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遗失美好
左盼右盼,终于火川在星期六如约而至。对于他的遗忘之法,可信度到底有多高,我没有半点迟疑,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听他的叙述,这个方法实现难度非常大,不过不管怎样,我都要倾力尝试,为了我在乎的人。哪怕是化为死灰,我都在所不惜。
见面过去两天,这个星期就期末考试了,还好没见余微彩再来烦我,不然考试都不能安神。那晚我把余微彩的事跟火川说了,这个吃货,自己也搞不清楚。什么死神,不过而已。不过我跟火川把所有符合余微彩的真正面目都假设了一遍。比如她是巫师,她也是吸血鬼,或者中国传统的茅山术士。总之,她应该属于这一类灵异人物。又或者,她家人中有人是这些方面的嫡系传人等等。反正目前她总算是消停了,也许是因为考试来临,她要准备考试,才没时间来纠缠我。考试一过,她该不会又死灰复燃吧。管不了那么多,我现在也要准备考试。走一步看一步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藏青的天空中斜斜的飘下来,一斜就斜到星期五。今天是期末考试,考完试就算放寒假了。上午八点钟开始,校园就沦陷进考试肃穆的包围中,直到中午十一点半,躁动才有机会占领教学楼。这会儿考试的同学都陆续从考场出来,摇晃着脑袋,晕晕忽忽的走着。一路上还讨论着试卷上的题目,一会表情惊愕,一会手舞足蹈,一会惊慌失措,一会欣喜若狂。活脱脱的一场喜剧。我出了考场,随着人流涌出学校大门。短暂的嘈杂之后,学校又归于寂静。等待着下午再拿起笔杆上“战场”。
才走到小屋门口,就闻到屋里飘出饭菜的香味。不用猜便知是妈妈来了。我放慢速度在门口停下来踌躇,检查自己的穿着是否会被妈妈唠叨,确定很妥当之后,我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桌子的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不过对我来说再好吃的东西都是泔水一样的味道。我走到桌子前坐下,妈妈正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回来了,她很关心的看着我。然后心疼的说道。
“涵涵回来了,考试累坏了吧。”
“不累,不就是考试吗。”我轻声的说道。
“怎么不累呀,我看院子里其他孩子都叫累呢。”妈妈会心的说道。
“妈,放心吧,我没他们娇弱。”我回答道。
“是哦,你不娇弱,小时候也不知生了多少病,估计病都生完了,长大倒也真的没生过病。”妈妈意味深长的说道。
“嗯,也许吧。”我附和着。
“赶紧吃饭吧,傻坐着干什么。”妈妈催促着说道。
“嗯,你吃没。”我拿起筷子准备假装吞咽,一想妈妈可能还没吃,我又停住了筷子叫她。
妈妈微微的对我笑了笑说道。
“你先吃吧,我先把你的被子拿去晒晒。”
说完就走到院子后面去了。我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又去拿了一份摆在桌子上。等妈妈回来,看到桌子上早就放好了碗筷,她走过来,我拿起来碗给她盛了一碗饭。妈妈看着我许久没有说话,眼睛里泪花闪闪发光。或许这是第一次我给她盛饭吧,也是最后一次。我理解妈妈的泪光,她终于看到我长大了。
狼吞虎咽的把香喷喷饭给倒进了嘴里,并且佯装打了一个饱嗝。妈妈见我这么快吃完就问我。
“你吃饱了?“
“嗯,撑死了。“我有模有样的说着。
“那你快去休息吧,下午还要考试呢。“
“嗯,你多吃点。“
“嗯”
我站起来向房门走去,刚推开门,妈妈又叫住了我。
“哦,对了,下午考完试是不是就放假了。”
我转过身,肯定的看着她。
“是的。”
“那你什么时候考完,我叫你爸来接你回去。”
“大概五点半吧,你不用叫他来接我,我自己回去。“
“真的不用吗?”妈妈问道。
“不用”
妈妈见我很认真,就没有再问我,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进去才发现被子还没收回来,正要转身出去,妈妈就急匆匆的抱着被子走了进来。
“你看妈的记性。”妈妈自责的说道。
妈妈的声音让我偷偷的想笑。接着她的话又让我陷入心痛。
“看来真是老了。“
妈妈边说边把被子给我,手中还拿着筷子,然后又出去吃饭去了。
我把被子铺开,身体倒在床上,在脑子里反复思虑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中午的小憩我就这样睁着眼打盹。
思绪飘着飘着,就回到了上周六晚上。火川的声音又萦绕耳边,当时的情景又清晰的复制了一遍。
