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站了几秒钟,对面的她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对方慢慢走向自己。周咏还是义无反顾转过身,什么也没说,大步走进了校门,雨丝开始密集起来。
后来的一个多月季星辰再没有打电话给周咏或者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世界似乎终于又安静且安稳了。
四月的一天,周咏正式去报社报道签合同,临时被差去给在洽谈室的客户送一份资料。敲了敲磨砂玻璃的门,“我是来送资料的。”
“进来吧。”静静的声音。
那个人正低头在翻看什么文件。周咏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那我就放这里了。”一瞬间,她抬头,锐利的目光,四目交接令他惊慌失措。“又是你。”周咏只是在心里这么想。
“没想到在这里也会遇上我吧。”季星辰说道。
“文件送到了,我先走了。”始终平淡的语气。
“既然来了就坐会吧。”
“我看没必要了吧。”在这种场合遇见她,周咏全当做在工作,否则也许连敷衍几句也不想了,因为好像越说好像自己越被洗不清嫌疑。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露出得意的微笑。
“这家报社也是你的吗?”忽然怀疑自己的命运就好像是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站这么远,站这么高,说话累吗?能不能心平气和和我谈一谈。”做出让他坐下的姿势。
周咏迟疑着,没有转身也没有向前。
“难道你不想说清楚吗?”季星辰说道
“我有做什么让你感到不清楚的吗?”
“那我做的难道不能令你感到清楚吗?”
“不好意思,这种方式我不能接受。我自觉得我从未如此有心计待过一个人,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真。我想,你对我也是一样的。这是我一直的答案,我可以走了吧。”周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们玩个游戏吧。”季星辰。
周咏冷笑了一声。
“你知道我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而且你的QQ真的适合你吗?”
“你没有资格说她,我也只是个普通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刮目相待。”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赌一次。我的最后一次要求。”
“我为什么要跟你玩呢?”
“而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呢?”
“没什么为什么。”周咏感觉自己好像正一步一步落入了圈套,再多词一句就无法抽身。
“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不敢赌?”季星辰步步紧逼。
“那你要赌什么?”
“随你。哪怕你问我要一道空白的圣旨,我也都能答应你。”
周咏犹疑的余光扫过这个女人,那种说不清是自大还是自信的感觉令他感到窒息。
“不相信我吗?我说到做到。”
“我希望,我们像从未认识过那样。”
“再次见到你,当不认识,是吗?”
“玩什么?”周咏深吸了一口气。
“很简单,二十一点。需要洗牌吗?”季星辰拿起桌上那副纸牌。
“不用了。”
季星辰拿到的是明牌是K,周咏拿到的两张明牌是10和J。季星辰依然露出睥睨天下的目光似胸有成竹,“还要不要。”
周咏不假思索地拿了上面一张牌,是“A”。周咏把那三张牌放在桌上。此刻的季星辰却依然露出轻蔑而泰然的笑容,她翻开那张暗牌,是“10”。
“不好意思,我赢了。”周咏笑叹道。也顷刻间把他们之间瞬间划开界限。
季星辰的脸上露出的笑容令周咏迷惑万分。明明是自己赢了,却给自己一种掉入陷进的感觉。“到此为止吧。希望你记得答应的赌注。”转身箭步已经走早门口,拉住了门把手。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如果你来找我。我会帮你。”
“我们还是不要再有什么交集的好。”始终留一个背影。
“我今天过来是来谈广告合约到期的事情。所以你不必觉得那什么,明白吗?”
“谢谢。”他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如果可以,周咏真相把季星辰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面对一个机智的女人,他的脑袋从来没这么高速运转过,如呼啸而过的转盘,风平浪静之后,抖落了遍地忧伤。
像往常一样,陈思准点下班。只是不同的是,是陈思在车站等周咏了。刚进报社实习,那里的工作比周咏想象的繁杂的多,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就要跟着采访车四处地走。但是,周咏说那些严阵以待的时刻是他最热血沸腾的时候。那天本来准点下班的周咏,因为一个突然的采访安排,让陈思在车站等了很久。
“要么,你别等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周咏在间隙打来电话。
“以前都是你等我,现在还我等你吧。电影票我都买好了。只是八点的来不及了吧,我去看看能不能换个场次的,九点的就九点的吧。”
“你吃饭了吗?”
