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天边染得鲜红似血时,几只落了单的孤雁拖着长调飞过宜州城郊的军营。一种压抑着的悲伤在城郊上空弥漫盘旋,似一片浓云挥之不去。军士们回了帐,若有所失,只是怅然地盯着某一处,沉思些什么。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这是贺封邑的军营从没有出现过的诡异气氛。
南琴若坐在尘埃弥漫的黄土中,线条柔和的侧脸在余辉中显得梦幻也似,眯起的碧色眸子通透沉静似两块玉石。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缓缓开口,“程言,他真的这么说?”
“我亲耳听到的。”苏程言低头坐在一边,声音像是生生挤出来的,低沉,发涩,“顾欢喜要求将军挪用军款供他私人消费,将军不肯,他就......”
“哟,苏将军可是在叫咱家呢?”话音未落,顾欢喜便纸扇遮面从帐中走出,眉眼带笑,煞是张春日桃花一般的脸。就是在这一瞬,南琴若看见苏程言的金棕色眸子目光一凛,整个人已经站起,带着一股劲风就要冲向欢喜。
“坏了,程言怕是要发难。”心下这么寻思着,南琴若一扭腰轻轻巧巧地抢先了几步,一把将苏程言从后面拦腰截住。苏程言挥出去的拳头离顾欢喜的下巴只有寸遥。
“若儿,放开我。”苏呈言咬着牙,字字都像是才能够牙缝里蹦出来的,带着颤音,“让我杀了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以告将军在天之灵。”欢喜却只是抬起下巴微微笑着,不发一言,上挑的嘴角尽是嘲讽,甚至还有些等着看好戏的意味。这般申请越发叫苏呈言恼火,他沉下声又说道,“若儿,放手。”
不远处的尚华胥望着这边,一张俏脸急的煞白。欢喜是极受烨王宠爱的,此番差点挨了别人一拳头,他回去只消在烨王面前“美言”几句,苏呈言的麻烦就大了。
南琴若亦是懂得这道理,只恨欢喜离得太近他想说也说不出口,抿了抿唇半天才挤出一句,“呈言,冷静点。”
欢喜见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转身便走。南琴若只觉怀中苏呈言尽力挣扎,只得皱皱眉头,啧了一声。
“苏将军可是在为贺将军鸣不平呢?”欢喜走出几步又徐徐回过头来,上挑的凤眼此时更显媚态,媚到骨子里却是深深的讥讽之色,“你却不知,咱家杀的,都是......”
“该死之人?”插话的是夏侯无颜。此刻他除了战甲,一袭黑色劲装徐步走来,腰间一抹艳红煞是惹眼。
欢喜一愣,但随即便合扇拍手,露出一个猫儿般讨巧的笑容,柔了嗓子赞了几声。
南琴若放了苏呈言,俊俏眉目间一抹不解之色越发明显。他目光一扫,果见一边尚华胥倾着身子上前了几步,不禁心头一紧。
“该死之人固然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这可恨之人......却未必有可怜之处。”说道最后一句,夏侯无颜嘴角的嘲讽忽地定格,身子却毫无预兆地风一般直扑欢喜,刹那间听得一声清越脆响,料是刀已出鞘。南琴若一惊,当下心头大骂“死老头笨老头”,口中却没说什么,自知现在想叫他停手也是徒劳,想挡下这一剑又恨自己速度不如人。
忽地一声风响,刀停了,刀剑笔直地指向前方,却不肯再进一步。
欢喜前面挡了个人。
尚华胥。
一时间,空气似乎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