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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阿防长着满脸的胡子,哪怕是在年轻的时候也不常常刮,他的那双小眼睛在胡子和头发之间,似乎是淹没在枯草堆中两粒闪光的玻璃。方型的脸套着扁平的鼻子,加上一脸子的胡子,样子看起来很凶。阿防胸口还长着些许的胸毛,夏天的时候喜欢敞开着衣服,似乎是在向世人显示他的威武。阿防长得不是很高,但很结实。也许由于他的种种长相的特点,造就了他强悍的性格。在村里遇到什么问题与别村有什么纠纷,或者村里的人被外村的人欺负了,他总会带着一帮村里的年轻人出头打抱不平。对手也总会对他敬畏三分——在1990年代的乡村,武力是解决很多问题的最有效途径。

与其说阿防天生好斗,倒不如说是环境造就了他。那个时候很多年轻人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家里的人口比较多,可耕地不是很多,而一年到头除了种田和收割稻谷,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闲着。晚上赶着几十公里去看一场在别村的露天电影,或者在阴凉的大树下聚众赌博,或者遇到什么纠纷,便纠集一帮年轻人去找人家斗殴——这些内容是年轻人们打发闲暇时间的最好办法,也或者说除了这些,其实没有别的生活方式。阿防在这中间慢慢的起了年轻人的领导作用,遇到什么事情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他雷厉风行的性格,也常常让人们叹服。

有几次,因为村里跟别村的人闹了土地纠纷,他便和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带领几十个小伙子,拿着棍棒,冲到别村把人家痛打一顿,进村和出村,在乡间小路上浩浩荡荡的队伍,好不威风。经过几番事情,阿防和他的“事迹”成了村民们纳凉时丰富的谈资,他成了临近几个村的一面旗帜。与别村再遇到什么问题和纠纷,他的威武成了解决问题的最有力保证。如果他生活在美国的城市,或者他会成为像维托。考利昂那样的人物,只是性格可能会比考利昂要急一些。

随着阿防年龄的不断增长,他该是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也就在这时,村里慢慢的自发开始种植一些经济作物,尽管如此,大部分的年轻人依然闲着的时间比忙活的时间要多,但毕竟干更多的活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慢慢地改变。买电视和VCD,买摩托车和拖拉机,买牛车,这些或者复杂或者简单的机器替代了更多游手好闲的时间。这样,阿防的“领导作用”慢慢的淡化,乡间的英雄事迹也少了不少。可是这些改变对于阿防和村里很多年轻人来说,对娶媳妇并没有很大的帮助。也许是阿防本来骨子里有那种“领导”的血液,他的眼光相对很多人来说,自然比较有远见,于是他决定进城打工,首要的任务是要娶到媳妇,第二个理由就是,种田和种甘蔗、割松树油这些,对生活并没有更多的改变,到城里总会更强,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进城去呢?

阿防随几个老乡进到城里了。

开始是在一个工地上干活,那是建一栋大楼,已经建了好几层了。因为不懂技术活,阿防开始是干拌水泥的活,把水泥、沙子——这些铲到搅拌机里,这个活并不轻松,一会儿就让人流汗满身湿透。开始阿防还不太有经验,穿着的是布鞋,从搅拌机里出来的水很快浸透了他的鞋子,当一天干完活,回去把鞋子脱掉后,整个脚被浸泡得发白和起皱,感觉很不舒服,他不得不连夜去买了个水鞋,这才稍微解决了这个问题。后来,在工地久了,他基本上什么都干过,挖土,切钢筋,锯木头,抬木头。这些活的劳力跟在村里的活差不多,对于在村里干惯了农活的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在村里干活什么时候都可以休息,时间完全自己支配,但在工地里有人管着,不到时间是不可以休息的。但也有最累的时候,那就是赶上倒霉时,没有电,吊车动不了,但工程不能停下来,阿防和很多工地上的工友不得不把砖头挑上10楼以上的高度,这样几个来回下来,累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连烟都不想抽——阿防是个喜欢抽烟的人。但所有这一切都值得,毕竟在工地里干活,比在家里拿到更多的钱,累也让人累得舒服。可最让阿防最烦恼的是,他的来城里首要的目标——娶媳妇,在工地里很难现实,因为工地上全是爷们。干完活后,晚上无聊偶尔时也会到街上走走,看到那些衣着光鲜的少女——那是不属于自己的目标范围的,那些开着小车的女人也不属于,还有那些在大楼间跨着个包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女人,也是不可能的。阿防为此觉得很烦恼。