“你也没吃吧。”
“不说了,我要工作了,你还是回去吧,一个人车站我不放心,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买好好吃的等你。明天是周末诶。”
陈思站在车子停车位的栅栏旁,忽然一辆车子猛地冲过来,把她重重向前推去顶在了栅栏前面。车主只是走出来,慌忙看看车头有没有撞坏,随即锁了车门离去。仿佛没有看到撞到人了一样。陈思本来觉得没有什么不适,嵌进栅栏的脚抬了出来。忽然之间,好像痛觉复苏一样,那种麻木的疼痛令她蹲了下来,瞬间额头沁满了汗珠。
“没事吧。”一个小姐从旁边停的另外一辆车里走出来,伸出手,想拉她起来。陈思昏沉的脑袋忽而觉得第一眼有点眼熟,是季星辰。
她想自己起身,双腿却是颤巍巍的。
“还是我送你去医院吧。”说着拉着她上了车。陈思只觉得忽然间有些天昏地暗,听到的声音都是轰隆隆的。她也不知怎么样就到了医院,然后右脚被扎上了布条,然后一个人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季星辰忽然就好像消失一样,不知所踪。过了许久,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倒了杯热水递给了陈思。
“谢谢。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没什么谢不谢的,我都看到了。”
“你都看到是她撞我了。也许还是个新手,夜里都看不清。”
“你站的地方本来就是停车位,撞上也是你自己倒霉。”她的这句话虽然说得不是那么骂骂咧咧,但是却一下子把陈思震慑住。
季星辰看着陈思,都没有正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深邃乌黑的眼眸射出的疑惑充满了讽刺之情。
“是吗?”陈思呵呵一笑,低垂着头。
“要不要我帮你打个电话,让人来接你。”她拿出她的手机,好像在通讯录里寻找电话的样子。
“不用了,我会自己打电话给我男朋友的。”
“哦。”季星辰“啪”一声合上了手机。“行,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转身即将离去。
“季小姐。”陈思脱口而出的竟然不是“季总”。
“你知道吗?有些人比你想象的要相爱。”她一字一句清晰说出口的时候,眼里透着坚定的光芒。
“我不知道。”季星辰能直视她的真诚,却还是恍若视而不见的冷漠无关。那泰然的微笑仿佛要吞噬所有人的欢喜和悲伤。
“那你有一天会知道的。”
季星辰微点着头,脸上不置可否的怀疑之情仿佛是在嘲弄这个世界的天真。
就在那一刻,季星辰的目光四目刚好和对面走来的周咏在没有人群的这当下四目相对。眼神里的东西,是那么异样。周咏本来跨出的步子,忽然就在着地的瞬间,悬在了半空。她的目光不再尖利地让他无处遁形,那种穿透过来的空洞忽然使他寒颤了一下。她那么幽然的转过身,然后一个男人忽然从经过的房间出来,和她并排一起离去。周咏看看手里的收费单和药品停顿了两秒,走过蹲在陈思的座位旁说道:怎么样?我背你走吧。说着已经蹲了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背她。上一次还是在大学的时候,学校的体育文化节,陈思参加了拉拉队舞蹈的展示比赛。一天下来,加上前几天的训练,到晚上双腿实在是软得走不动了,才是周咏背她回去的宿舍。宿舍在校区操场的马路对面,一路走过林荫小道,穿过马路红路灯,经过人声鼎沸的黑暗料理小吃街,他们的爱情仿佛经历了世俗的洗礼。
如今,他的背好像更加宽厚。他的脚步好像更加沉稳。
她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地淡淡地说道,“刚刚那个她,不是你的同学吧。”
周咏的心忽然咚的一声,好像有一只乒乓球在心里咚一声落地,发出长长的落地的声音。
“我不是要骗你的,你那么问,我也没反应过来就嗯了一声。”
“那她是季星辰吧。”
“嗯。”周咏谨慎地说道。
“其实我不是故意问你的,可是当我看完你写的文章我就忽然想起来了。”
“我就是采访的时候,见了她一次,后来出差车展碰到她……”
“你听我说,我当然相信你,像她那样的女人下一步要做什么别人根本没办法琢磨,我也一直想告诉你,只要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那她跟你有说什么吗?”
“难道你真的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吗?”陈思半开玩笑的。
“我没有,除了有时候心太软。”
“其实她什么都没跟我说。关键不在于她意图想对我说什么,关键是我对她说了什么?”
“那你说了什么?”
“秘密。”陈思得意地嘴角上翘。“等到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有一天是哪一天呢?很特别的一天?”
“还是秘密。”这仿佛更像是一个约定,把未来的彼此紧紧联系在一起。
周咏在医院门口,招了一辆出租。然后下车背起陈思的时候,陈思发现有些不对劲。“你不是送我回家吗?好像不是我家小区啊?”她环视着四周。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路灯四起。
“带你看样东西。”周咏背着陈思稳稳地向前。然后走到小区的荷花池长椅旁边,仰着头说道:“你看到了吗?就是这幢楼的第十一层,左边数过来第六个窗户。那个是我们以后的家。”
陈思顺着周咏的手指望过去。楼房的窗户或明或暗又忽明忽暗,就像玩的跳格子游戏。
“虽然现在暂时出租着,等我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就搬进去吧。”
陈思挣脱着仿佛是要下来。
“怎么啦?”周咏放下陈思,发现她的眼睛湿漉漉的。“你是不是怪我什么都没有,就跟你求婚了。”
陈思不住地摇着头。
“那为什么?”
“我忽然间觉得,就算我在你背上,我也能看见你眼里的真挚。原来幸福不是看着对方,而是牵着对方着手,相爱的人一直看着同一个方向。”说着,她牵起周咏的手十指紧扣。两人的视线一齐看着那个玻璃窗——代表未来的小家。仿佛害怕它像星星一样在星罗棋布中忽然迷失一样。但不同的是,星星的天空没有坐标。而他们的坐标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