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高三的一番厮杀,如愿以偿的,我们三个考上了大学,并且还是同一所大学。这所大学坐落在S市,也算是全国知名的大学,并且离我的家乡F市也不远,坐汽车才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开学的那天,我、萧雅、莫子谦,我们三个拖着行李箱站成一条线,迈着少有的整齐的步子,很拽的迈过学校的大门,漠视掉身边看过来的每一个人,气势汹汹,招摇过市。
一直走到正对着大门的建筑物前。
楼顶“自强,笃实,拓新”六个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我们三个相视而笑,然后振臂高呼:大学!我们来啦!
我和萧雅虽然学了同一个专业,但是没分在一个宿舍。后来在萧雅去找导员谈了N次之后,终于我们两个再次延续我们从高一开始时便一直存在的室友情缘。
搬宿舍那天,我问萧雅:导员看起来挺难缠的,你怎么搞定他的?
萧雅眨了眨眼睛,也开始有点疑惑起来:那老头儿,我找过他好几次,对他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三十六计,七十二招统统都试过了,他就是不松口。可是今天竟然主动找我,说让我搬来和你一个宿舍呢,唉,真搞不懂他。
哦,是吗?可能是被你萧大美女“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给打动了吧。我开玩笑的说。
那是那是,本小姐这点魅力还是有的。萧雅这小妮子,总是这么自恋加不谦虚。
我丢过去一个白眼。
我们导员姓齐,叫齐根生,四十五六的样子。听说早年在部队呆过,一次执行任务受了伤,然后左腿就残了。因为在部队立过很多功,就被国家分配到了这里。我们平时在背后都叫他老齐。老齐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能是在部队养成的作风吧,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公私分明。即使在大学这样学生拥有充分权利和自由的地方,他也时不时的会训斥犯了错误的学生,好像在训斥自己的孩子。有的学生嫌他太过于刻板,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二百元”。意思是:每次见到他,总是拉着脸,就跟别人欠他二百块钱似的。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他就是一个严肃,不懂人情世故,甚至有点冷血的人。就比如我和萧雅请求他换宿舍这件事。
直到那次去校外的那种大型超市买东西,我看见他和他夫人也在那里,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夫人竟是坐在轮椅上的。他就是那样跛着脚,一瘸一拐的推着轮椅,他的夫人负责拿架上的东西扔进她前面的购物车里。看得出来是个很平和的女人。她时不时的抬头朝老齐说着什么,老齐脸上就会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这种笑容是我从老齐脸上从未看到过的。
因为相隔太远,也因为他们太过专注,所以老齐没有看到我。结完账,他就推着夫人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超市。
我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就很感动,所谓幸福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相濡以沫,相吁以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其实,听了萧雅的话以后,我也疑惑了好久,但是实在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于是,索性不想了。反正都和萧雅住在一起了,这就够了。何必庸人自扰呢。或许是老齐忽然想开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也不一定。
傍晚的时候,莫子谦来找我,说晚上他们队在校体育馆里有一场比赛,要我去帮他加油。
上大学以后,大家似乎都找到了各自的事情做,在一起的时间也减少了。
萧雅一天到晚的忙于参加各种社团和各种活动,的确,这小妮子又会唱歌又会跳舞的,而且性格活泼又那么爱现,现在混得那是如鱼得水,屁股后面也多了许多追求者。这不,今晚又有帅哥请吃饭,萧雅就去赴约了。
而我则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感受着文字里的世界。
莫子谦本来就是篮球迷,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嚷着要组建一支篮球队,自己当队长,只是由于课业的原因,一直没实践。现在,他的愿望终于在大学中得以实现。所以整天活跃于篮球场地。如果哪天找不到莫子谦,去篮球场绕一圈,肯定能看到他挥汗如雨的身影。
本来我打算晚上去上自习的,但想想都好久没在一起玩了,就答应了他的邀请。
我说:好啊,几点钟啊。
莫子谦说:七点,体育馆,不见不散哦。说完打了个响指,兴奋地跑掉了。
那天晚上莫子谦打的很是带劲,投进了好几个关键球,在他的带动下,他们队士气大振,整体配合越来越好,命中率越来越高,最后轻而易举的就取得了胜利。
比赛完了以后,天色已晚。篮球场离寝室有一大段的距离。于是,我和莫子谦就肩并肩的往回走。
打得不错哦。我夸他。
那是因为有你在,您老可是我的精神支柱,强大后盾呢。莫子谦又开始油嘴滑舌。
我说:莫同学你也太谦虚了吧,这么抬举我,小女子可不敢当啊。
这时,我看到前方有一对情侣在前方的路灯下拥吻。如果说,高中的时候,我们都尽量的隐藏感情。那么大学可能就是集体大爆发。在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地点,任何一个时间,都会有一对一对的情侣上演亲吻的戏码。
我直接转身,向旁边的岔口绕道而行。
莫子谦追上来,一脸**样的问我:宋安安同学,你也老大不小了,这都上大学了,也没什么学业负担了,您是否可以考虑下终身大事了?你觉得身边这位帅哥怎么样?
