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远坐在两桌之外,却偏偏能望见莫和铃的一颦一笑,此时不语,早已忘记杯中酒为何物,一杯一杯,终是得不到她的回应。
若是有人一直看着你,无论何方,总会感知到这灼灼目光,四目相对。莫和铃余光扫到了李靖远,却避之不应。
或许,经十几日相处,彼此都有些习惯了。一个习惯了主动,一个习惯了冷漠。
觥筹交错之中,莫和铃忽地想起李靖远曾问过她是否懂何为血合,申酉乃上古活物,以血为合,二者生死共存,比起海誓山盟,血祭申酉,更为实在。可她的生生世世,容不得谁来做承诺。
酒酣之时,莫府后院泛起点点火光,一股浓烟随及飘来,后院传来失火的呼救,一时间宴席一片混沌。在莫府,莫和铃自是熟悉,普通失火不可能没有人来通报,必定是出了事,才会如此混乱。
“宛溪,你去看看大哥和我爹,我到后院去看看。”发生这事,宾客尽数遣散,莫和铃也顾不上李靖远,直接往后院奔去。
李靖远一把抓住了她手,一句话也没说,用大哥送的那把短剑割破了她的手心。莫和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你疯了吗?无故割破我手。”莫和铃的血顺着手滴了下来,刚好落在李靖远手上的申酉之上,申酉的一半立刻变成了血红色。他从怀中拿出一张手绢,仔细的包在了她的手上。
“后面的事本王处理,你且先回府,不准跟来。”说完,李靖远往后院奔去。莫和铃一怔,他已消失,回头一望,竟也找不见了宛溪。况且,她何时听过别人的安排,她生长的地方,也还轮不到别人来收拾。握着手里的细绢,一路来到后院,火势已得控制,但却看到了一群不认识的人手持长刀,身着黑衣,向着大哥和李靖远叫嚣。
“今日我等是来要人的,最好把那玄火之女交出来,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莫长云与李靖远丝毫没有惊异的表情,“不客气!你等今日扰了国事,休想离开!”
一手挥下,进驻在莫府的军队直接从对门涌入。是时,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了莫和铃的嘴。“唔~”莫和铃用尽方法也挣脱不开,最后竟失去了意识。
莫长云那头,军队与江湖人士的武斗,若不是军士训练有素、人多势众,与这武林人士相比终是不敌的。
三刻钟过去,那头的人已死伤过半,这方人也损失了不少,莫府后院一片狼藉。莫长云与李靖远仔细端详了对方的招数与武器,“或许,是摘星阁的人。”李靖远对江湖的事远比莫长云熟悉,但绝不会比莫长云先下论断。“莫将军何以见得?”
“传闻摘星阁素以红发黑衣为标志,一般的喽啰使的是锯齿剑,稍上等些便习得这流云长刀。武林中,摘星阁不算名门正派,与朝廷也无瓜葛,怎的今日来府上兵戎相见了。”莫长云对江湖的事兴趣不大,不过今日确实坏了大事,这里解决后,还得查出一二,才能消除大渠与术国之间的疑虑。
“堂主,兄弟们快坚持不住了。”摘星阁的人有撤离的意思,这带头来的眼看弟兄没剩几个了,朝廷的兵却源源不断,随即扔下迷烟散,带着剩下的兄弟逃离了莫府。
一阵烟散之后,莫长云这方才看清敌人已不在,“将军,属下愿领军前去追捕。”一将士单膝跪地请缨追捕摘星阁若干人等,莫长云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回道:“穷寇莫追。”
这一会儿,李靖远算是看完了热闹,自不会再打扰莫长云,“那本王也该告辞了。”
莫长云领着众将送别李靖远,“恭送王爷!”
李靖远乘着马车回了王府,夜已深,百姓怕不会知这事,但若明日满朝文武皆论此事,心中默念就看莫长云如何解释了。
莫长云将众将安排在莫府之中,府外由营兵轮番把手,这不是怕摘星阁再次偷袭,而是安抚尚在府中的术国使节,也算给大渠挽留了些许颜面。
莫长云进房时才遣了房前的精兵,一进房门,就发现央珠已掀开盖头,端坐在隔厅,一脸的怒气。“是些什么人?竟挑这个日子来撒野。还有你,现在我可看清了你的样子,那日你捉弄我的事,定要给我个说法。”
“方才出了些乱子冲着你来的,我也是尽了保你周全的职责。至于那日的事,不过是将计就计,如今和琴这盖头都掀了,后悔嫁给我也没用了。”莫长云笑着回了央珠所问。央珠低眼气了半刻,回即抬头一笑,“央珠不后悔,你长得如此眉清目秀,还武功了得,往前我不认识你,就罢了,可现在我们已是夫妻,央珠满意的很,一辈子都贴在你左右,绝不离你两步之外!”
莫长云倒是从没见过如此直爽的姑娘,之前是被央珠自我身份的认同怔住,但此刻她就在面前说得真真切切,他又不知该如何回应。
“夜深了,你先歇着吧。”莫长云说完即要离房,反手却被央珠抱得死死的,“新婚之夜,你若敢踏出房门半步,央珠就死给你看。”
莫长云哪是见得女人要死要活的性子,为难也只好依了央珠在房里陪她。
二人坐在床沿,赧于说话,几次想开口,却都没开口。“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莫长云还没来得及想如何回答,央珠就将纤纤细手放在了莫长云的衣襟,轻轻靠着他的肩膀,放低了声音,“央珠认定了你,切莫要负我。”
王府。
李靖远坐在书房内,手上拿着书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
“还没找到吗?”手下的精兵皆派出府外去寻莫和铃的踪迹,方才在莫府明明让她回王府,一眨眼功夫,竟然在凌见暗中保护的情况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莫和铃一人是没这种本事的,另他恐惧的是有人在凌见的手下绑走了她。
凌见自责万分,“是我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人掳走了王妃。凌见任王爷处置。”李靖远眉眼深皱,怎的想却没料到被人暗算,只派了凌见一人去保护她,实是失策,“此事怪不得你,你即刻与追疾一同去寻王妃,对外莫要声张。”
这冷浸骨的冬夜,李靖远始终难以放下焦虑,若她伤了一根毫毛,怎面对莫家,怎么面对自己对她的誓言,一日寻不到人,便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如针刺骨。望着窗外,满脑子只有她,口中也只有一句话翻来覆去,“莫和铃你究竟在哪里?”
摘星阁。
七刃堂堂主正跪在大殿中央,身后摆了所有在莫府死伤的兄弟,隔着纱帐接受阁主的审问。
是个女人的口气,“哦,你七刃堂死伤惨重,本阁只叫你抓那玄火之女回来,可没让你摆那么多死人在这殿里,真是晦气!你回去吧,之后会有补偿的,只是这事你没本事,就别怪本阁不给机会了,曲老四已接了这事,你带着人回堂吧~“语罢,这阁主便离开了大殿,可偏偏在离殿前,轻描淡写地对左右说了句,“七刃堂不大适合留在摘星阁了。”
随即,这一堂人,还未回到堂地,就在路上全数灭亡,无一活口,手法还极其规整,霎时间,整个江湖都传遍了七刃堂灭门案,在据悉七刃堂莫府一战后,江湖的矛头直指大渠朝廷。大渠也因此传闻,明面上勉强给了术国一个交代。但莫长云与李靖远都知道,事情远不止于此,各方蠢蠢欲动,攻战随时都有可能向着大渠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