但除了在工地干活,他不知道还能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去哪里,所以终究还得在工地干活。直到有一次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他从此再也不想在工地干活了。那是建一栋大楼,完工了,他在的工程队却迟迟拿不到钱。有人提议要去请律师打官司,他随同几个工友到律师事务所去问了,人家要很多钱,这些钱分摊到自己头上也是不少的,而且不能很确定把工钱拿到。阿防断然拒绝参加这样的赌博——他认为在村里的树阴下赌牌的胜算比这个还大,怎么可能把钱给他们这样搞呢?后来他又随几个比较有见识的工友到一些部门寻求协助,但大抵不了了之,工钱依旧没有拿到。阿防越想越气:干了几个月的活,那么累,凭什么不给工钱?又想到那些个在工地上指手画脚的工头,还有几个不知道干啥的穿着很讲究的人——干活的时候他们是如何的负责,干不好还挨他们的骂,但收工了却不给钱,真是越想越气人。阿防于是决定跟几个同乡去到工地上的一间板房的办公室去讨说法,但得到的答复是他们只是负责工程,不管钱的。这时阿防想,这样一定要找他们拿钱似乎也不合理。所以就问他们究竟是谁该发给他们钱。他们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脸蛋有点像猴子的男人告诉他,要找你们的工头,或者建设单位已经他钱了,他不给你们,要么你们直接去找建设单位。阿防便问建设单位在哪里。

他们几个人找到了那个建设单位,他们的沾着泥污的衣服跟这建筑里金碧辉煌的装饰显得很不协调。走进去阿防觉得有点不自在,但这相比拿工钱的急切,显得无足轻重。他们找到了其中据说是负责那个工程的一间办公室。阿防他们进去,很简单,就问要工钱。里面有两三个人,一个呵斥他们说,“谁让你们进来的!”阿防听了很火,大声叫,“你不给工钱,我们来找你们倒成了不应该了!”“我们会处理的,你们给我回去,别在这里捣乱!”其中另一个一挥手说。阿防气一来,一大步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到那个人的脸上,说,“别他妈的给我废话,工钱在哪里?”所有人都被这个举动给懵了,开始一阵慌乱。随后便有几个保安进来,阿防呵斥他们说,“你们不想活命就来试试!”没人敢动,这个时候阿防的样子俨然像当阳桥上的张飞,只是没有喊出“谁敢与我决于死战”。结果很多人都来了,不知道谁是谁,是干什么的,现场乱成一团。这跟在村里打群架时的对峙场面很像,阿防经过过去的“锻炼”,一点也不怕,他过去的“领导”风格,今天再次派到了用场。“今天要是拿不到钱,我们就不走,想怎样都行!”阿防说,“几个月汗都流干了,却没有钱拿,你们这些坐在办公室的,也去试试!”没有人说话。

终于有一个戴着一副大眼镜的白白胖胖的男人来了,简单问一下怎么回事,然后便向阿防保证,“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们的工资一定给,我尽快安排办理,但现在不能马上给,要不你们先回去,事情办妥了我们就通知你们,你看这样行吗?”阿防看到他的表情很有诚意,就答应了,但指着刚才被他打的那个人说,“不给试试看,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回到了工地的帐房里,但不久几辆警车便来,不由分说的把他们几个带走了。到派出所里被询问了一通,阿防他们如实回答。问完,他们被命令看完笔录并在上面签名。其中一个警察似乎是对阿防说,“那帮人真该劈他们几个。”阿防他们几个被关了两天后,放了出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工钱也分文不少的拿到了,他也并不关心怎么回事——辛苦钱拿到就可以了。

经过这件事情,阿防忐忑不安的在另一个建设马路的工地上干了一段时间,拿到工钱后,他再也想到工地上干活了。自己在市郊区租了一间每个月95块钱的房子,住下来然后想想以后怎么办。但一连几天,不知道要干什么,他住得闷得慌,心里也一上一下的很不安。他便想回家几天。

