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为什么要骑车子去XC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偶尔有几缕金光从乌云的缝隙中投射下来,照亮了楼房和绿树。我坐在窗前喝着啤酒,尽情呼吸着窗外吹来的清新空气。老妈和我爱人正抱着两岁的小宝蛋儿看电视里青藏铁路通车的新闻。
“2006年7月1日,青藏铁路建成通车。首发拉萨的T27次列车缓缓开动,站台上欢送的人群亲眼目睹了这一历史时刻…”
电视画面闪过几个青藏铁路沿线的风景图片,昆仑山的雄奇、长江源的秀美……
老妈指着屏幕对小宝蛋儿说:“宝宝,这些地方你爸爸都骑车子去过。”宝宝回头看着我,大眼睛里充满了惊奇,忽然冒出一句:“不是哇?爸爸真厉害!”
哈哈哈哈,我们都被小东西的语气逗笑了。
这样的生活,我真的没什么不知足的了。对我来说,不需要有太多的钱和太高的地位,只要和身边所有的人一起健康、幸福、安宁的过着日子,就已经是生活在天堂了。
喜欢平淡,甘于平淡,脚踏实地,问心无愧,乐观积极,这是我现在的生活哲学。而这一哲学的产生,源于六年前的那次冒险…
在经历了孤独、恐惧、暴雨、冰雹、雷电、酷暑、寒冷、泥泞、沼泽、缺氧,野狗和歹徒之后,现在的我可以悠闲地坐在这里,倒上一杯清茶,来回忆那次刻骨铭心的旅程了。
为什么要独自骑车子去XC呢?很复杂,有上百个原因。如果从上百个理由里找出最有说服力的,那就是对人生意义的探询和超越自我的欲望。
也许这么概括太冠冕堂皇了,容我耗费篇幅地解释吧!
出生于70年代的人,在特殊时期刚过的社会文化混乱期中成长,经历了理想主义破灭,现实主义和功利主义抬头的阶段,所受的教育和所目睹的各种现象之间有前所未有的差异,怎能不迷茫?我有理想,想成为社会中有用的一份子,可是在残酷的社会现实中被碰得头破血流,曾经的满腔热血变成了对自己价值观的怀疑和对社会现实的强烈不满。压抑、迷茫、自卑……吞噬着我的灵魂。我到底幼稚吗?傻吗?笨吗?反复自问,却无处证明。当人们拿着哲学的刀去社会的战场拼杀,才发现社会需要实际,不需要哲学。无处血刃!
可我就是要证明,证明我的哲学是否正确。所以,才选择了这种冒险的办法,骑车子走那条曾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的路,来进行一次考证。
这上百个理由有了第一个,那第二个呢?
城市里生存的人们最爱做的事就是打开窗子呼吸新鲜空气。在工作、家庭,社会关系的多重压力下,大家真的很累,尤其是心累。在社会竞争激烈、实用主义观念空前,人际关系紧张的生活中,大家都压抑。就象笼中的鸟,虽然不怕风雨的侵袭,不愁吃喝,却总是惆怅地注视自由的蓝天。所以,人们都向往XC,向往那最纯洁、最神圣、最壮丽,最辽阔的土地。
那里有最蓝的天、最高的山、最神秘的宗教,最淳朴的人民和最美丽的风景。无数探险家对XC魂牵梦萦,为它如痴如醉。还有我----一个听着《走进XC》会落泪的人,也要去那里寻找我的梦想,我的天堂……
第三个理由,更实际的。
人都会有梦想,可是能实现的有多少?上学、找工作、成家、生子、竞争、名利……多少人在这个禁锢的圈子里消磨着青春。成功了,也只能享受短暂的辉煌。可大多数人都平淡一生,只能在碌碌无为中做着平凡英雄。我是个平凡的人,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成为战斗英雄、科学家、政治家……将来老了,可能根本没有值得回忆和自豪的经历。人生短暂,为什么不趁现在还年轻,做点值得将来回忆的事。所以,我要去XC,做一只翱翔在青藏高原的鹰,去俯瞰它的壮丽、它的秀美,它的……
一百个理由中,有三个就足够了。足够我义无反顾地、满怀憧憬和希望地,踏上西行之路……
“如果生命的路途不能延伸地很远,那就拓展生命的宽度吧。”这是我市自行车协会一位热爱自行车旅行的老人的感悟。现在也是我的感悟了。
我的XC之行一(准备)
2000年了,和往常一样,大家都忙着生活忙着感情忙着收入忙着社会关系...
我也依然上班下班应付检查应付考试和朋友打台球喝着啤酒打着游戏按部就班却又无所事事地打发着时间。心里一直在犹豫,去还是不去XC?
刚过完年,最早叫嚣要去XC爬珠峰的云云结婚了,吃饭的时候他喝醉了,边哭边说:我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去爬珠峰。可是现在我结婚了,公司又派我去CD...唉!这辈子看来理想实现不了了!
一瞬间,未来的情景电光火石般掠过我的想像空间。
将来结婚了,怎么能抛下家庭去XC冒险呢?
父母日渐苍老,需要照顾的时候多了,我怎么能出去远行?
在机关坐办公室,身体渐弱,怎么能再承受缺氧、长途跋涉的考验?
看来如果2000年不走,就永远不能去实现这个梦想了。我站起来,仿佛一个战士要跃出战壕。终于下定决心了!
