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易水寒左手紧紧握着水寒剑,向前走去。
前方,依旧是,无边的黑暗。
但易水寒依旧,不停的走着,似乎,有什么,在前方等待着他,易水寒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易水寒显然相信了,所以,一直不停的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
这似乎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过程,周围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易水寒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还要走到什么时候。
就这样,无尽,无尽。
忽然,易水寒的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
精神猛然一震,易水寒紧了紧手中剑,加快了脚步。
不远处,有一扇门,那丝亮光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易水寒走上前,在门前站了一站,便一步,迈了进去。
刺眼。
这是易水寒的第一个感觉。很奇怪,以易水寒如今的修为,就算是直面太阳也不会感到刺眼的,可,这是怎么回事?
易水寒微眯着双眼,不敢睁开,就在刚才那一瞬,他的眼睛已被刺的流下了眼泪。
良久,易水寒睁开眼睛,四周那刺眼的光芒终于减弱了。
易水寒微微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淡淡的泥土味。
四周是一片的草地,偶尔,有些不知名的野花杂生其中。
为什么,这里,好熟悉?
易水寒向前慢慢的走去,脑海中想着,但似乎自己的灵识变的极为迟钝,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个地方。
前方,传来汩汩的流水声,将易水寒的心神拉了回来。
那是一条小河。
在河边,有一个人影,一个女子的人影。
那是一名身穿白色衣衫的女子,背对着易水寒,看不到面容,只有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后。
她在,对着小溪,舞刀。
那只纤细的玉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刀。刀身程淡绿色,似乎是以玉石打就的。
有风,轻吹起女子的衣衫,她就在这风中舞着,小巧的玉刀在她的手上宛转腾那,划出一道道淡绿的光丝。
这刀法,好熟悉。
易水寒静静的看着,心中喃喃道。
这是,化玉刀?
易水寒脑海中忽然想到。
就在这时,那舞刀的女子忽然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
“轰!”
易水寒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握剑的左手不受控制的松开,任凭水寒剑直直的插在了地上而无所觉。
那张脸,那张冷艳的脸,那张只有面对自己才会出现一丝温柔的脸。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冷月!”
易水寒终于是喊出了这个名字,只是,声音已经沙哑。
女子怔怔的看着易水寒,片刻,向着易水寒,微笑。
那笑,倾城!
“水寒,你终于来了。”
女子清冷中略带喜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瞬间,易水寒泪流满面。
“对不起,冷月,对不起……”
易水寒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女子淡笑:“我并没有怪过你啊,水寒。我说过,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从来都不曾后悔。”
易水寒向着女子走去,可,不论自己走了是一步,十步,还是一百步,他与女子的距离,依旧没有缩短。
“怎么会这样……”
易水寒喃喃道。
猛然一声低喝,易水寒展开身形,向前掠去,但,依旧,没有改变。
“怎么会这样,冷月,怎么会这样……”
女子微笑着:“傻瓜,我已经死了啊,你是不可能接近我的。水寒,答应我,以后好好的活着,便当是为了我。”
易水寒依旧在不停的努力,他将全身的功力提到十二层,但和女子的距离,依旧没有缩小。
女子依旧微笑着:“傻瓜,没用的,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记住,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答应过我的。”
说着,女子伸出一只手,似要抓住不远处的易水寒,但,女子的身影变的越来越淡,渐渐的,近乎透明。
“不要,冷月,别走……”
易水寒大吼着,前方,女子的身影渐渐的变淡,终于,完全消失不见……
“不——”
易水寒大吼。
“不——”易水寒大吼一声,猛然睁开眼睛,额头满是冷汗,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原来,只是一场梦。
也,只能是一场梦。
“你醒了。”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易水寒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听到这声音,方欲起身,但全身猛然间的疼痛让易水寒不禁倒吸口冷气,闷哼一声。
“你的伤很重,还是躺着吧。很难想象,以你的修为,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易水寒偏偏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望眼处,只能看到一个暗灰色衣着的老者,一头灰白的长发被灰色的布条束起,背对着他。
易水寒不语,又看了看自己身上。
一身淡灰的衣服已经替换下自己沾满鲜血的白衫,身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处理过,淡淡的清凉从伤口处不断传来,显然是被涂上了不错的金疮药。
漠然片刻,易水寒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呵呵,不必如此,当时我在外看到你的时候,本以为你挺不过一天的。没想到,三天的时间,你竟然醒了过来。”
“我昏迷了三天么?”