回到家里几天,阿防觉得很不适应,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哪里不适应也说不上来,总之想到去哪里买个果吃,没有;无聊的时候想到哪里去走一下,没有地方可去;路边到处的牲畜粪便更让他不舒服……但在家里,依然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去树阴的地方去纳凉,那里有很多人聊天,下象棋,打扑克,打麻将,一片喊声,有点热闹,只有这样的环境才可以让人忘记寂寥。

阿防来到人们中间,参与人们的话题。但也没什么新鲜的,多是谈一些小事情,或者谈论某个人近来又怎么样了。不知道说到了哪里,又怎么接上这个话题的,阿防对在坐的那些年轻人说,“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一个一天到晚上在这里干什么,简直是浪费时间,一年到头都这样游手好闲,又不到外面去找活干,在家里干什么?口袋里揣着几块钱,天天就知道赌牌,赌来赌去就是这几块钱,以后老了连老婆都娶不到,谁会到这里来嫁给你?看你们一个一个……”阿防的声音一般都很洪亮,他也说不出很高深的理论,只是看到这些人这样,心里觉得很不爽。“那你娶到老婆了吗?”有一个小青年问他。“没有,不过很快了。我就是在城里捡垃圾也不会回到这里来。”阿防笑着说,眼睛迷成了一条线。也许他的观念跟很多村里的人,慢慢的有了距离。

在家里待了几天,实在觉得无聊,阿防就又去到城里去了。到了城里,每天只是睡觉,不知道要干什么,但又睡不了那么多,心里也总是盘算着怎么找个女朋友,然后跟她结婚生子,但这门路似乎不是很通顺。而在这城里没有工作的待下去,心越发觉得发慌。阿防便每天沿着街道,看到人家贴广告招工的地方便问,但一连几天都没有结果,这很让阿防感到丧气。终于有一天,一个老乡介绍他到市郊的一家小工厂干活,这才解决了阿防的心事。

这个小厂是做电风扇的,阿防负责打螺丝,这个活不费力,但这环境跟生产的产品大相径庭——闷热得让人难受,工人们汗流浃背。尽管厂房的四周装了多个大电风扇,飞速的转着,却无法去除这闷热的空气。但唯一让阿防感觉满意的就是这厂里有好多女孩子,或许这其中有一个是他未来的女朋友,甚而成为老婆,一想到这样的,他心里就甜滋滋的,充满期待。阿防时刻准备着恋爱。

终于,机会好像来了,他跟他工位傍边那个打包装的女孩子接触多了起来,因为工位临近。但上班的时间不许说太多话,大抵也是说跟干活有关的话,可这样也让阿防感到满足了。终于,他俩越来越熟悉,有时候阿防便跟她一起去吃饭,有时甚至下班了没什么事做,两人也一起上街走走,这让阿防感觉很美好。但唯一让他感到有点疙瘩的就是那个女孩实在长得比较抱歉,这个情况每次见面都就像一股凉水一样渗到阿防的内心,大大打折了他跟她约会的情趣。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终于,阿防开始有意的避开她。也许当初因为太过于急切找到老婆,因而忽略了她的这个美中不足。但她却常常主动找阿防,这让他感到很烦恼,但他真的又不忍心伤害她的自尊。于是,阿防就产生了离开这个厂的主意。他没有告诉那个女孩,离开了那个工厂。

尽管阿防心里感觉到有些怅然,但他并不后悔,因为觉得跟一个时刻让他感觉到疙瘩的人过一辈子,那是多么让人不满意的事。

阿防又一次失业了,眼下更加感觉茫然,工作是另一回事,重要的是讨媳妇的这个希望非常渺茫。一边找工作之余,阿防天天到他租房附近一个卖凉茶的地方去喝饮料,渐渐地跟那里的一个服务员熟悉起来,有时候坐在那里还不时的跟她开玩笑。这样一段时间以后,有点不可思议的是,晚上回到那个狭小的房间里,他竟然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服务员,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都在脑海里浮现。最要命的是,只要一天见不到她,就好像少了什么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回阿防特别注意到了那位服务员的面貌,感觉很不错。她也不像那些穿短裙的跨着包的姑娘那样高不可攀,也不是那种让人看起来落伍得不舒服的邋遢女人。她穿着整洁的服务装,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却淡雅得让人感觉舒服,让人可以亲近。

