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的底细,除了莫家人,莫和铃想不到知道更多的人,但实际上,莫长云和亲一事,她才明白,她知道的太少,她甚至可以说一无所知。想起来有些可笑,她现在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术国使节次日便抵达舟宁城,随行的有阿史也和禄,还有央珠和琴。阿史也也尚算低调,只带了十几个随从,入城也入乡随俗换了行头,坐起了马车。
第三日,皇上便设宴款待术国使臣及阿史也和禄。皇上素来看重与术国交好,此宴极尽隆重,在城的三品大员皆被要求携家眷出宴。莫老身子不好,也带病出席,莫长云带着莫老一同出现在宫里。莫和铃也随李靖远进宫赴宴。
时间虽紧,宫里的装潢也焕然一新,一看就是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宫女侍卫太监在仙朋殿里忙活着,这来来回回,加上朝中人士,也有数百人,莫和铃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伸长了脖子也只为看看这央珠郡主的模样。
宴会即开始时,阿史也和禄才带着人入殿。
阿史也应当是极为英俊的男子,高眉骨,山根挺拔,双目如炬,身材魁梧,步履稳健。身旁的使节也就是为了陪衬和禄而生。
见和禄如此器宇不凡,莫和铃放心了一半,另一半又极力想亲眼看看央珠。入席时也在四处张望,但始终未见和禄身边有任何女子。
倒是和禄身旁有一随从,肤如凝脂,眉清目秀,身材纤细,活脱脱的女子面相。在大西北的天里,普通人家要生出这样的儿子,怕是不容易。莫和铃猜这就是央珠,可妄下不了结论。
宴会开始,莫和铃随李靖远入席,正巧,坐在了阿史也和禄正对面。礼部先是照序介绍了使节、阿史也和禄,接着,从丞相依次向来宾致敬。念到李靖远时,很明显,那随从露出的是娇羞与满意的神色,这点莫和铃尽看在眼里,看来这莫长云和亲,得费一番心思。
礼部致词后,唤来了宫中训练有素的歌乐艺人,一曲又一曲也算是尽兴。莫和铃看着那小随从在和禄耳边说了什么,和禄勉强答应,又传话给了使节,最后落到礼部主事的人手上,是央珠和琴要献舞一曲的话。
忽地曲风一变,刚刚那小随从换了一头长辫,额前点缀着蓝色玛瑙,随舞姿翩翩,裙摆与大渠不同,皆是宫缎所制,硬朗非凡,一旋转即是盛开的的海棠模样,青色绣鞋上镶满了珠铃,动辙成乐,曼妙无比。莫和铃一笑,果真是央珠,她要是真看上了李靖远,也不是省油的灯。
央珠应是善舞者,半曲后,即至李靖远面前挥袖,这应该是表明心迹的意思,李靖远身居北塞多年,怎会不知北方诸国的习俗,笑而不语,一手紧握着莫和铃的手,一面替莫和铃整理发饰。央珠见此情景,稍有出神,但立即挽回了舞姿,跳完了下半曲。
“央珠献丑了!”舞闭,央珠恭敬地向皇上行礼,皇上自是愉悦,毕竟这好舞是难得的风景。
央珠一曲后,回到了和禄身旁,若有所思的坐下来,时不时瞄几眼李靖远。即便喜欢,也不会阻挠他的生活。何况仰慕的只是他在塞北的威名,还有他上乘的长相。此番知是为婚约而来,既然喜欢的求而不得,但求另一半如塞北勇士骁勇善战,铁血柔情。
宴会举行地甚是热闹,阿史也也觉着是时候谈和亲之事,借祝酒之名,向皇帝说到:“小女素闻贵国勇士武艺超群,她对勇士情有独钟,今日借皇上为我等准备的宴会,还望皇上能赐一桩婚配与小女,共筑大渠术国良谊!”
此话一出,甚合皇帝心意,只是这大渠勇士,他还得斟酌一番。李靖远前日便知莫长云与央珠的婚事,可没料到,莫家竟是如此打算,未免太草率,若皇帝指给了别人,莫家又该如何是好。
“容寡人仔细挑选,莫要委屈了央珠和琴。”皇帝这一回应,席间凡是家里有适龄儿子的都跃跃欲试,毕竟阿史也位高权重,央珠年轻貌美,这一桩和亲,实属百年难一遇的好事。
莫渊像是不着急的样子,莫长云也便镇定自若,李靖远也万不会在这关键时候帮莫家拉拢术国的势力。几方都在挣扎,倒是和禄耿直,又再补充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条件,“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央珠之母卧病多年,怕是时日不多,望女婿能随我等归术国,待央珠母西去,再携央珠归大渠。”
这条件一说,方才想和亲的人,皆低头回避。百行孝为先,可这相当于入赘,朝臣怕不愿意,膝下能征善战的唯李靖远一子,又偏成了婚。
“臣斗胆请与央珠和琴结为连理,归术国侍奉和姆。”这时莫长云一句话算是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也是一举双得,皇帝早有心削弱莫长云南方兵权,如今他主动和亲,等于主动向皇帝示好。皇帝有所顾虑,但也顺理成章地吃下了这枚定心丸。
“好!此乃我朝大将莫长云将军,战功赫赫,一表人材,不知阿史也和禄是否满意?”
阿史也自是满意,赞许地打量了莫长云一番,立即回应:“皇上万岁!”
