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的笑,在第一天就传遍了整个相府。不止,几乎所有沧珉国的大员都知道了相府有个爱笑的女儿。因此她便被取名为姚荧晞,小名笑笑。这和笑笑前世的名字阴差阳错的刚好相同,只不过前世笑笑姓柳。
不知道所有生来爱笑的孩子是不是都调皮,但笑笑却绝对是。而且她不止是调皮,她简直就是折腾她老爹和母亲。
出生三个月她就会依依呀呀的学语了,府上上下都夸聪明。半岁时姚璟拿支笔逗她,让她跟着读:“笔”。
笑笑就跟着念:“皮。”
姚璟再念,“笔。”
笑笑稚嫩的声音学着说,“皮。”
姚璟再念,“笔。”
笑笑又说,“皮。”
姚璟把笔在笑笑眼前晃啊晃,说:“笑笑乖,念‘笔’。”
笑笑嘴一咧,仍是说:“皮。”
姚璟用力握住笔慢声念,“笔。”
笑笑眼睛闪闪的,内里盛着星子般的笑意,还是念道:“皮。”
姚璟不说话了,挫败的丢下笔无奈的看着笑笑。
姚母董晴走过来说:“谁让你教她那么难的,她再聪明也只有半岁。”
姚璟闭口不言,不知道让她念爹爹和娘和念笔哪个更难。看着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他头疼的抚上额头。
笑笑依依哦哦的闹着,朝着董晴伸出手,董晴一笑,抱起她,“可能是饿了,我先去喂点奶。”
姚璟没有说话,笑笑在母亲怀里,屁股对着她爹,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邪恶。
夏天的时候,地方上进贡来葡萄。笑笑在巨大的铺着锦缎的桌上爬,伸手在盘子里拨了两下,摘了一颗葡萄。
她父亲坐在太师椅上,旁边两个小丫头打着扇子。董晴说道:“笑笑快一岁了,那些衣服眼见的都越来越小了,得赶紧做些新的。这孩子,个儿长的蛮快的。”
姚璟说:“正好前天皇上有料子赏下,都是进贡的,让笑笑自己去挑吧。”说着站起来山前抱起笑笑道:“笑笑,我们去做新衣服。”
笑笑刚把那颗葡萄剥完皮,颤颤巍巍的递到姚璟面前。
姚璟忍不住笑道:“乖。”董晴爱怜的摸了摸笑笑的脸,一旁丫鬟羡慕的看着这一家三口。
可姚璟葡萄刚一入口,脸色就变了,眉头皱起,俊脸也挤到一起,然后脸向旁边一歪,一口把嘴里的葡萄吐了出去。
那颗刚被吮干了汁的青幽幽的葡萄滚到一个丫鬟脚下,那丫鬟低头看了一眼那颗青色的小小的葡萄,然后又一本正经的抬起脸来。
笑笑在姚璟怀里,睁着大眼无辜的望着她爹。董晴忙道:“相爷怎么了?”
姚璟仍然皱着眉头,“好酸,这是哪的葡萄。”
“是你拿回来的地方进贡的啊。”
姚璟看向桌上那大盘子里黑紫的葡萄,又看了看地上那颗青色的葡萄,无语的摸了摸笑笑的头,抱起她走了。
丫鬟们收拾大厅,对着桌上的青色葡萄皮面面相觑......
相爷到底是运气好还是小姐太聪明了?!
董晴把笑笑接过来,轻声问她:“笑笑想要哪个?”
笑笑一伸手,指向开着的橱柜里挂着的那套簇新的朝服,笑的可爱无比,含糊的道:“那个。”
董晴温柔的笑道:“那个呀,是你爹爹的朝服哦。”然后抱着笑笑转了个身,对着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漂亮锦布道:“咱们挑这个,可比你爹爹的好看。”
笑笑双脚乱蹬,双手挥舞,嘴里也胡乱叫着抗议。董晴抱不住,只好把她放下来,朝姚璟无奈一笑。
笑笑脚一沾地,便脚步不稳的走向那件朝服,努力把衣服攥在手里。可惜手太小了。
董晴怕笑笑揉坏了衣服,要去把笑笑抱走。可很明显聪明和有力气是两码事,她担心的太多了。所以笑笑不干,拽着那朝服不肯松手,委屈的眼泪鼻涕瞬间就出来了。
董晴只好赶紧安慰,好一会儿笑笑才收住不哭,只是还一个劲的抽气,顺便在她爹的朝服上擦了鼻涕和眼泪,然后抬起头看着几乎石化的董晴。
姚璟只得在一旁不停的叹气。
隔天奶妈将笑笑抱回到她的房间时,董晴正在里边给她做衣服。本来董晴不用亲自动手,但做娘的总喜欢孩子能穿着自己做的衣服。笑笑看了看那花色,尽是些牡丹啊海棠什么的。她一撇嘴,一点也不喜欢。其实这也不能怪姚母,她从小锦衣玉食,哪有多少时间在动针线,会的花色也就那么几种。
笑笑钻进姚母怀里,几蹭几蹭就把姚母正在描的绣样弄到了地上。姚母只好双手抱着她,示意奶妈帮忙把绣样捡起来。
笑笑在母亲怀里突然看到一旁的篮子里放着各色绣线,马上挣扎着要下来。
董晴无奈,“这孩子,才上来就又要下去。”轻巧的又把笑笑放到地上。
才不要什么牡丹海棠。笑笑走向绣篮,突然身子向前一扑,乒乒砰砰的声音中,绣篮掉在地上,绣线散作一地,缠在了一起。
笑笑趴在地上,两眼一眨,极无辜的样子。她母亲看着满地的绣线,不知道说什么。
如此这般的小事故每天不断,姚璟夫妻已经不知道这个聪明的女儿是太过好动还是故意恶作剧了。