“方法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们的时空是多维的,有一维时空,二维时空,三维时空,甚至四维时空。人类在三维时空,那么就还有些物质存在于其他时空。比方我就是属于四维时空的物质,一般人看不见我,当然有例外。你要找的方法就在二维时空,但是你要先找到时空之门,才能到二维时空。“火川认真的说道。
“也就是说,我只要找到时空之门,进到二维时空就行了。“
“哪有这么简单。“火川轻蔑的说道。
“不简单?“我疑问道。
“进到二维时空后,首先你要能受得了它的超强压,因为它比三维空间少了一维,稍不留神你就会被压成一面纸。然后,你要找到一片叫黑林的森林,里面有一条泯河你沿着河走到上游尽头就能看到一口泉眼——尽忘泉。这泉水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不过,切不可贸然取水,在泉眼四周埋伏着一种凶猛的精灵——蛇女“火川谨慎的慢慢说着,深怕说错了一句。
“时空之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只知道它在三维时空里很难找。陆地断裂处,水流残留处,天空流失处。这三个特征都符合的地方才可能出现时空之门。“
“那,进到二维时空之后,黑林又在什么方位?“
“没有方位,二维时空是没有东南西北的,你只能凭感觉去找。“
“没有方位,我怎么找,凭什么感觉找,“
“黑林的温度比周围要低很多,你靠近黑林时会有阴寒的风吹过来。而且,二维时空有很多友善的精灵,他们可以帮助你。“
火川的一番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成功离我更近了一步。愿火川的遗忘之法能够帮我找到那片遗失的美好。
一阵急切的铃声,将我从记忆的结茧中一层一层剥离出来。眼前的画面越转越快,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从床上惊坐而起。闹钟的闹铃不停的发出刺耳的尖叫,还是这个小屋,刚才面对面的火川哪去了,我头昏脑胀的瞅着四周,难道我睡着了,刚才的是梦。我嘀咕着,略微明白了人们为什么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何况我这大白天就做梦。自从上周六火川告诉我遗忘之法,我就每天满脑子想着这件事。不知道去哪找时空之门,二维时空的真实情况又是怎样。这些对我来说既是一种挑战,又如同磁铁般吸引着我。火川临走时还告诉我要先找到七星钥匙,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却又丢下一句还不知道钥匙是不是在地球上。这彻底让我跌进了深渊,我从长计议,慢条斯理的理顺他的话,要让这个方法成功,得需一步一步踏实的来。
看了看闹钟,翻身起床,是到了上考场的时间了,我打开房门,妈妈趴在外面的桌子上睡着了。天这么冷,我心里一酸,进屋拿了件棉袄给她披上。看见妈妈粗糙的手,我不忍心看下去,扭头推开门出去。我快速的在小巷里跃行,脑海中反复读取着刚刚的画面,妈妈真的老了。我偷窥眼角,竟有一颗晶莹的光珠。
下午的考试很伤人,估计出来之后,一大部分人又要怨天尤人。两点半到五点,又要折磨多少祖国的花骨朵凋谢、枯萎。
走到考场,里面还没有多少人,我又折返出去,在走廊上醒神,突然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这让我有些恼火,我转过身,看到了我最忌惮的人——余微彩。
“怎么又是你。”我厌烦的说道。
“是我,怎么了。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敢骗我。”她振振有词的说道。
没想到她还这么死心眼,我选择沉默不语。
“你说话呀,说清楚,有必要骗我吗。”她质问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哼,小人。”她骂道。
“对,我是小人,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儿。”
“你。。。”
她被我说的还不上来嘴,憋红了脸。两眼直直的盯着我,像是要一口吞了我。
“要考试了,你还不走吗。”我亮起手腕上的表,在她眼前晃了晃。
“要你管,拿开你的爪子。”她蛮横的推开我的手。又很快把手缩回去。
“果然是具没感情没人性的尸体,手都这么冰。“她戏谑的说道。
我听着她的话,没理她。她见我没有情绪变化,接着说道。
“尸体,我告诉你,姑奶奶我不用你帮忙,我见到他了。“她狂妄的说道。
这里口中的他,定是火川。
“见到又怎么样,肯定你只是远远的看到他了吧。“我讥讽道。
“那也算见到了,“她反驳道。
“随你怎么说。“