我以为他又在开玩笑,就转过身来,用不屑不屑真不屑的目光打量着他,说:没、戏。
然后继续往前走,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突然觉得不对劲,身后没了动静。
转头去搜寻莫子谦的身影,却发现他就远远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一脸复杂的表情。
他说:宋安安,你一直没忘掉展彦对不对?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在假装对不对?
我说:莫子谦,你发什么神经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生了气。或许莫子谦切中了我的要害,说出了长久以来自己一直都不敢承认的事实。
我转过头,加快了步子的速度,想逃离这种局面。
莫子谦在后面大声喊:宋安安,你这是一意孤行,自取毁灭!宋安安,你以为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屁颠屁颠地追着你们两个女人跑是为了谁?!宋安安,别再折磨自己了!宋安安……
我,依然没有止步。
莫子谦,你说的对,宋安安就是死脑筋,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个人将宋安安救赎,但他,不会是你。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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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和萧雅上了一下午的自习。晚上萧雅又要去参加一个什么协会的聚餐。
萧雅笑嘻嘻地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这样的聚会是可以带家属的。亲爱的,反正你也闲来无事,跟我一起去吧。说不定还可以钓到一个帅哥什么的。
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勉强坐在一起,难免尴尬。何况因为莫子谦的事这几天总是心绪不宁的,我也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别人。我说:萧雅,你去吧,我就不去了。今天感觉太累了,想休息休息。
哦。好吧。萧雅有点失望的撅了撅嘴,不过很快又弯起嘴角: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安安的健康比较重要。那我走了,好好休息哦。说着便出了宿舍门。
我躺在宿舍里想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莫子谦的话总是在我耳边回响。算了,索性不睡了,出去走走吧。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出了校门。在学校门口的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晃着。
远处一间酒吧的招牌,散发着幽蓝色的的光,那四个字引起了自己的一阵心痛,“蓝色妖姬”,这就是它的名字。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曾经这样一家在F市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如今已开了连锁,想想当初,就在相同的一间酒吧里,我打了宋忆安,我哀求宋忆安,宋忆安狠狠地推倒我,这些情景就像放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里闪现,宋忆安,你过得还好吗?是不是还是那么霸道,那么不可理喻?是不是还是喜欢永远用冷冰冰的眼神来代替一切的语言?一定长高了吧?不知道是变胖了还是变瘦了呢?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你也会不自觉地想起我呢?
自从那次以后,我从未再踏进过那间酒吧,好像一个结在心上不敢触碰的伤疤,我怕一碰,心就会滴血。
我突然很想进去坐坐。于是便上了门口的台阶,刚要推门,就跟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我抬头的瞬间,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宋忆安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真的长高了,高的需要我抬起头去仰视他。虽然依旧是黑色皮衣,牛仔裤。可是那张脸却让我感到陌生。除了冰冷,还多了几分残酷。不用问,他是被调到这里来工作的。
宋忆安看到我也愣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然后跟见到陌生人似的,插着口袋,走过我的身边。
宋安安,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吗?习惯了宋忆安的冷漠,习惯了他的绝情,你还有什么可难过跟留恋的呢?
我慢慢退下台阶,向回走。
就在快回到学校的时候,突然身后蹿过一个黑影,捂住了我的嘴巴。任我怎么挣扎都挣脱不掉,我试图想喊救命,可刚喊出一个“救”字,就被匕首抵住了腰部。
我被那个人拖进了黑巷里,他还有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同伙在等着他。
我知道遇到歹徒了,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我试图和他们周旋:大哥,我只是个学生,没什么钱,你们就放过我吧。要不把我的手机给你们吧。
那个黄毛面露凶光:钱?!老子有的是。老子今天要的是你的人!最好给我乖乖的,否则刀子可不长眼睛。说着就过来撕扯我的衣服。
恐惧一下子就钻入心底,各种可怕的情景充斥着脑海,曾经会想,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一定会选择“士可杀不可辱”,拼命反抗。但当腰间的匕首不断靠近,甚至自己都能感觉的到一丝刀尖刺进肉里的疼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原来弱小无助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我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就在我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一记猛踢,将抵在我腰部的匕首踢飞,而那个歹徒也捂着胳膊呲牙裂嘴。然后我就被拉到了一边。是宋忆安!!!
