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的清晨,睡了出发以来最香甜的一个懒觉后,我盘算着去布达拉宫的广场照相。可是洗漱的时候却遇到了难题----连日来高原凛冽的风和无比绚烂的阳光已经把我的皮肤染成了深紫红色,上面居然还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硬壳.用水是断然洗不干净了,只好用刀刮,可是一层层的刮下去,仍然是斑驳陆离,象个花脸猫。胡子已经很长了,却找不到刮胡刀和剪子来修理。我苦笑着,只好就这样出了门,向着近在咫尺的圣殿—布达拉宫走去。
拉萨的旅游景点不同于内地之处就是游人稀少,很宁静,秩序井然,没有其他地方那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到处是小贩的杂乱景象,让一贯喜欢清净的我感觉很自在。(现在青藏铁路通车,各大旅行社又都开通了拉萨旅游线路,恐怕这样的情景再也不会有了。)上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布达拉宫正南干净整洁的广场上,环顾四周,只有寥寥几个藏人在悠闲地聊天。
为了补上到达拉萨的照片,我特意象昨天刚到时那样骑着车子,背着伞兵包出现在广场上,却没有引来太多的目光。也许人们都见怪不怪了,也许是骑自行车来这里的“朝圣者”太多了。而且我身穿烧出了洞的迷彩服,背着磨破的背包骑着寒酸的破马,满脸的苦大愁深,怎么看也不象一个旅游者啊!
阳光下的布达拉宫雄伟而庄严地矗立在红山上,雪白的云层低低地环绕着金顶,仿佛一条条圣洁的哈达。整座宫殿那无比壮丽的气势甚至使北方远处雪山的光芒相形见绌。可是我站在下面却再也没有了初见玉珠雪山时那种自惭形秽感,也没有了自己很渺小的感觉,反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融洽和亲切,仿佛面前这巨大的宫殿就是我的家,我已经在这里居住很久了。
带这种亲切的感觉,我挺起腰杆自豪地站在广场上请人帮忙照了一张以布达拉宫为背景的照片,准备留做珍贵的纪念。可惜洗出来后才发现这张照片因为是新胶卷的第一张,只曝光了半截,使我这次旅行没能留下最有意义的照片。也许,这是上苍有意安排的一种“缺憾美”吧!
照完相正茫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忽然有个怪模怪样的人过来搭讪。只见他穿着白色的紧身皮夹克,头发染成黄色而眼镜却是红色的,戴着蓝色的手套,背着红色旅行包,骑着一辆破旧的山地赛车,车把上还插了一根孔雀翎。那副扮相只能用奇形怪状来概括了!我看着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也是骑车子来的?”我俩居然同时问出了这个问题。两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感觉这是一个豪爽开朗的人。聊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是广州新人类俱乐部的郭健,居然是骑车子从川藏公路来的,目前正在等待旅伴一起继续去ALD区。
“一起去吧,阿里才是真正的天堂呢。”郭健期待地问我。可是,我那15天的休假已经超了5天了,再加上回程,回单位恐怕要受处分了。经历了这一番磨难和洗礼,我已经觉得过去那些辞职走XC的想法太偏激了。人追求理想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毅然绝然地去行动,只要把理想放在心里,脚踏实地,稳步地向目标前进,理想是否能实现已经就不重要,因为追求的过程就是最美好的经历了。现在我所想的已经不是在青藏高原的天堂继续翱翔,而是尽快回到家乡,回到亲人们身旁,去继续做一个平凡的人,继续承担各种义务和责任了。这才是我这趟旅行得到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努力做到问心无愧。”
我对郭健说出了原因,他在遗憾之余准备帮我做回程的准备。我请他带路,领我来到了著名的八角(廓)街。这里是拉萨最繁华的集贸市场,挤满了出售藏族工艺品的商贩。四周的商店播放着藏族歌曲,挂着一串串的牦牛骨和各类藏饰,晒太阳的老藏民们一边摇着转经筒一边默念着六字箴言。没有人过来拉顾客,也很少有人吆喝,却都是一双双热诚的眼睛。如此热闹的市场里,我却忽然有了清净的感觉。
来到一个最大的摊位前,我对摊主说回家的路费不多了,想用车子和身上带的东西换点工艺品,立刻引起了周围所有小贩的兴趣,呼啦一下围上来一大帮,七嘴八舌。
我那车子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好几个摊主争先恐后地拿出了最好的东西给我看,那情形极象在拍卖行里竞拍一件古董。可惜他们拿出的东西让我很失望。失望的原因说来也很幽默:有个藏民拿出一把硕大的包装精美光芒夺目的刀来,用不通顺的普通话对我说:“看看,藏刀,好东西。”我定睛一看,下巴几乎掉下来,半饷才压抑住笑的念头对他说:“你这是藏刀啊?这是俺们HHHT市民族工艺品厂生产的蒙古刀。我就是内蒙的,你这刀我们那里菜市场都能买着,30块一把,要多少有多少。”
藏民无语了。看他委屈的表情,我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刀的来历。(多年以后我的同事来拉萨旅行的时候,不幸就买了很多这样的“藏刀”带回来。)
正喧嚣间,一个老藏民拉拉我的衣服悄声说到:“悄悄的,过来这边给你看点好东西。”我跟他挤到角落里,他边从藏袍下拿东西边说:“好东西在这里,喇嘛用的,工商不让卖。”说着抽出了一把真正的藏刀:纯手工打造,刀鞘上镶嵌着各种彩色石头,刀把用银丝缠绕,刀刃上篆刻着藏文。
见到这样一把精美的极品,这次是我无语了,在众多小贩如钩的目光中,把那辆陪伴我从包头一起穿过整个青藏高原,跟我一起风餐露宿却从未给我出过难题的车子,推到了老藏民的手里,换来了那把喇嘛用的腰刀。看着老藏民欣喜地推着那辆劳苦功高的车子离去,我忽然有种难以割舍的心痛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所有曾经帮助过我们,曾经与我们患难与共的人和物品,不都值得我们珍惜和牢记吗?
开了这样的头之后,藏民们蜂拥地围上来,用各式各样的精美物品换走了我身上几乎一切能交换的东西:雨衣、打气筒、备用带、工具……,郭健在一边费力地帮我维持着秩序。
不到一个小时,八角街上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了一个穿着迷彩服,拿着一大堆工艺品的黑皮肤汉民,对着郭健苦笑。
和郭健道别后,我买了一顶藏族毡帽戴在头上,象一个真正的藏族人一样开始悠闲地漫步。先来到不远处的民航售票处,买了一张飞西安的机票(后来的经历证明,此举绝对正确,假如那天不买机票,可能我就得困在拉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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