李靖远不得一笑,莫家一切自有安排,那日故意让他听见,也是计划中的事。莫和铃虽不言不语,明面上镇静,实则,千百种可能性已在她眼前闪现过,还好有惊无险,然而片刻后只剩深深地背叛感,她越来越不确定莫家到底是何底细。
央珠转眼瞄了莫长云几眼,随后愣在一旁没有说话。
晚宴约进行了两个时辰,众宾皆有些乏困,皇帝离席后,也都散去了。
外使府。
“阿塔,那个莫长云就是与孩儿指腹为婚的人?“央珠在外使府堂厅里踱步,身上只穿了件绸衣,大渠的冬夜比起术国还是小巫见大巫。
和禄正在脱鞋,口中喃喃”阿扎别来此几十年,这些衣物也是委屈了他,大冬天的,冷得打紧。“脱下后,赶紧让仆人把他的长毛皮靴拿来套上。”莫将军一表人材,且为大渠猛将,央珠有何不满?“
央珠大眼睛一转,俏皮地溜到了和禄身边,把脸靠在和禄臂膀,像小孩子一样撒娇,”央珠一定要亲自与他切磋切磋,西北的天里,女儿可只听说过大渠的七王爷。“
”切莫乱来。“和禄是了解央珠豪爽的性子,直来直往。央珠自幼习武,精通御箭,女子虽上不了沙场,但也是厉害的人物,术国勇士皆敬她三分。可毕竟身在大渠,行事还是低调为好。
”阿塔放心!“嘴上答应着,央珠心里却想着,该如何捉弄捉弄这个大渠的莫将军。
回房后,央珠让女奴三金偷偷准备了一套大渠的男子装束,三金不明白央珠为何要这身打扮,”和琴明日要做什么?“
”明日,我们去看看大渠的市集,记住千万不要告诉我阿塔。“三金小有些兴奋,毕竟第一次出术国,高兴地点头。
翌日,央珠带着三金趁早上天未亮时,偷偷溜出大使府。身上带着一串又一串狼牙。
五更,城门一开,就有城郊的农户带着东西进城占位置做买卖,市集就在大使府三街外的地方。清早,卖早点的甚多。
央珠看了左边的包子,又看了右边的栗子糕,再看了看前面卖面的,最后停在了她从未吃过的糯米糕摊前,“来份这个!”央珠的大渠语说得甚好,换了这身衣服,更是看不出她是术国人。三金看着热乎乎的糯米糕,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看了好久,才取了一颗狼牙,给老板,老板拿着狼牙看了又看,再看看眼前的两个人,脱口而出:“有病就不要出门,这什么鬼东西,不给钱没得吃。”
央珠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说话如此粗鲁,这狼牙可以换好多东西,到这儿怎么连个吃的都换不了。为了不暴露身份,央珠让三金收起狼牙,直接把手上的金戒指给了小贩,“这个应该能买上千份,我用这个换一份总行吧!”
小贩见金戒指,半信半疑地接过,看了两眼又说:“我做小本生意的,只要铜钱,您这戒指我不要。”随即,又把戒指还给了央珠。
央珠就奇怪了,难不成这吃的比金子还宝贵,无奈之下,只好离开。方才,央珠拿出金戒指时,巷口就有个人盯上了她腰间的金玉翡翠,待她稍不注意,那人假装撞到她,割断了红绳,轻易就拿到了金玉翡翠。
央珠完全没有在意,等三金替她整理着装时,才发现金玉翡翠不见了,主仆二人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人是窃贼。随即追上去,那窃贼身材短小,瘦弱无比,拿了东西,即往最近的黑货市集走,央珠也不是傻子,窃贼看来是惯犯,定不会去典当行,随意找了个身上真玉假珠钗混着戴的路人问路,“大姐,您知道这附近哪儿卖玉的好货多又便宜的呢?我想买块玉。”
果不其然,那妇人给她指了东边两街距离的玉石街,谢过妇人后,央珠带着三金直奔玉石街。天这时亮了才没多久,玉石街四处都是人,在这人群里找那个窃贼不容易。可倘若那人识货,就会拿到铺子里去卖。
”和琴,是那个人吧?“三金指了指东边坊铺门口和一个小二说话的人,央珠一看,果然是,快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了窃贼的衣领,吓得窃贼滑落了金玉翡翠。
“胆子不小啊,竟然偷我的东西。”小二一见窃贼被人抓住,默不吭声地走回了自家铺子里。那窃贼身上发出阵阵恶臭,三金在一旁都受不了,捏着鼻子,从窃贼身旁捡起金玉翡翠。
“公子饶命啊,小人也是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是吧?瞧你这样子,谁家姑娘要嫁给你倒了八辈子霉了。还有,别拿高堂求情,鬼还要脸三分,你怎么就不知羞耻。抓你去衙门。”窃贼话没说完,就被央珠训了一番,来来往往好多人看热闹。这街上听说要叫公差来,卖假货的都赶紧收了东西走人。
“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啊,小的绝对没有撒谎,今年收成差,我已经饿了近半月,家里老父病痛多年,这天越来越冷,我只是想拿点东西回去送老父最后一程。公子可怜可怜我吧!”窃贼说得情深意切,央珠难免会想起和姆,有些动容,便收了手,窃贼落荒而逃,不出百米,又被央珠叫住了,“等一下!”央珠走过去,把先前那个金戒指给了窃贼,“送走令尊,谋份正经差事做,莫要再行窃!”
窃贼接过金戒指,跪地一拜,“你走吧!”央珠就这么放走了这个窃贼,想起这地上的霜刚化不久,他那身破旧不堪的衣物,这一跪,得是多冷。三金不太会说大渠的话,也听不大懂,看热闹的都散了以后,才悄悄问央珠刚刚为何放走了那个窃贼。央珠懒得解释,就只说了一句“他太可怜了。”
早上出府至今,还未进食,两人都饿得慌,本来是想出来玩玩的,却什么都没有玩到。没有大渠的籍单,当铺也不会当钱给她们。寻寻觅觅,找到了莫府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