黄毛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抓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向宋忆安挥来。宋忆安的腿猛的将他绊倒,脚狠命的踹着,踹的都是要害。
我觉得浑身都在发抖,不禁捂住了嘴巴。虽然是对待可恶的歹徒,可是宋忆安的凶狠让我觉得害怕。
宋忆安,难道打打杀杀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生活吗?还是那个喜欢穿白色体恤的干干净净的宋忆安吗?还是那个上课睡觉被老师批却还是一样拿第一的宋忆安吗?为什么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如此陌生?为什么你要变成这个样子?
我无力的蹲下身去。
那个刚刚持刀的歹徒见我没有了力气,向我扑过来。
啊!!!你不要过来!慌忙之中,我摸到了墙边的一根旧木棍。胡乱的在他面前挥舞着。
我的喊声可能让宋忆安分了心,就在他转身救我的时候,被黄毛一刀划在了胳膊上,鲜血就汩汩的流出来。
这更惹怒了宋忆安,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几下就放倒了那两个歹徒。那两个歹徒见势不妙,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宋忆安脱下外套,迅速从划开的衬衣处,撕下一块长布条,熟练地系在伤口处,止住了血。
黑暗的巷道里,我和宋忆安肩并肩的倚在墙壁。
整个巷道里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我和宋忆安的喘息声。
我说:宋忆安,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吗?从五年级的时候,我们不是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吗?为什么你还要追过来,你还要救我?
宋忆安说:宋安安,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来送我女朋友刚好碰到而已,换做是别人,我也会救。我虽然是混社会的,但并不代表就可以见死不救。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十分不明白!我不明白我宋安安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让你从五年级一直不理我到现在?!让你狠心到爸妈死了,你都不管我!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生病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妈陪着,而我就只能自己去看医生;生日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家人唱生日歌,而我就只能自己围着蛋糕吹蜡烛;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是欢声笑语,而我就只能对着爸妈的照片哭,当我经历这些的时候,你这个当哥哥的又在哪里?!你倒是给我个理由啊,你宋忆安一个不高兴,你说决裂就决裂,你说抛弃就抛弃,你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你!宋忆安的冷漠彻底激怒了我,我拽过宋忆安的衣服,将这些年的怨恨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什么叫自作多情?什么叫见义勇为?这样的绝情的话对至亲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心真的好痛好痛。痛的令人窒息。我紧紧捂住胸口,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色的月光打在黑暗的小巷里,将小巷分成一半微亮,一半阴暗。宋忆安就站在那片阴影里,嘴唇颤抖,指节发白,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不明白就算了,有些事情本来就不需要明白,也没有办法明白。说完就掰掉我的手,转身走向巷口。
我拉住他,我说:宋忆安,你有苦衷的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啊?我是你妹妹啊?就算你想让我死,你也要让我死的明白不是吗?
宋忆安突然就很大力的甩掉我的胳膊,将我死死地抵在墙上:好!宋安安!今天我就让你死得明白!因为,我恨你!!!宋忆安跟发了疯似的,脸上有令人恐怖的狰狞:五年级的那个晚上,我偷听了爸妈的谈话,我听到了一个秘密,爸妈找人算命,算命的说你宋安安克父克母,说你十六岁那年,爸妈会有劫难,结果爸妈就在你十六岁那年为了给你买最爱吃的芒果出了车祸,所以,宋安安,是你害死了爸妈!是你让我成了孤儿!是你毁了我的少年时代!是你!是你!是你!我恨你!
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不要再说了!你闭嘴!我捂住耳朵。我不想听。这不是我要的结局!我怎么可能害死父母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我手足无措的拼命摇头,眼泪在这一刻绝了堤!
就是这样的。宋忆安松开我,冷冷的扔给我这句话,就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巷子。
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彻底瘫软在地上。
是你害死爸妈的!是你!是你!是你!……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宿舍的,只知道,回到宿舍,坐在床上久久没回过神来。
萧雅过来摸摸我脑袋,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只是拼命的摇头。
萧雅就急了:安安,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你别吓唬我好不好?
我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我说:宋忆安,他说他恨我!他说是我害死了父母!
萧雅把我拥入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他那是放屁!说不定是他瞎编的呢。安安,别多想了,不管你的事的,不管你的事的。
怎么可能是瞎编的呢?宋忆安的眼神明明就写了六个字:宋安安,我恨你!
那晚,我是在萧雅怀里睡着的。我做了个梦,梦见爸爸妈妈在朝我慈祥的笑着,我跑过去,想抱住他们,可是他们却消失不见了,我拼命地喊拼命地叫:爸爸,妈妈,你们不要走!不要走!你们不要扔下安安!安安,想你们!喊着喊着,眼角就流下了热泪。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么爸爸妈妈你们的灵魂会回来,守护在安安身边吗?安安,好想逃离这个残酷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苦,太多太多莫名的泪水,是安安所不能承受的。如果你们听得到,就保佑安安吧。
爸爸妈妈,安安,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