜不睡守在王的身边。」御医叹道。「她又是尼罗河庇佑之人,真像传说中的尼罗河女儿。」
「那是什麽传说?」曼菲士疑道。
「王上,小的哥哥侍奉於大神官的神殿,他听见了神官们在讨论一则十分古老的传说:吾埃及将迎来盛世时,尼罗河女神会遣下出生於尼罗河畔的、祂的女儿,来辅佐当世法老王。那女儿美丽异常,且拥有无双的智慧,有着尼罗河般湛蓝的眼眸和万丈金光般的头发──」御医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由好奇变成了严肃、谨慎和炙热,讷讷地住了口。
尼罗河的女儿……想起奈芙塔利和传说毫无二致的外表,驱水的能力,过人的清晰脑袋,以及无意间散发出的气势和高傲,众人心中一片了然。
神女!!
她竟是……神女?!曼菲士心中一阵灼热,他虽然将奈芙塔利收为贴身侍女,却没有任何近一步的举动,强自忍住对她的慾望。他不要奈芙塔利像以往侍寝过的女奴一样被处死,却也不想破坏自己的原则。这个女孩实在太难得了,明明又柔弱又纤细,可他在她的面前就是生不出半点暴躁之心,还生怕自己吓到她、唐突她,在发现她对自己没半点绮思时,却懊恼无比、纠结不已。
但是神女……她要是神女的话,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娶了她为妃……不必担心委屈了她……也可以得到她……
「怎麽回事……啊,王上醒了啊。」清亮的语气中没有多少惊讶。
奈芙塔利捧着水盆回来了。正好面对这诡异的窒息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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