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大亮,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日月交替的时刻,外面还没有丝毫动静,显然人们都还没出门,或者还在睡梦中。
钟歌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起床,嘴里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慢慢的睁开眼睛。因为昨夜睡得早,再加上昨天练武练累了,睡觉也睡的比较沉,此时睁开眼睛,在他的眼中虽还有淡淡的睡意,却已经没有疲惫,明亮的双眼在房间中怔怔出神。
他刚才在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他,像是他的父亲,像是他的母亲,像是他的妹妹,又像是他的同学,只是好像从好远的地方传过来,听不大真切,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朦胧间好像是他熟悉的声音,而这几个人都是他所印象深刻的声音。
在那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家中,还在学校,还在宿舍,当他睁开眼的刹那,昏暗的房间里却遮挡不住他明亮的双眼,却也让他瞬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异地,跟这些人可能再也没有了交集。浓浓的夜色却遮挡不住此时他双眼透射出的失望和悲哀,有谁能理解异乡游子心中的悲切,又有几个人能理解有家不能回的悲哀。
这时门外有了声响,随之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推开房门走进房间,随手把提在手里的一张简易的木凳轻轻的放在屋角,顺眼望向床上,就见到钟歌正睁着双眼望着他。此时钟歌已经收起了眼中的情绪,虽然他是个弱者,可他不喜欢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柔弱。
那中年男子显然没料到他已经醒过来,不过也没觉得意外,昨夜他看着钟歌回了房间,后来他再进去时钟歌已经睡着了,睡的那么早醒的也早自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可能觉得是自己打扰了他的睡觉,所以那中年男子表现的很和善,冲着钟歌笑了笑。钟歌翻身坐了起来,也冲他笑笑,打了个招呼,相互之间语言不通,再加上都不是善于言辞,善于表达的人,所以也没怎么交流,往往都是一个招呼,一个笑容就能代表很多的意思。
钟歌随着中年男子走出房门,小屋外天色还有些昏暗,人们都还没什么动静,还没有人出门,只有守夜的几个男子陆续的准备收工,有去河边洗漱,有在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的,准备过会天色亮一点就各自回家了。站在钟歌旁边的中年男子活动了下身体,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往村外行去了。
钟歌睡了一晚也觉得精神抖擞,他昨夜尝试假寐,没有成功就睡过去了,虽然他不知道,但是却可以通过时间来判断,昨天睡觉到现在起床估计有十个小时的时间,虽然有因为疲倦和这段时间心神紧张的原因,但也说明没有能够假寐,不过他也并不失望,因为假寐也只能带给他更短的休息时间内更好的休息状态,能使身心得到更好的放松,除此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他的欲望并不是很强烈,能成功固然可喜,不能成功也谈不上失望。
舒展了一下筋骨,此时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昨天仅仅一个下午的锻炼就带给他很大的改变,在这之前,因为常年累月的缺少运动,他的肢体已经僵硬,身体不仅活动不开,身体的协调能力也有些失调,甚至连双手握拳都没有力量,但是现在他却能从简单的几个拉伸动作中感受到身体中蕴含的力量,举手投足间身体也更见从容。其实一个人的自信来源于很多,但是在别人看起来一个人是否自信从容就能从他的行走中看的出来,而往往那些经常运动,比如跑步,跳舞的人,他们走路的时候肢体的协调能力使得他们会有一种自信从容感。
钟歌细细的感受了一下,在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后,心里不禁满是欢喜和希望,从这里起码就说明自己做的不是无用功。这时那中年男子也回了村庄,在他额头的头发上还有淡淡的水迹,经过梳洗的他也像是洗去了一夜未睡的疲惫,再次充满了神彩。
中年男子伸手抓过斜靠在小屋墙壁上的长矛,冲着钟歌点了点头,就向他的家中走去。钟歌很自然的被他手中的长矛吸引了一下目光,正是这支长矛救过他一命,当时那又快又狠又准的威势,至今还令他记忆犹新,当时那匹狼的牙齿已经搭在他的脖子上,只要轻轻的一咬他就绝对没命在,但是当时那一矛飞过来,不仅让它当场毙命,连轻轻咬下一口的力气都没有就死去了。
回想到那神乎其技的一矛,钟歌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知道自己要想达到那样的境界,还需要走很长的路。等到中年男子消失在转角处他才收回目光,回过神来准备做自己的事情。
径直去往河边,洗漱了一遍后,钟歌又原路返回了村庄,此时去林子里还太早,黎明前最后的夜色还没有彻底褪去。村庄里的人陆续起来忙活,但是还没有人外出,他也害怕自己此时孤身外出会遇到危险,再者村庄这里地势较高,他想在这黎明时分练练《熊经鸟伸》的第一式,根据书上所写的,这套功法适合连贯的练习,但是在一些特殊的时间段练习其中的某一段有奇效,所以他也想尝试一番。