鉴于她的此种种优势,阿防至于觉得似乎这个人就是为他而生的。于是他想方设法去接触她,有时候暗示请她出去玩,有时候暗示请她吃饭。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嫣然一笑,不置可否。这让阿防感觉似乎是口渴的时候见到了隔着玻璃的冰淇淋,想吃又钩不到,但又不是很远,心里痒痒的。但终于有一次,阿防邀她下班以后到河边的广场去看喷泉,她居然答应了。在这过程中,不知道是激动、兴奋还是腼腆,阿防有时候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或者吞吞吐吐,跟吃了黄连似的。不过,这之后的几天,阿防感觉美好极了,世界似乎都变了,天变蓝了,街上的花木变美了,街道似乎也变得更加整洁了,夜晚的灯火好像也更加的温暖迷人……总之,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完美无缺。只是脑子里偶尔闪过一丝忧虑,那就是现在自己没有工作,如果这样下去,那么跟那个姑娘一起上街时,买一瓶水的钱都没有了,这是一件让人烦恼的事。不过这个烦恼只在脑子里停留片刻,就被烙在脑海里的姑娘那些让人心醉的片段给取代了。阿防很清楚他攻克了最艰难的堡垒,胜利在已经在望。

果然,以后跟姑娘的约会成了一种自然而习惯的事。有时候甚至谈婚论嫁了,这样的时候,姑娘只是浅浅的一笑,但这笑似乎是一种许诺。直到有一天,姑娘的态度才开始明朗。那天晚上,阿防跟姑娘到市郊的河边去约会,两人在河边幽暗的地方坐着,看着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看着河流泛着灯光泱泱流去,偶尔有一两艘船驶过,发出悠扬的汽笛声。两人低语聊天,沉浸在两人世界的美好中。突然,他们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猛然回头,三个披头散发的年轻人拿着刀出现在他们背后。“拿钱来!”其中一个呵斥说。姑娘被这景况吓呆了,像木鸡一样不敢动,感觉世界正在毁灭。但阿防自然反应一样,随手抡起垫坐在屁股下的石头,就向那个呵斥的小流氓扔过去,只听“哎呀”一声,那个人翻倒在一边。阿防还没等另外两个反应过来,飞身跑去捡起不远处的一块大木棍,冲上来朝那另外两个人雨点般狠揍一通,打过去木头接触肉体发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发颤。那几个年轻人像想偷吃桌上的肉被主人痛打的狗那样仓皇逃窜,转眼工夫不见了踪影。阿防则怕他们会叫更多的人来找麻烦,于是拉着身体僵硬的姑娘马上就走,等看到了灯火通明的街市,她才回过神来知道是怎么回事似的。“没事了,幸好我们都没有伤着。”阿防说。姑娘则一头扎进了阿防的怀里,哭起来,说要是没有他在,她就死定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阿防的心狂跳,但一面安慰着她。姑娘感觉这个男人特别有安全感,似乎有种感觉——需要他给予一辈子的呵护。她口里说,“以后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这是阿防听到的明确的胜利的号角。

不久,阿防跟姑娘结婚了。

在婚后的日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阿防在一家专门生产窗框的工厂干活,而他妻子则换到了一家做冷饮食品的工厂上班。虽然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不高,但生活多么美好甜蜜,充满希望。一年以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孩,长得很可爱,小女孩巧妙的避开了阿防那双小眼睛的遗传,长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很像她妈妈。这个家也因此变得更加完美,阿防感觉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因为孩子的母亲要喂奶,不得不辞掉工作回来照看孩子,阿防则成了家庭的顶梁柱。但每天不管怎么累,回到家里看到母女俩,心里不知道有多甜美。

孩子满一岁以后,迫于生活的压力,阿防不得不把孩子送回到老家给爷爷奶奶照看,妻子依旧要去工作。但他们认为这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们可以团聚——等到孩子可以上幼儿园了,就接来一起。

女儿慢慢的长大,转眼两年过去了。有一天,阿防跟妻子商量,决定再要一个孩子,因为在农村,一个孩子真的太少了——现在虽然生活在城市,但他们感觉——至少是现在,这里并不属于他们,他们也不属于这里。也许有一天,还会回到农村里。

