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好半天才挣扎着爬了起来,镇静地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开什么玩笑。”燕临抽了抽嘴角。
霍三甲看都不看临,直接对着马车里的人道。
“你是谁?”
依旧是低沉的嗓音。
马车里一片寂静,连心跳声也似乎不存在似的。
岿然不动,马车里的人,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个凶神恶煞的流风马贼团的二当家。
直接无视了霍三甲的百般发难。
最终,霍三甲似乎是问累了,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若不愿说,我也便不强逼你。”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燕临也对马车里的那位产生了好奇心。
这是个高手!
燕临的直觉很强烈,但是心中隐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
忽然……
霍三甲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翻身下马,单膝着地。
“属下霍月英参见主上!”依旧是低沉的嗓音,却似乎有些挣扎。
“嘎?”燕临被雷的里焦外嫩的。
全场皆寂。
“霍月英?二当家真是个女人?!”马贼间一阵喧闹。
霍三甲,嗯,是霍月英。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故而以鬼面示众。”霍月英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手伸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摘下了鬼面面具。
低沉的嗓音,随着鬼面面具的摘下,渐渐恢复了正常女子的声音。
柔柔的。
全场人被震住了,然而还有许多人不信。
火鬼霍三甲,传说中是个杀人不眨眼,青面獠牙凶神恶煞,铜头铁臂钢筋铁骨的恶汉。
如今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谁信啊?!
况且霍月英一直是低着头的,就连站在她面前的燕临,也看不到她的五官。
霍月英摘下了头盔,左手抱着头盔,红发如瀑,倾泻而下。
“你……站起来。”燕临后退半步,刻意拉开了距离。
霍月英站了起来。
“抬头。”燕临语气里有着怀疑。
霍月英挣扎了片刻似的,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所有人被雷的里焦外嫩的。
居然是真的!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居然是个女的!
燕临的的确确是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的霍月英,丹凤眼,卧蚕眉,英气逼人!
“二十岁的年纪,为何要落草为寇,草菅人命呢?”燕临满是不解。
马贼里轰然炸开。
“二十岁?不可能!二当家混得时候,老子还穿着开裆裤满大街跑!”
“老子跟二当家混了十多年了,老子出道的时候,二当家就是流风的二把手!”
“开什么玩笑,二十岁,跟二当家混到现在,我女儿都能打酱油了!”
……
燕临是习武之人,耳力远超常人,马贼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中。
察觉到燕临疑惑的目光,霍月英解释道:“家父正是霍三甲,已……死去多时了,临死前让属下以家父的身份,在流风里呆一段时间,然后自行脱身。个中原因,恕不能详禀。”
“原来如此。”燕临目光里虽仍然满是疑惑,却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即对着马贼们一瞪眼:“还傻站着,是不是希望,我杀了你们?”
马贼们看了霍月英一眼,犹豫不决。
“二当家,那……”
“我不是你们二当家,我是他女儿。”霍月英牵着马儿走到马贼们近处,轻声道,“本想这次过后,就让你们带着银两散了,不想事情横生变故。”
“二当家是怎么死的!?”一马贼激动地问道。
“这些你们不需要了解,以后找些正当的营生吧。”霍月英叹了口气。
马贼们欲言又止。
燕临冷哼一声。
马贼们也只好跑路,三步一回头,最终还是离去了。
人们欢腾鼓舞,兴奋不已。
燕临也露出一丝笑容。
然而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哭泣声开始响起。
遍地尸体。
稍大一点的孩子们扑在双亲冰冷的尸体上啜泣。
即使是尚在哺乳的婴儿,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扯开嗓子嚎啕不已。
女人傻傻地瘫坐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已故亡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抱着孩子冰凉的尸体,泪流满面。
男人跪在地上,颤抖着抓着妻子冰凉的手,放在脸上,试图再次感受那,熟悉的温度。
老人啪嗒啪嗒地抽着大烟,接着辛辣的烟熏,掩饰着老泪纵横。纵然见惯了生离死别,也难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苦伤悲。
悲伤在弥漫,秋风起,满地的落叶卷起而飘落,静静地诉说着什么。
夕阳折射着悲伤,企图给予温暖,然而终究是夕阳。
燕临默默地看着满地的荒凉,一时间霍月英也沉默了。
“这些无辜的人,一半死在你手里,一半死在我手里。”燕临只剩下苦笑,“我双手沾满了血腥。”
古语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然而这些可怜人,又有哪里可恨?
霍月英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今天我第一次杀人。”
燕临更加沉默了,罪恶充斥了心扉。
他造就了两个罪人。
“这就是命运,众生皆蝼蚁,蝼蚁自有蝼蚁命。”
马车中猛然响起了这么一声。
传音入密,只有燕临听到了。
“有兴趣聊一聊么?”
传音入密,需要极高的神识操控能力。
燕临不会,只能点头。
马车上的马缰忽然崩断,拉车的驽马受惊了似的,野马脱缰般窜逃。
神秘的马车腾空而起,往北飞遁而去。
“我们是受雇的,跟那位神秘人是雇从关系。”武者捂着伤口解释道。
“嗯?”燕临诧异了,没想到这些不过是受雇于人的武者,也能血战不退,可谓尽职。
“受人钱财,忠人之事。”另一名武者笑了笑。
燕临也扯出了一丝微笑。
“霍月英,你先在这里照顾这些伤员。”燕临吩咐道。
霍月英迟疑地说:“属下……”
“我对不起他们。”燕临沉默了半晌,开口道。
“好!”霍月英虽仍有些迟疑,却仍然答应了。
燕临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忽然霍月英将那张鬼面面具拾起,交给了燕临。
“嗯?”燕临很奇异地看了面具一眼。
“这张面具是家父偶得,是一件凶器,威力不凡,然而会影响使用者的心性,希望主上能将这件凶器妥善处理。”霍月英抬头道,“家父年轻时也是一方豪侠,锄强扶弱,就因为这件面具……”
没有说下去。
燕临已经明白。
难怪霍月英摘下面具后,与之前恍若两人。
燕临接过了鬼面面具,对准了五官戴了上去。
“别……”霍月英刚刚想阻止。
燕临又摘了下来,微微笑道:“这张面具,对我而言,没有副作用。”
“怎么可能?!”霍月英瞪大了眼睛,“这张面具,戴上了很难摘下的!”
“嗯?那你刚刚?”燕临似乎想明白了,声音有些低沉,“马车里的人,我越来越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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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补上昨天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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