易水寒喃喃道。
“是啊,能三天就清醒,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
脚步声。
易水寒抬头,老者已站在了自己面前。
平凡至极的脸,平凡至极的五官。约有五十左右的年纪,一双眼睛,如一滩深水,或许,只有经历过太多的人世冷暖,才会有这般平静的双眼吧。
“把这碗药喝了吧。”老者温声道,右手将一个瓷碗递到易水寒嘴角。
强忍着全身的疼痛,易水寒抬起左手,接过瓷碗,道:“多谢前辈。”
老者淡笑,收回手。
闻着手中药散发淡淡的苦香,易水寒将之一口气吞了下去。
望着接回瓷碗向后走去的老者,易水寒迟疑了一下道:“前辈,这里是什么东方?”
老者停下脚步道:“这里是一个小山谷,老夫在此结庐隐居。再向西不远,就是西域的黄沙大漠了。”
顿了顿,老者道:“你的伤很重,好好休息吧。”
接着,是老者离去的脚步声,还有,随之而来的,关门声。
易水寒吐出一口气,一股深深的倦意席上心头,便又沉沉的睡去。
一连七天,易水寒都躺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就默运玄功来疗伤,或是静静的想一些事情,听听门外的风声。
七天来,易水寒的伤势以惊人的速度康复起来,体外的剑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有体内所受的内伤太重,要想痊愈,恐怕还需要半月时间的静养。
在这期间,灰发老者每天都会来看他,给他定时的煎好一碗药,由最初的微苦到后来越来越苦,以易水寒的见识也不知道老者给他用的是什么药,但易水寒却是知道,自己的内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被控制住,少不了那些药的功劳。
老者每日话都不多,除了问候易水寒的伤势如何,便是时而替易水寒把把脉,然后就留下他静养,不再打扰。易水寒本就是喜静之人,老者如此的作为,到让易水寒乐得清静。
七日后,易水寒已经可以下床勉强走路。
又五日,易水寒伤势基本稳定,平日走路已不妨事,只不过脸色还有些苍白。
易水寒原以为老者给他服的药会越来越苦,但令他诧异的是,自从自己可以勉强站起走路,那药的苦味反而渐渐的淡了,直到近几日,老者喂自己的药竟有了淡淡的香味,虽然很淡,很淡。
清晨。旭日初升。
“吱呀!”
易水寒推开木门,一身淡灰衣衫,缓缓走出小屋,呼吸清晨少有的清新空气,淡淡的草香混合着水汽,钻入易水寒的鼻孔,直渗到心底。
近一个月的时间,易水寒始终没有好好的打量过这个地方,正好趁今日无事,便四下走走。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谷,谷口向西,有点像是一个壶嘴般,可以隐隐看到西边深处的黄,那是,大漠吧。
谷中,四围满是修剪的很好的草坪,有一溪清泉自北向南流过,泉水两侧,有不大的两片茶圃,满种着易水寒不知名的茶树,在远处,是四块田,这时,灰发老者正忙碌着,手持一把锄,在除田间的野草。
易水寒心中一动,慢步走向灰发老者忙碌的田地。站定。
“前辈。”易水寒微微躬身道。
灰发老者停下手中挥动的锄,回过头,向易水寒笑笑,上下打量了易水寒一番,道:“恢复的不错,恐怕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彻底痊愈了吧。”
易水寒点头,道:“前辈,可要我帮助么?”
灰发老者道:“不用了,你的伤未愈,还是不要太过动本气,不然有伤根本,留下隐患。这点除草的小事,本就是我每日必做的,也算不得什么。”
说罢,重新回转,缓慢却有力的挥动手中的锄。
易水寒就这般站着,看着老者一点点的除去田间的野草。
一柱香的时间,灰发老者终于除尽了田间最后一株野草,微伸伸腰,缓缓走了出来,看了看易水寒,脸上满是平静的暖意,道:“有些老了,才这么一会就感觉到腰有些酸,唉,呵呵。”
易水寒微微沉默,道:“前辈说笑了。”
灰发老者笑着微微摇头,道:“可否随老夫去喝碗热茶提提神?”