回到小屋,就着最后剩下没多少的烤肉吃了一点,再把昨夜没吃完的几个水果吃完,草草的填了一下肚子。走出小屋时,在森林方向,一道道霞光已经开始放射出迷人的光彩,在这日月交替的昏暗中,那一道道霞光正撕裂开阴森的天空,虽然太阳还没从山的那头升起,但是光明也正一点点从远方透射进来,森林的上空,隐约可见一群群飞鸟正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去。
钟歌在村庄围墙外的一个角落里站好,面朝着东边,双手从小腹提起,抬至胸前一戳抱圆,脚尖顺势踮起,脖子高高扬起,鼻子冲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双肩下沉,双眼紧闭,细细的用鼻子呼吸着空气,一阵阵清凉夹带着淡淡的燥热涌进他的鼻子里,顺而之下,浸入五脏六腑。
此时钟歌有一种说不出的享受,虽然维持这种姿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依旧有点困难,但是从鼻子中呼吸的气息却像是一阵阵清泉和养分,不断滋润着他的心脾,连带着也不断的舒缓着手脚上的不适,虽然还是有些勉强,却也能让他坚持更长的时间。
这也是他第一次细细体会这个世界的气息,空气中虽带着黑夜的清凉和白昼的燥热,但是没有在原来世界中那种繁杂。很干净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是那么畅快,就像是游鱼在水中一般,仿佛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在呼吸着养分,甚至他有种错觉,好像身体每一次的呼吸都能增加些微的力量,虽然这种感觉很淡很淡,甚至他都怀疑是错觉造成的。
自从钟歌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体会这个世界的气息,原来世界中空气里尽是灰尘,身处在大城市中,就像是一群游鱼生活在一个肮脏的大水缸,时刻都身处在一个缺氧的牢笼里。
钟歌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站就是一刻钟,这在之前是他远远做不到的,站的久了超出人体的极限不仅肌肉和筋脉会受不了,就连神经都会变得烦躁。而此时,或许是一整夜的良好休息,或许是身体很享受这种气息,他一连站了这么久也没觉得疲倦。
太阳渐渐升起,虽然东边那座巨大的山脉遮天蔽日,直耸云天,但是对于辽阔的地平线和高高在上的太阳来说,仅仅只是轻轻一跳就跃出了山脉的遮挡。当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光线猛烈的刺激着钟歌紧闭的双眼,浓烈的炽烈气息深刻的熨烫着他的心脾。随着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积蓄了一阵夜的废气和残留在体内的黑夜阴凉的气息伴随着这口气脱口而出,吐气如箭,长长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雾气被他吹出好远。
直到这时钟歌才双手回收下压丹田,收功而立,睁开双眼的刹那,世界仿佛在他眼中清楚明亮了许多,随着清晨散发出的浓烈生机,整个世界也在他的眼中动人了许多。钟歌很难解释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却能够隐约的感觉好像自身与这个世界契合的更加紧密,如果说之前他是一个偶然流落进这个世界的不相干的外人的话,那么现在他就和这个世界有了丝丝的交集和牵引,他能隐约的感觉到身体外的空气像是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不断的涌进丝丝的养分,填补着他的能量时也在一点点的增加他的力量,只是这种感觉很淡,分不清是真实还是错觉。
钟歌虽然对这些不是很理解,也解释不清,但是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对这个世界虽然依旧一无所知,却也像是少了一丝莫名的畏惧。对于自身的变化他还是很高兴,虽然他还分不清这些是不是因为自己休息的好或者是心情好而产生的错觉,但是起码这种感觉让他很愉快,很放松,少了一些紧绷在神经上的警惕和畏惧也让他的精神放松了许多。
他没有再多去体会,经过昨夜的一番思考,甚至是刚才身体奇妙的变化,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甚至是行走于这个世界,他自身的实力必不可少,此时的他比昨天更多了些坚定和信心。
身体经过昨天的一番锻炼,变化还是蛮大的,或许是因为开始的改变比较容易,也是比较大的,所以他能很清楚的体会到此时身体的状态。身体略显轻盈的走在坎坷不平满是坑洼和杂乱的道路上,他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束手束脚,步步小心艰险。
很快他又来到林子里,这次他换了个角落,昨天他在这里也没见到有几个人过来,偶尔有人过来要么是经过,要么就在林子的外边或者是中央大路旁随手摘几个果子就走开了,因为果树上的果子太多,很多熟透的都已经掉在地上没人理睬了。所以他也不担心会被人看到,虽然被看到也不至于多尴尬,不过他的性格如此,即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被人看笑话,即使被人议论也会让他浑身不自在。