3月,我投石问路,对老妈和大家说夏天休假想去CD。老妈说没问题,我会照顾自己。搭档说你放心玩去吧,你的工作我来干。两位科长也说你多走几天吧,加了那么多班也该补休了。
可是请假一个月太长了,虽然科里没意见,局里能批吗?我冲动之下甚至准备了辞职报告。为了商讨请假的问题,和人事科的兄弟小范透露了一点消息,他很遗憾不能一起去,但准备帮忙。
5月26日买XC地图。
5月28日设计制作帆布帐篷。
5月30日开始安排家里的事。给姨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去CD旅游了。她说让你妈来我家住吧。晚上在路边和朋友军军喝啤酒。“兄弟,我要去XC了,千万替我保密。”我告诉他。他毫不惊讶,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的性格和理想,也不劝你了。你去吧,你家我来照顾。”
有这样的亲人和朋友,只有感动和欣慰!
5月31日办牡丹卡手续。
6月1日去旧车市场买了一辆银白色的旧公路赛车,100元。打算自己改造、维修。于是把车子藏到了单位办公室,同事们看见了都很诧异,我说这是帮朋友修的车子。
6月2日制订路线。同时制订了两条,一条线是去拉萨的,一条线是去CD的。前者我要亲身去一寸寸丈量,后者要在电话里骗老妈(惭愧!)。
6月3日把秘密透漏给同事磊磊,托她帮忙开介绍信。可她极力相劝,见我根本听不进意见,又拉来我的老领导助阵。老大哥摆了一桌好菜好酒苦苦挽留。等酒喝多了,话说也开了,最后他也劝不了我了,因为我决心已定。
老哥默默地掏出他的手机,让我带上,但我拒绝了。如果随时都能被老妈找到,也许就无法保密了。我只有请求磊磊和老哥务必对所有人守口如瓶。
6月7日,把帐篷、修车工具偷偷藏到办公室。
6月8日往牡丹卡上存钱。老妈为了我“去CD玩儿几天”,把全部积蓄都拿出来了。
6月9日---6月13日,修车子,把赛车的每个部件(甚至包括每颗滚珠)都拆下来擦洗上油,又把车把改成山地车的直把+副把型,换了宽大的车座。
6月13日偷偷去保险公司买保险,买了好几种,总保额近20万元,投保人如果死亡(后来知道不包括在探险活动中)这些钱才赔付。我在受益人栏里重重的填了老妈的名字的身份证号。
今天再想想,如果我回不来,老妈要钱何用?(泪)
晚上老大哥在郁华园的大雅间里摆了盛宴给我饯行。大家都很激动,喝了很多酒。我唱了《一无所有》。磊磊唱了西游记的主题歌,让我直到今天又感动又很遗憾。西行的路行哪有人给我牵马挑担呢?唱〈干杯、朋友〉多好!
6月14日去局里办了休假手续,和大家说我去CD玩几天。科长在大厅的黑板上写道:“祝你一路顺风!”
一整天都很平静。既没有要去冒险前的紧张,也没有要实现理想的激动。只有异常的冷静。晚饭后和老妈在莫尼路口的小喷泉坐着聊了一会儿,可是什么嘱咐的话也没有说,只是绝对的冷静,真的和要去CD一样。
我知道,这种冷静不是坚决也不是勇敢。战场上一个最胆小的士兵,面对枪林弹雨害怕地要命,躲在战壕里不敢冲锋。可是形势逼迫他必须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大喊着跃出战壕...
现在我的眼睛就是闭着的。
出发那天清晨,我还是那么平静,甚至比平时上班前的早晨还平静。老妈泡了方便面,我吃得很香。
电话响了,是小范。他故意提高声音,按照预订计划大声说道:“兄弟,去西安的车票买好了,你去找老王取吧。下铺没了,是上铺。”
老妈在一旁乐呵呵地听着。我心里掠过一丝惭愧。长这么大了,从没骗过她。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单车去XC这种事如果让她知道了,她还能睡得着吃得下吗?记得上次我从BJ骑车子回包头时事先告诉了她,结果等我回来她瘦了好几斤。
我背起那个伪装过的背包,(当着老妈的面整理的,里面没有与自行车旅行有关的任何东西。那个真正有用的包早藏到军军的店里了。)走出了家门。老妈说我送你去火车站吧?我说:“不用了,火车站人多,太乱了。妈你保重身体,我半个多月就回来了。”
我走下楼梯,看着老母亲苍老的身影逐渐从视线里消失。
我为什么要去做这样危险的事呢?!!!!!
已经胆怯了,后悔了,心疼了。可我还是那个闭着眼睛冲锋的士兵,不敢细想后果。还是很平静,异乎寻常的平静。
真的,每个人都有胆怯和后悔的时候,可是只有勇敢者才能够战胜自己的胆怯,能够义无返顾毫不犹豫地去追求自己的既定目标。可是我不是勇敢者,我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有点自卑和懦弱的小人物,在胆怯和后悔的时候,也许会选择放弃。但是现在不是在决定是不是要去XC旅游是不是要对老妈撒谎的问题,而是在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今后我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要有什么样的信念。这个选择将决定我今后消沉还是积极,自卑还是自信,懦弱还是勇敢。
还有,如果我不把自己心里的困惑解决掉,今后在老妈面前能当个合格的儿子吗?难道要她照顾一个只会看书喝啤酒大事办不了小事不想办的窝囊儿子一辈子吗?
那时我想,不但为了自己,还有为了老妈,我也得去冒这个险!
(可是现在,我娶妻生子,过着温馨平静的生活。每当看着老妈乐呵呵地抱着孙子晒太阳,我心里对XC之行的冒险举动只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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