易水寒一怔,道:“前辈哪里话,晚辈求之不得。”
灰发老者微一笑,将锄倚在一旁,向前走去,身后,易水寒跟了上去。
木屋,正厅。
不大的厅堂里,易水寒无声的立在中央,缓缓打量四周。屋虽小,却很是安静,让人感觉很踏实。
灰发老者洗净了手,轻声道:“坐吧,老夫去泡茶,片刻就好。”
易水寒道:“麻烦前辈了。”
老者转身出了屋子。
易水寒并未坐下,只是静静的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厅堂。
四围,有两张竹椅,随意摆放着,还有一张木质的方桌,桌上放着文房四宝,毛笔搭在砚台上,墨迹还未干。
东侧,一个竹子的书架,上面满满的摆放着书籍,纤尘未染,想来是老者时常翻阅。
西面墙上,挂着一幅字。
对于书法,易水寒懂的不多,但也能看出这幅字必是出自书法大家之手,每一字,每一笔都气韵丰足。
那幅字旁边,斜挂着两把剑,其中之一正是自己的佩剑水寒。而另一把,却是平凡至极,似是铁质的剑鞘上竟有些许的红锈,更布着一层灰尘,似乎很久未曾动过了。
易水寒眉头微皱,却并没有将自己的剑取下来。
这时,灰发老者端着两个瓷茶碗走了进来,将之轻轻放在木桌上,微笑道:“来吧,尝尝老夫自己种植的茶树结的茶可还成么?”
易水寒道:“前辈客气了。”
“坐下说话吧,茶是要慢慢品的。”
灰发老者微笑着,率先坐下。
易水寒点了点头,在老者对面寻了把椅子坐下。
老者依旧一脸祥和的微笑,伸出右手,道:“来吧,你可是我这草庐近十年来唯一的客人,尝尝这茶还可入口么?”
易水寒告罪一声,轻轻端起瓷碗,左手翻开碗盖,一股淡淡的清味渗出,热气缓缓升腾。
将嘴凑到碗边,轻抿了一口。
慢慢闭眼,易水寒在心中细细的品着这从未曾喝过的茶味。
半晌,睁开眼,道:“味清而淡,初尝微涩,入喉方觉甘润,一口饮尽,只觉身心俱是一清,仿若醉初醒,好茶!晚辈冒昧,不知此茶是何品种,茶名是什么?”
灰发老者淡笑,轻轻拿起自己身前的瓷碗道:“这是老夫十年来自己闲时无聊所发现的茶种,便开了两小片茶圃,这茶本无名,今日你问到此了,我且叫它‘隐茶’罢。”
易水寒闻言,道:“隐茶,好名字。”
灰发老者微笑不语,只是喝茶。
易水寒复又拿起茶,慢慢将之饮尽。
灰发老者微笑着看易水寒将茶喝尽,道:“这茶虽然不算什么好东西,但却也有舒活经络,涵养内气的好处,喝上一些,对你的伤势也能助上一力。”
易水寒一怔,道:“多谢前辈。”
灰发老者摆摆手。
易水寒沉默片刻,问道:“恕晚辈冒昧,不知前辈前些天为在下熬的药为何物?在下明明感觉药性未变,然味道却各有不同?”
灰发老者微笑,道:“可是感觉初时味由淡转苦,后又自苦转淡,甚至有了一丝的苦香?”
易水寒点头。
老者道:“你的感觉是没错的,这确实是同一味药,只不过我把药量略微调节了些许。初时你身体太弱,承受不得如此强的药力,因而我只能循序渐进,不断加大药剂。而后来,你内伤渐愈,已不需要如此用药,我便又加了几位温养补元的药材,才会有了那淡淡的香味。”
易水寒闻言,起身深施一礼,道:“前辈与我素不相识,却为我的伤费尽心思,实在是让小子无以为报。”
灰发老者扶起易水寒,道:“相识即是缘分,我与小兄弟既能在这荒山野谷中相遇,便说明我们有着一丝缘分在,我救你也并不奇怪了。”
易水寒道:“不论如何说,前辈救命之恩,易水寒没齿难忘。”顿了一顿,又道:“恕小子冒昧,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灰发老者闻言倒是一怔,叹了一口气,目光穿过木门,投向远方,良久,才轻声道:“呵呵,好久没有人问起过我这老家伙的名字了啊。一剑莫逆,不知,可还有人知道么?”
身子一震,易水寒眼中精光大盛,失声道:“您是‘一剑莫逆’万事空万前辈?”
灰发老者微微一笑:“没想到,我近二十年隐居未在踏足江湖,竟还有人知道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