林子里还带着浓浓的雾气和湿气,露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但是空气很清新,他随手摘了几个果子,边吃边清理场地。很快就把一块不大的场地清理出来,没有再耽搁就摆开架势练起来,依旧重复着昨天的内容,可是他要做起来并不轻松,没两下就累的气喘嘘嘘,却也不敢停顿下来喘口气,只能尽力做的完美,也细细体会身体的用力,感受着身体在不同的用力和不同的重心带来的不同变化,不断的调整着自身的姿势,试图找到正确的用力方法,锻炼着自身的肌肉和筋脉。
因为有了经验,他做起来也更加的熟练,更加的流畅,但是因为身体各个部位几乎都已定型,很多动作都做不来,做的不到位,不标准,他也做的似是而非,只能一点点的努力。结果一整套动作做下来,还是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也累的气喘嘘嘘,顾不上草地上还有露水没有化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果树大口的喘着气。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三丈高,透过繁茂的树林照射在他身上还是能感觉到阳光的炙热,只是空气并不闷,所以也不会难受,要是在地球上,这种温度下别说做剧烈运动,连呼吸喘气都会觉得困难,整个人都会变得昏昏欲睡。
村庄里的人并不多,全部加在一起也就三四百号人,林子外面已经有了隐约的人声,多是妇女和少女的谈话声和笑声,虽然没有达到人声鼎沸的地步,却也给林子里增添了些许的人气。
钟歌没有一点放松,待到气息平稳下来,又坚持的爬起身来,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因为体力的消耗不能那么快的回复,所以他做完整套动作所用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而休息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到最后手脚都没了力气,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但是他依旧咬牙坚持。
他这是在压榨自己的体力,突破自己的极限,因为这套动作并不剧烈,虽然消耗的体力甚巨,但是不至于像一些体育运动或者像泰拳一类的极限运动而损伤身体。而且不是很单独的只一个动作,或者只锻炼身体的一个部位,它的一整套二十四式动作做下来,从脚上到头顶,所有的身体部位都能得到锻炼,身体所有的筋脉都能得到拉伸,血液并不只在一个地方活跃,而是在全身上下沸腾,如果此时钟歌脱了衣服的话,就能看到他身上全身上下都是红通通的一片,那是剧烈运动后血液循环加快的原因。
这也是中国武术的精髓所在,中国的武术先重一个练,只有身体筋脉拉伸开,很多高难度的动作才能做得出来,很多发力才能发挥效果,如果没有经过练,能打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除了手脚就只剩下牙齿咬了。但是经过练的人,在贴身短打的时候,因为身体异常的灵活,全身上下的关节都能打人,有头打,背靠,肩挑…...甚至连小腹都能伤人,而且在贴身拉不开距离的情况下,这些地方比手脚还更有杀伤力,被一下打个结实重则非死即伤,最轻也会岔了气失去先机而受制于人。
而一般中国的武术先练后打,这个打既有套路,也有木桩、沙袋、人桩……等等,而在打的时候很多都会对身体有所损伤,比如铁砂掌之类的硬功,所以又有了养,这个养既有专门的一套按摩推拿,也会配合药物针灸,所以中国的武术都是在强身健体的前提下追求最大的杀伤力。
钟歌这套拳术虽然只有练没有打,但是也就少了养,只单纯练得话,只要练得过程中练对劲,不要用错了劲导致伤了身体,一般是不会伤到身体的。这套功法是以打磨力气为主,一般练这套武功的人都是力气过人,身体素质异于常人,比一般的练家子有更强大的力量,至于打法,不是没有,而是他没有限制,也就是说练这个可以用任何的打法,当然不是说不管练什么打法都不用养,而是说它对人的身体素质基础打的比较牢固和全面,不管是学什么打法都能适用,可以是硬功,可以是软骨功,也可以是轻身功。
钟歌毫不停歇的一气练下去,等到临近中午时,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练了多少遍了,当最后一遍练完他躺在地上,身体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连动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上下没了知觉,都已经麻木了,只剩下口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肺叶像破旧的风箱一般,哧啦啦的直响。
因为是用坚强的意志力坚持练下去的,等到他把身体里面最后的一份力气都给透支完后,连他的精神都已经萎靡不振,迷迷糊糊间双眼不能视物,全身上下就只剩下嘴巴还在一张一合的大口喘气。因为身心的极度疲倦,不知不觉间,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过了好一会,他那剧烈的喘息声才渐渐的平缓下来,睡过去的他双眼紧闭,连眼睫毛都不动一下,原本有些黝黑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白皙,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一起一伏,可能都会以为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