一天在书房,姚璟正在练字,忽听门外笑笑依依呀呀的声音近了。果然一会儿后,笑笑就由董晴抱着进来了。
“她吵着要爹呢,你这个爹魅力倒大,我这个每天照顾她的娘都被无视了。”
姚璟哈哈直笑,就见笑笑很不安分,在董晴怀中扭动着伸手要到自己这来。他放下笔,轻轻抱过笑笑,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亲,便把她的小脚放在书桌上。
笑笑咯咯笑,眼睛在那大大的书桌上乱转,忽然瞄到了砚台,她父亲刚刚放下的毛笔还滴着墨呢。笑笑眼睛一亮,就朝砚台走去。
姚璟感觉不妙,有过那么多次经验,他已经大概能猜到这丫头的心思了。他赶紧伸手,想把笑笑抱回来,岂料笑笑人不大,动作倒挺快。她已经走到砚台处,伸手抓着砚台边缘,结果姚璟这一抱,笑笑手里又拽着砚台,砚台里的墨水稀里哗啦的全倒在了书桌上。
姚璟赶紧把笑笑交给她娘,手忙脚乱的把那些重要的档抱开。那倒出来的墨水像一朵墨梅,肆意的盛开在那古檀木书桌上。姚璟心里直叹,可惜了那幅酝酿了好久才写出来的“抱朴子”了。等收拾完了,姚璟回身瞪着笑笑,却只看到一个后脑勺,笑笑把头埋在她母亲怀里,已经睡着了。姚璟顿时哭笑不得,举起的手一时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不过笑笑也是久走夜路终遇鬼,自己用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天笑笑正在花园里,奶妈如厕后把她抱起来,就听小丫鬟叫吃饭了,奶妈赶紧把笑笑抱进饭厅。笑笑站在椅子上,身后是正从外走进来的姚璟和他妻子。她伸着手,把刚刚在花园里抓的泥沙丢进了面前的一个碗里。不知道是谁的,反正待会谁吃谁倒霉了。
姚璟和董晴在笑笑身后看见笑笑对着那碗伸手,那是一碗冰镇绿豆汤,是董晴夏天饭前要喝的。姚璟便道:“笑笑也想喝吗?”
董晴就笑道:“这孩子,牙还没长呢,就想着和我抢东西吃了。”
笑笑却没听见她父母的对话,她正对着那碗绿豆汤出神呢。她想起了在地府的那一段生活,白大哥的照顾,黑大哥的黑脸,还有和众鬼一起的玩耍。当然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个让她曾经发愤图强的罪魁祸首——那个黑色的池子。
笑笑对面的丫鬟们就见她们小姐的面上出现几分神秘又朦胧的,似乎带着笑意的表情。一个个忍不住心里诧异,小姐向来爱笑,可这个笑和平常婴儿稚嫩的笑可不同,那微妙的神情,丫鬟们只在相爷偶尔沉思时的面上见到过,实在难以想象她们不到一岁的小姐居然也能露出那种表情。丫鬟们叹气,真是妖孽般的聪明啊。
话说那被认为妖孽般聪明的笑笑,突然被人从后面抱起来,放到了一个人柔软的膝上。然后一只纤纤素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绿豆汤,然后勺子被送到了她嘴边。可那刚从回忆中清醒的聪明的笑笑此时却是迷蒙的,直到她无意识的张开嘴,把那勺绿豆汤含在了嘴里。
猛然清醒的笑笑,痛苦的看着面前那刚被自己加了料的绿豆汤,万分悲惨的自食恶果。而她母亲的手中的勺子看起来还有继续的趋势,笑笑猛然张口,那含在嘴里的绿豆汤被她咿哩哇啦的吐了出来。眼中泪水立马流出来,嘴边还挂着绿豆汤,那情状简直狼狈万分,那个平日里粉嘟嘟的漂亮笑笑一点不见了踪影。
董晴不知所以,明明是笑笑自己要喝的呀。但她还是赶紧丢下勺子,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一边给笑笑擦拭,一边道:“笑笑乖,不哭不哭。你这个淘气鬼,不是自己要吃的吗,这会又哭什么呢。”
笑笑有苦难言,只是一个劲的哭。别以为我只会笑,委屈了我,我也能水漫金山寺。
于是饭厅里一时只听笑笑的哭声震天。
那个泥沙和着绿豆汤,滋味太难受了,再加上婴儿稚嫩的舌头,笑笑只觉得舌尖被刺激的难受无比。再加上被困在小小身躯里的有志不能申,笑笑十足的哭了个够,把那些负面情绪全宣泄了出来。
她容易么她,为了早些说话,天天联系舌头的灵活度,练的舌头都麻了;为了早些能走路,她睡不着的时候就练习走路,两腿颤颤的,练了好久才有支撑起这个身子的力气;还不能吃好吃的,天天都是流体食物,偏偏又天天都让她和父母同桌而食,每每闻到菜的香味就流口水。这些事,哪一件不委屈了,所以她才找老爹他们发泄的嘛。
呜......哇......
董晴被笑笑哭的手忙脚乱,这小丫头哭起来一点也不比笑起来好,奶妈也上前帮忙,一旁的丫鬟则忙着换手帕,而姚璟则头大的看着泪如泉涌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