沉默了一会,她又说道。
“哎,你知道他最近在干嘛么?怎么每次远远看到他身后总是跟着一群人,而且什么年龄的人都有。”
“不知道,”余微彩说的事让我也很纳闷。
“尸体就是尸体,什么都不知道,没工夫招待你了,你自己待这儿凉快吧。”
余微彩看了看我的表说道。
“不送。”
她就像一阵风,走的凛冽,风风火火。监考钟响了,我也回去考场准备战斗。
考场上监考老师来来回回几个往返时间就还剩十几分钟了,一下午的考试糊里糊涂的就没有了,监考钟一敲响,老师考试慌慌忙忙的抢着往回收卷子,深怕给一点可趁之机或者漏网之鱼。钟一敲响,我就离开了教室,拖着沉重的脚步拖沓的走出考场。背后随即传出来谩骂,狂吼。
“cao,出的什么破题呀,头都考大了。“
“我cao这个杨狗腿。“
“还好吧,我作的还好呀。“
“不难好不好,你们上课都没听,当然不会做。“
“滚,死远点,“
一阵吵闹之后,就开始追逐打闹起来。我倒是看的很开,不会做就空在那,会做的都保证不要做错,对得起那个杨狗腿了。
下了楼梯,我尽量走在树下的阴影里,虽然冬天,今天的阳光像春天一样灿烂、温暖。也许正是那句话说得好,“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走到广场上,我就犯愁了,这么明媚的光还有这么一大群人,我就这样充分氧化在人们的视线中吗?我有些踌躇,试探性的向前伸出手,闪闪发光,太耀眼了。此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我伺机跳跃瞬移穿过广场,一,二。。。
“你要冒这个险,暴露你吗?”一个严肃声音制止了我的妄想。我用眼角的余光扫描到老熟人。是余微彩,她说的是实话。不过我不想领她人情,没搭理她。
“反应果然冰冷,不过或许我可以帮你。“
她自信的说道。
虽然不了解她,但听她的口气不像是假的。不过我还是不肯开口求她,只是眉头略皱。
“冥顽不灵,放心不会让你求我的,跟我走吧。“她随意的说道。
我看她一点不拖泥带水,开始慢慢不排斥她,只是还对她有种莫名的猜疑,顿了顿才移动脚步。她走了两步,回头又看了我一眼,于是我跟上她。我们绕着教学楼转了一个圈,走到教学楼后面的院墙。院墙根长满了箭竹杂草,有一人多高。还有几棵水杉树,把院墙遮的严严实实。只见她熟悉的走进水杉树阴,拨开箭竹和杂草,院墙上露出一个半米高的洞。早听说他们住校生经常偷跑出去上夜网,每次都全身而退,安全进出。因为有一个后门,原来在这儿。余微彩指了指洞,示意我爬过去,我愣了一下,走近那个洞,余微彩却催我。
“愣着干嘛,快过去。”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对她说了一句谢谢,她却很豪气的摆摆手。
出了学校,我豁然如释重负,没有了压抑,没有担心,没有害怕,整个身体放到最松垮。真没想到,我对余微彩的看法能有这大的改观,她不再是我眼中的那个蛮不讲理的神经女生,不再是狂傲不羁的神秘女孩,她会成为我很要好的朋友,毕竟我是这样想的。
期待了这么久的寒假终于开始了。重新拾起过去的线头,一米一米的斟酌着从开学到现在的经历。现在我可以舒坦的拿起记忆的刻刀,将这一整块透明的,不可言喻的过去雕刻成我生命的浮雕。考完试,我就告别小屋,回到了好久不见的家。温暖永远是家能给我们的礼物,走进家门的一刻,我知道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洒脱。我抚摸着我的红棉吉他,我的书桌,房间的墙壁,柔软的床,他们都好像张开双臂拥抱我一样,我忍不住要跟他们打招呼,各位,我回来了。不用再担心来自房东太太的侵袭,还有猫的侵略。真幸运有个家,将我所有的害怕隔离在外,像襁褓包裹着我这个特殊的婴儿。
夜晚如期而至,隔壁房间传来父母深沉的鼾声,爸爸妈妈太累了,但愿他们每晚都能睡得这么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而下,灌满整张床,让我可以怡然自得的淌在这静静的留白。能有这样的恬静,真是难得,我开始放飞思绪,飞到过去,飞到未来。
窗外星星烁烁,天空偶尔打个哈欠,吹出几朵云,挡住星星,挡住月亮。然后,又像抹去玻璃上的雾气一样,轻轻地拍掉云头,露出清澈。嘀嗒,嘀嗒,客厅的钟还在坚持,忽然,它重重的咳了几声,五点。夜空的边缘慢慢褪色,黑水晶被掉包成墨翡翠,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我急速从床上弹起,冲到窗户边,迅速的拉上窗帘。又瞬间跳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属于人类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