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乱花渐欲迷人眼
手执粉红色信笺,晋王也陷入了沉思之中。来自远方的问候,让他颇感惊异,而信中的内容,又让他无所适从。晋王手执粉红色的信笺,丝毫未觉察身后来人。“王爷”,轻声的呼唤,竟让晋王立了起来,手中的信笺也顺势缩进了袖中。“子言。”晋王妃已经走到身后。似乎看出了晋王的局促,王妃也掩袖笑了起来:“纵使有美人儿来信,你也不用这样紧张吧?”晋王笑道:“哪里。只是一个故友而已。来,咱们先品完这壶清茶……”
湛碧的湖水轻轻没过白皙的脚踝,绯红的衣衫飞在空中,头上,碧绿的柳条正轻轻舒展着枝丫。一切都是这样宁静,这样舒适。丞相府中,凌薇坐在湖边,不知过了多久。只是,近期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跳得非常快,身体一动就会莫名流汗。身体似乎莫名奇妙地变坏了。凌薇心想。应该找人来看看。凌薇收回湿漉漉的双脚,提起裙裾,轻快地向屋内走去。
倚在榻上,凌薇忍不住拿起了桌上的点心:“能不能快点啊,史太医。”一边用手指轻敲着桌面,凌薇忍不住埋怨起来。可是长须的太医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是拈着长须,继续把脉。古时女子请医都需要悬帘避嫌。可是凌薇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倚在榻上,百无聊奈地敲起了桌子。
太医的脸色却是温和的,看着这个小女孩慢慢长大,从稚嫩到青春,如同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只是,史太医低下头,开始思索。“怎么了?”看着史太医如此犹豫,凌微不仅心中一惊:“我不会有事吧?”“不会。"史太医突然微笑起来:“郡主有喜了。”“啊”凌薇拿到手里的点心掉在了地上。“郡主不必激动。”史太医笑着劝说:“应该去向丞相大人报告这个好消息。”凌薇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色。“不要,孩子不是他的。”直直说完这一句,凌薇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你……”倒吸了一口冷气,史太医的的胡须几乎竖了起来:“是谁的?难道你要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吗?”不惊异于老人的愤怒,凌薇只是垂下了头:“我该怎么办呢?”“告诉孩子的父亲,不管他是什么人,自己的孩子总是该认的。”太医苍白的胡须微微发着抖,立起身来。“这件事我不会给丞相说的,可是,纸里是包不住火的。你先想想,改日我再过来。”
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凌薇的眼泪禁不住掉出来。曾几何时,父亲也是对她如此愤怒,只是,她一味的我行我素,最终还是违背了父意。现在,再想见父亲一面,也只能是在梦中了。她趴在枕上,突然大哭了起来,眼泪在脸上恣意流淌,可是,她还是感觉不能表达自己的忧伤。在父亲去世那一天,她已经这样哭过。现在,再也回不去了。她把头严严实实地埋进枕头,想把自己的忧伤带进去,永远不要回来。
欲寄相思满纸愁,鱼沉雁杳又还休。分明此去无多地,如在天涯无尽头。他,孩子的父亲,会在意自己吗?如果他想和自己在一起,怎么会让自己嫁给另一个男人,他真的会在意这个孩子吗?为什么我们只相隔数里,却宛如咫尺天涯?
凌薇真的病了,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已经三天了。想了好多事情,可是,她始终没有想通。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有传召她了,好像一点也想念,而陈轲,却莫名的夜不归宿起来。似乎一切都沉寂了。她终于站起身来,从衣上解下一个紫色的铃铛。铃铛雕工精美,却极为纤薄,一望便知出自名家之手。铃铛呈喇叭形,中间隐隐挖出几丝纤细的花蕊,仿佛一朵秀丽的花朵。凌薇轻轻拧动了花蕊。花芯应声而开。原来,铃铛中还有一个极小的暗格。凌薇毫不犹豫,将手中一个早已写好的纸团放入。
已经七天了,宫中还是没有消息传出。虽然将铃铛交到最亲信的宦人手中,凌薇的心情依然烦乱。她不安地踱着步子,赤霞般的指甲深深刺入手心。突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侍婢将一个红色的锦盒送入。“终于来了。”还等不及侍婢通报,凌薇已抢先一步,抓到了锦盒:“你下去吧,领赏。”望着红色的锦盒,凌薇的笑靥格外迷人。锦盒上,紫色的铃铛静静地躺在上面。“是你!”凌薇的心情起来越紧张。轻轻打开花蕊,她却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轻轻颤抖起来,铃铛里面,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忘记放了吗,可这样郑重其事地用锦盒呈上;为什么,为什么是空的?凌薇突然醒悟,将铃铛重重扔在地上,原来,他是不打算要自己腹中的骨肉了,这个自私的帝王,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私闻,干脆,连一句话也不捎给孩子的母亲!十年前,她就应该领悟了,怎么现在,她才知道呢。如果爱一个人,还不能给一个名分吗,更何况,是权倾天下的君王!
夜已渐深,陈轲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屋内,似乎有人。陈轲不仅提高了警觉。“是我。”一个身影从帘后转过来。熟悉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子言。”陈轲突然心中一惊。她影影绰绰走过来,还是穿着那件熟悉的纱衣。淡淡的清香迎面扑来,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凌薇,为什么打扮成这样?”对面的女子轻轻笑了:“你到挺警觉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想她?”星眸流转,将桌上酒杯斟满。醇香的美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落进杯里。“落天仙,”陈轲不仅心中一跳。“不错,这是你们扬州最醇美的酒-----落天仙。以天上的仙女比喻酒之醇美罕有,喜欢吗?”鲜红的樱唇贴近耳边,吐气如兰。可陈轲却全然没有看见,只是轻轻抿了一口香洌的美酒。“真不错。”陈轲索性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满。
满满一壶酒已经饮毕,可是喉中的湿润却越来越多,真是不错的美酒。还没等陈轲出言,凌薇已经揭开了另一坛的封泥。陈轲笑笑,将酒坛抱入怀中。凌薇却在对面坐了下来,抚起了一张温润的古琴。琴音清越,忽而又温婉可人,正是扬州的小曲:长相守,久离别,思君不见,愁云又上心头。拂手柳,掠墙风,红尘三世,明朝何人共守?陈轲的眼神已经迷离,可此刻手中的酒杯却颤动了一下。子言。他突然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她冰冷的面颊。陈轲的瞳孔慢慢放大,无数尘封的回忆开始在脑中盘旋。只是,分不清对面的那个她才是真的她。她轻轻走过来,用衣袖拂去他脸上的汗水。“子言。”他定定望着她,却突然说不出话来。紧紧抓住她的双手,他深深在她额前一吻。“这次,请不要离开我。”怀中的人儿却突然惊慌起来,重重地想要推开他,“陈轲…”凝视着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陈轲又把她拉近了些…
看着身边的陈轲,凌薇的眼泪不停滑下。这个夜晚,看来是错了。本想借酒醉制造一个谎言,没想到,却弄假成真。现在,孩子终于有名正言顺且疼爱他的父亲了,可为什么,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哭泣?只是,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如果在凌晨出现在他床上,不就一切可以避免了吗?现在,…他会怎样想,而孩子的父亲又会怎样想?
凌薇重重推开环在她腰上的手,迅速整理好衣衫。只是,内衣已经破碎。只好立起身来,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这一切,都被屋外的一双眼睛收入眼里。侍女轻轻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回廊上。
兰泪握着嫣红的纱片,突然止不住颤抖。这就是她所得到的。他的亡妻已殁,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勾引他?兰泪的眼泪重重落下。她,必须为此事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