再过一年后,第二个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夫妻俩感觉这是上天的恩赐,世界再也没有比拥有这样的家庭更幸福的了。但不幸的是,第二个孩子还没断奶,阿防的父亲去世了。他们回家办完丧失,看着老母亲一个人带着孙女,心里异常难过,但却不知道怎么办。夫妻俩回到了城里。到这个时候,阿防开始感觉生活的压力在加大,现在的收入已经负担不起开支,因为妻子这会不能工作,而他父亲的去世,他老母亲要照看孩子,这自然添加了负担。第二个孩子断奶以后,阿防跟妻子商量决定,把老母亲也接来城里住,母亲在家里照看小儿子,把女儿送去幼儿园。但这样需要租一个较大的房子,并且多了几个人吃饭,生活的成本大大提高。阿防心里没底,但不这样似乎又没有别的办法。但他总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做了再说。于是他们接来了母亲和女儿,并找了一个幼儿园——学费比较便宜的那种,把女儿送去。

全新的生活开始了。但接着问题又来了,老母亲照看一个小孩,而她本来又不认识城市的路,不能接送孙女上学放学,夫妻俩都上班也没有时间接送。阿防为此好生烦恼,思前想后,自己就把工作给辞了,想另外去做比较自由的活。但回到家里,想来想去,不知道能去做什么。有一天晚上,他走过市里的一个汽车站,看到很多人坐摩托车或三轮车在那里拉客。阿防灵机一动,便想要去买一辆电动三轮车去拉客。一方面比较自由,又可以用这车接送女儿,两全十美。回家以后,他跟妻子商量,她也同意了。阿防便花470块钱迫不及待地去买了一辆崭新的三轮车。早上送女儿去上学后,便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地方等客,因为白天是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去的,因为有城管抓。到晚上把女儿接回来后,就到车站或者娱乐场所——比较繁华的地方等客。开始几天,感觉收入还不错,至少比上班还拿到更多的钱。只是比较麻烦的一点是,开三轮车是被禁止的,所以常常被城管追着跑。前两天,还差点被逮到了,幸亏自己跑得快。

经过几个月的实践,阿防觉得这活不错,有人坐的拉人,有时候有人要拉货的,他也照单全收,虽然有点打游击的味道,但毕竟还是比较有赚头的,生活比以前宽裕了不少,对这一点,阿防感到很满意。两个孩子也健康的成长。

但好景不长——尽管这几个月,阿防每天出车都很小心,尽量不让城管碰到。但究竟还是因为消息不灵通,有一天晚上,城管突然大规模行动,还没拉几个活,阿防的车被扣了。并且听到同行说,这车是拿不回来的。阿防为此赶到很丧气,如果要重新买一辆,还得多花几百块钱,多几百其实也没什么,最关键的是,如果再次被扣,那就更不好了。在家里一连几天,阿防很矛盾,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几天过去,只看到花出去的钱,却看不到进来的钱,他心里又开始感觉发慌,并且这种感觉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强烈,每天坐立不安。也想过要去做别的,比如摆地摊什么的,但那行当城管似乎抓得更严,阿防放弃了这个计划;如果去开一个小店,感情比较好,又比较稳定,但想想需要投入的钱太多,自己好像没这个底,又不得不放弃。有一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他妻子建议他,“你不如重新进厂吧,我们厂的仓库刚好缺人,你可以去做一些搬运的活,做这个工资也不是很低的。”阿防想了一下说,“如果进厂,那女儿读书怎么办呢,没人接送啊。”“也是哦,”妻子有点无奈的说,“你是一家之主,你自己想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阿防心一横,什么也没想,又去重新买了一辆三轮车,照常又去拉客,但这次他尽量不去那些没路跑的容易被逮到的地方。生活,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一天,女儿放学了,阿防去接她回家。夜幕慢慢袭来,街上的灯在昏沉的空气里依稀的亮起。女儿在车后面,用天真的声音告诉父亲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一切,说那个戴眼镜的老师好讨厌,她的眼镜很难看,今天她又骂了那个小胖子,小胖子哭了好久。阿防听着,不时的问她那些有趣的事情。路边开始有一些家长带孩子出来散步,那些孩子在父母前面蹦蹦跳跳,快乐的玩耍,还有有些步履缓慢的老人,安详的沐浴在这城市的灯光下。

阿防的三轮车划过喧嚣的马路,一丝丝凉风迎面而来,前面的马路一眼看不到尽头,两排路灯无限的延长下去,消失在远处密密麻麻的丛楼里。阿防驶向这些灯光傍边的余辉之处,准备第二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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